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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先生,這花怎麽辦?”

服務生捧着九十九朵包裝精致的玫瑰花束,問坐在餐桌旁單手撐着頭的神色恍惚的秦孑。

“扔了。”秦孑眼前似沒焦距似的,右手隔在餐桌上,食指富有節奏的敲擊着桌子。

“扣扣——”

“扣扣——”

服務生又問:“那,這瓶紅酒還開麽?”

“扔了。”秦孑微微蹙眉,心情糟糕透頂。

到底,是哪兒出了錯了?

“餐點……還上麽?”

“扔了,”秦孑擡眼望了眼服務生,煩躁道:“都扔了!”

服務生被愠怒的話給吓得不敢出生,揮揮手讓其他人迅速收拾了下“失敗品”。

秦孑雙手抱臂,将頭埋在手臂裏,跟一朵焉了的花兒似的道:“夏夏,不一直都很喜歡我麽?難道是我求婚太早了?”

在他的認知裏,餘夏愛了他一生。

竹馬是他,青梅是她。

可偏偏天生犯沖,他瞧不管餘夏兇天兇地,老跟不入流的人混在一起,她又看不慣他口無遮攔,出口成章。

初初時,見面怼來怼去,能将對方氣得七竅生煙,誰也看不慣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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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爸也知曉餘夏那些個糊塗事兒,考慮到餘夏日後要嫁過來,索性讓秦孑剁吧剁吧餘夏那些亂七八糟的關系紐帶,熟料才戳了顧涼幾句脊梁骨,平常敢跟小男生打架的女生“啪嗒啪嗒”眼淚就滾落下來。

把他吓了一跳。

誰料,餘夏撿起地上的棒球棍朝他愛車上狠狠砸了十多下,“哐哐哐”幾聲砸得他心都快爛了。

他氣不打一處來,撂下狠話:“你要是不跟他們斷絕關系!你休想進我們秦家的門!”

餘夏沖他吐了吐舌頭,“誰理你!”

“餘夏!誰要是娶你誰就是奇恥大辱!咱兩的關系!”秦孑揪斷了路道旁邊旁一截樹枝,在她跟前“噼啪”一聲折斷了樹枝,撂狠話:“猶如此樹!我要跟你割袍斷義,一刀兩斷!誰要回頭誰*是狗!”

滾你媽的青梅竹馬!

滾你媽的指腹為婚!

餘夏“哦”了一聲,拖着棒球棍朝前走了一步,朝蘭博基米又随便“哐哐”敲了下,閑閑道:“誰要嫁你才是奇恥大辱!咱兩的關系,就這蘭博基尼一樣!”

“哐哐——”

又是一聲,多了幾個凹凸點。

秦孑心疼得無以複加,餘夏猛然砸了一下哼哼道:“砸爛了!修不好了!破鏡難圓了!別讓我看見你!”

世上,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比她大三歲的秦孑,私以為不必與她一般計較。

那車修好了,增強了不少配置,比以往還要彪悍炫酷。

此後,礙于世交關系,免不得見上一見餘夏。

鬧掰之前,雙方本就互相看不順眼,鬧掰之後,面上心平氣和笑嘻嘻,嘴上吐出來的話含沙射影,他嘴巴自認毒辣,偏怼不過餘夏,時常被氣得撂下狠話憤然離場。

記不得說過不少“恩斷義絕”“老死不相往來”的狠話,但餘夏每每聳肩,閑閑的一句“哦”後,沒了下文。

一肚子火,憋在肚子裏燒毀了他五髒六腑。

湊巧,那時夏之荷改嫁給餘向城,餘家添了個女兒餘秋秋。

與餘夏驕縱蠻橫不一樣,餘秋秋溫柔有禮,見他時會甜甜的喊“秦孑哥哥”。

不可否認,秦孑甚至想過:若餘秋秋跟餘夏調換下,他髒腑不會那麽快燒完。

最初,他頂多将餘秋秋看成“別人家的未婚妻”。

直到,赫爾墨斯死亡那日,他才将視線落在餘秋秋身上。

赫爾墨斯,是陪伴他漫長歲月的英國短毛貓。

去餘夏家時,赫爾墨斯被秦孑抱去,一進餘家家門就撒歡朝別墅裏跑,一溜煙貓影子都不見了,等下午離開時也沒見赫爾墨斯回來。

女傭們找貓無果,赫爾墨斯失蹤。

隔天,餘秋秋提着木盒子上了秦家,“秦孑哥哥,你別太難過。”

盒子裏,是赫爾墨斯僵硬的屍體,身上有不少奇奇怪怪的傷痕。

秦孑瞳孔微睜,抱着木盒子渾身都僵硬了,坐在沙發上恍惚的望着赫爾墨斯的屍體,呼吸都變得凝滞。

“秦孑哥哥,都說赫爾墨斯是信使,是風,是使者,以後他還是會陪着你的……”餘秋秋垂眸,聲音低低的,安慰的話顯然沒什麽信服力。

“你在哪兒找到的?”秦孑聲音沙啞問,眼尾泛着一層薄紅,眼眶蒸騰着一層霧氣。

那是,陪伴了他十年的貓。

赫爾墨斯,不是寵物,是家人。

是漫長歲月裏,父母不在身邊時,陪伴他的家人。

它會每天早上爬上他的床舔他的臉,撒嬌軟糯發出“喵”叫聲,寫作業時會用小腦袋蹭他的手,橫成一坨打滾,還會在他回家時沖上來朝他身上爬。

可赫爾墨斯,是被淩虐致死的。

無論如何,他要給赫爾墨斯一個公道。

餘秋秋抿唇,猶豫了一下:“就……在餘夏房間的窗戶外……那天,她帶她朋友在後院玩兒……”

“她和她朋友*。”秦孑咬牙切齒,五指握緊,指甲潛入掌心傳來陣陣疼痛感。

那一瞬間,甚至不需要任何解釋他就有足夠的理由相信餘夏等人殺害了赫爾墨斯。

就因為,餘夏讨厭他,顧涼讨厭他……

她們都讨厭他,所以就把怒火給發在了赫爾墨斯身上。

從那時開始,秦孑再也沒給過餘夏好臉色,狠話說得要多決絕有多決絕。

而對将赫爾墨斯屍體抱回來的餘秋秋,又親手一起堆砌起墳堆的餘秋秋,他改換了另一種态度。

看着餘秋秋,他就忍不住想起赫爾墨斯,就會不斷用惡毒的詞語去形容餘夏。

而這些糟糕透頂的詞語,又被餘秋秋的溫柔善良對比。

于是,他寧願将所有的寵愛一并給了餘秋秋。

如果沒有意外,他會在餘夏畢業時擺脫掉一紙婚約。

事實上,他也擺脫了,只是不是用想象中的方式。

而是,秦家突如其來的破産。

餘秦兩家家長如他所料坐在桌上,沒太多言語就将這樁婚約給解除了。

那是,他一生唯一一次支持這樁聯姻。

緊接着,秦家江河日下,他擔負起巨額的債務,從A大辍學率先殺入了娛樂圈。

圈子裏,對秦家的遭遇或冷眼旁觀,或是低聲唏噓,或感嘆或憐憫,不少人落井下石,就是沒雪中送炭。

為了拉資源,他陪酒,陪吃陪喝,淪落為自己最瞧不起那種人。

可他沒想到,在包廂被人灌醉,即将被帶走的時候,餘夏會砸了酒杯,就像當年沖他撂狠話一樣,沖那群大腹便便的暴發戶們撂狠話。

——這是我餘夏的未婚夫,我餘夏罩的。

——誰敢欺負他,盡管試試。

這對秦孑來說,比要了他的命還難受,尊嚴被死死踩在腳下,忍受着折辱卻又無力反駁。

在餘夏拿出那份協議,硬是逼迫他妥協,跟她在一起時。

秦孑簽字那瞬間覺得:餘夏,原來那麽喜歡他。

不然,誰都不願意接的燙手山芋,她拽在手裏做什麽?

那一年,餘夏十八歲。

小小年紀,就學會了玩兒禁锢梗,實在讓他大開眼界。

不過,那時候他顧不得那麽多了。

後來,為驗證這個結論,在咨詢了戀愛經驗豐富的言頌後,他專程做過不少試驗。

譬如:餘夏待他是完全放養式,不在乎他歸不歸公寓,甚至也不強迫他親親抱抱舉高高。

言頌說:愛一個人,會變得小心翼翼,但她肯定想你。

又譬如:他勉為其難履行合約內容親一下餘夏,被餘夏一腳踹開,慌張的以“主人寵物”關系了結,辯駁時眼神躲躲閃閃。

言頌說:你不愛她,她再愛你,親她都是羞辱她,誰樂意啊?

可偏偏,他又會在空閑時回公寓,心裏一邊不樂意,又一邊做飯做家務。

不高興,不開心,又不想走。

為了當好“寵物”,他刷了不同版本的電視劇《寵物情人》,扮演了一段時間的“寵物”,被餘夏踹了好幾腳。

他迄今還記得*,他存了逗弄和惡作劇的心思潛伏在餘夏房間,在餘夏睡覺的時候撲倒在她身上,鼻尖萦繞着少女洗澡後沐浴露的淺淡香氣,距離只一掌之隔。

心跳聲砰砰砰跳得厲害,他的視線不受控制的落在她的薄唇上。

腦海裏驟然閃過一個聲音:餘夏,長大了。

在那個瞬間,他生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旖旎心思,長久以來壓抑的情感在那一瞬間得到了解答。

下一刻,餘夏迷迷糊糊的掀開眼睛,吓得一下子将他給踹開了。

秦孑被踹下床,惡作劇宣告失敗,他燦然一笑道:“寵物不是要□□麽?!我可以的!”

“你怎麽不去睡那邊狗窩!”餘夏拽起枕頭跳下床進攻猛烈,拿枕頭砸他,順帶還踹了他兩腳。

秦孑跑得快沖進卧室反鎖了門,撲倒在床上,将頭埋在枕頭裏哀嚎了好幾聲:“絕對是美色誤人!美色誤我!”

為此,他又跑去緬懷了好幾遍赫爾墨斯。

可他又不得不承認,他輸給了餘夏。

秦孑到現在還記得,夏之荷帶着拿着導盲棍的餘秋秋坐在沙發上,餘秋秋撲簌簌默無聲息的抹眼淚,在擱杯子時不小心将杯子淩空摔了下去。

“哐當——”一聲,玻璃杯摔成了碎片。

餘秋秋,瞎了。

在她風頭正盛,在華國娛樂圈如火如荼的當口。

夏之荷滿面愁容,倒出了原委,央他将餘夏約出來與秋秋好好談談,希望能将事情給掰扯開。

姐妹,哪兒有隔夜仇。

秦孑,應了。

是他做過最錯誤的抉擇,以至于後來的日日夜夜都在自責和忏悔中度過。

那天,是他人生中最絕望晦暗的一天。

餘秋秋和餘夏在甲板上争執,雙方各執一詞,餘夏抓着餘秋秋的手逼問時,眼見餘秋秋就要被逼到欄杆邊緣,她眼盲面上慌張,身體都在發抖。

秦孑生怕出事,沖上去伸手拉開了餘夏。

可他沒料到,餘夏會因為那一拉拽翻滾下游艇,“撲通”一聲掉落在海裏。

“秦孑哥哥,我怕……”餘秋秋半個身子靠在欄杆上,慌慌張張喊她。

秦孑心底徒然煩躁将餘秋秋拉回,她又抓住他的手,眼淚撲簌簌往下掉,“秦孑哥哥,是不是餘夏掉水裏了?”

“嗯。”秦孑皺眉,解救生圈時手指不知怎麽在發抖,心跳慌亂了起來,他将救生圈抛在水裏。

“秦孑哥哥,餘夏會游泳的,你別怕,她一會兒自己的就上來了。”餘秋秋抓着欄杆,聲音有些顫抖。

秦孑被她提醒,執拗的不想喊餘夏的名字顯露心底的慌張。

餘夏,會游泳。

很快就會游上來了。

一秒,兩秒——

時間流逝,在三十秒過去後,他呼吸都快凝滞了,慌張脫了衣服翻過欄杆朝海裏跳去,海裏視線昏暗,他潛下去四處尋找,摸索了半晌卻沒瞧見人影子。

潛上海面換了口氣,又潛得更深了一些,依舊沒有餘夏的影子。

在前前後後折騰了半個小時後,他的心*一點點涼卻,像是快呼吸不過來似的,喃喃自語喊着“餘夏”,眼眶不知怎的就濕潤了。

就像那年,看見赫爾墨斯躺在木盒子裏。

打撈隊被他調遣來,他不敢挪動游艇分毫,打撈隊的人都快把方圓一千米範圍給倒騰了個徹底,依舊沒看見餘夏的影子。

人群中有人說:海底有暗流,可能被沖到了別的地方去了。

別的地方。

換句話說,絕無生還可能。

那是他首次,為了餘夏,毫無道理的怨恨餘秋秋。

他像是溺水窒息的人,每走一步都搖搖晃晃,身體虛弱,連回公寓都不知道怎麽回的。

活像是,喪偶似的。

在他承認愛上餘夏那天,所愛之人卻在他手中喪失了生命。

這于他而言,乃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或許是神跡降臨,在他回公寓後,世界好像又重新轉動,餘夏好端端的站在客廳裏啃蘋果,依舊是兇巴巴的模樣。

随後,在他意識到餘夏還活着時,就被無情的攆出了小區。

此後,餘夏拒絕了他所有的邀約和見面機會。

秦孑一拍桌子,篤定道:“這時候,夏夏肯定是喜歡我的!!”

擺明了早對他情根深種,一定是表白的手段不對。

十七歲的高中生,應該是喜歡坐在自行車上笑,還看不懂鑽戒的珍貴。

在秦孑付尾款離開餐廳的同時,餘夏進了BLUE酒吧,在吧臺上沖調酒師點了杯果汁。

調酒師見她斯文冷淡,以為是大學生來見見世面,遞了杯果汁過去。

餘夏接過果汁,并沒有喝。

魚龍混雜之處,像她這樣單身女性容易被盯上,還是警惕點好。

不一會兒,她就見容詩語穿着小背心,皮甲短褲上了舞臺,頂着栗色的大波浪卷假發,搖晃的燈光灑在她臉上,映照出濃妝豔抹的臉。

若是不仔細辨認,都難以認出。

容詩語一如往常,交疊了雙腿坐在話筒前,唇角微微含笑,像是個老歌手似的,彈奏着吉他,唱着舒緩的歌曲。

下面紛紛攘攘,像是與她無關,沉浸在音樂裏。

【世界,一片灰暗】

【有想過,你描述過的永恒】

……

【你穿梭時空,你走過時光,一遍遍遇尖我】

【oho你的出現是個秘密,我的愛情也是個秘密】

【如果你再來,請帶走我】

坐在不遠處沙發上的陸建等人,喝了幾杯啤酒後,也瞧見了舞臺上的女歌手,被歌聲吸引了過去,免不得議論兩句。

“這女的唱歌,好耳熟啊……”

“聲音有點耳熟,她長得……長得好像……”

“像什麽?”

瞧過女歌手模樣的兄弟皺眉,不确定道:“好像……容詩語。”

頓時有人反駁,嗤笑着伸手壓了下他的頭道:“怎麽可能!容詩語,那種膽小鬼,敢來這種地方?”

“我也覺得有點像……”有人喝了口啤酒,望着女歌手符合。

陸建靠在沙發上,雙腿交疊,眯着眼睛看了看女歌手,叫了服務生道:“去,給你們*駐唱送杯雞尾酒,就說是我請的。”

近來被陸程輝關在房間,送的飯菜裏吃出死蟑螂,洗澡斷電停水,在浴室摔了一跤不能動彈還被送進了醫院,在醫院被護士扶着上廁所,莫名其妙把腰給閃了。

就連喝口水,都喝到一股尿味兒……從學校回來沒一件事兒是順利的。

好不容易傷好了,出來放松放松,瞧着臺上女駐唱與容詩語有幾絲相似,這一股腦的憋屈與火便撐不住想發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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