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厭惡
久閣位于離王府內院的西北角,這裏環境清幽,風景雅致,如果不是因為四肢着地的話,踏棉想,他會非常喜歡這裏的。
無論是那處随風搖曳發出嘩嘩聲響的碧綠竹林,還是閣中引入活水用來種荷養魚的池塘,都讓踏棉看得意動。
古人雲: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等他以後有機會恢複人身了,一定要弄出比這更美的住處來。并且盡可能地弄出來現代化的裝扮,再加上大氣高端的裝飾,絕對比眼前的充滿小女兒情懷的裝修好上一百倍。
不,不對,如果他能夠幸運地返回現代的話,還需要這些落後的東西做什麽?踏棉勉強壓制住心中的胡思亂想,以免白日做夢。這對他一點用處都沒有。
久閣的院門并沒有關閉,然而踏棉并沒有擅自闖入,不是因為他尊敬這位高貴的九公主,也不是因為阿向拼命扯住了他的缰繩,并且在一旁唧唧歪歪,勢必要打消他闖進去的念頭。
而是驟然浮上心頭的厭惡感,讓他再難前行一步。
這很奇怪。
他明明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地方,為什麽會感到憎恨與厭惡?
他們的動靜驚動了池邊竹椅上靜坐的女子,她手上原本拿着繡花繃子,卻不知為何并沒有動針,而是在那裏坐着發呆,直到被院外的聲音驚醒。
于是她轉過頭來。
不可否認,那是一張容貌昳麗的臉,隔着那麽遠的距離,踏棉還是看得清清楚楚。她不過十六七歲,漆黑的頭發梳成雙層的飛鳥髻,露出光潔的額頭,細長的眉毛,臉蛋略圓,鼻子微挺,一雙美目非常有神采,望着你的時候眼波流轉,讓人難以忽視。
然而不知為何,踏棉卻分明感覺她的目光和臉蛋很是不搭,看上去有些怪異。
她慢慢站起身來,顯露出繁複衣衫下的輕盈楊柳腰,随後便放下手中的活計,輕輕走來,步伐端莊有度,似是經過良好的訓練,看起來高貴典雅。
單這一點,就可以确認她出身不凡,絕對不是普通的侍女可以比拟的,想必她就是傳言中的九公主了。
果不其然,阿向見到她走來,立即松開踏棉,恭敬地行禮:“見過九公主。”
“哪來的馬?”說話間九公主已來到他們面前,柔聲問道。她的聲音清脆婉轉,但卻帶着些刻意的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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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向看上去很是緊張,他迅速答道:“回九公主的話,是殿下的馬,因為不小心掙斷了缰繩才跑過來的,希望沒有驚擾到九公主,小的還要回去複命,就不打擾公主了。”
說完就直往來路走。
這一次踏棉沒有拒絕,他順從地跟随阿向的腳步,只是心頭卻升起層層疑惑。
他分明聽到身後九公主低低的聲音:“原來他已經回來了。”
就算阿向如此避如蛇蠍的行為是因為離王有令在先,不允許其他人打擾九公主養病,所以阿向才會匆匆離開。
可是其他的疑問誰來解答。
哪怕九公主再喜歡安靜,身邊也不可能連個伺候的侍女的影子都看不到,她看上去面色紅潤,哪裏有半點生病的樣子,如果真的生病,恨不得眼睛都睜不開,哪裏還有心思做那需要耐心的女紅。
這完全不合理。
還有,如果離王非常在意她的話,怎麽可能連回來的消息都沒有告訴她呢,難道是因為怕她擔憂、傷心、難過?
好吧,這樣也是可以解釋的通的。
但是,最關鍵的是,為何他會對第一次見面的九公主滿心不爽,難道是她身上攜帶了什麽對于馬來說的違禁藥品。
天哪,那群只知道八卦的侍妾歪曲事實的本領是如此的牛叉,可現實完全和她們的流言對不上啊。
如果那群夫人用得來的虛假消息去對付九公主的話,還不知道會出什麽亂子。
踏棉壓下心頭的疑惑,對于那個讓他厭惡的久閣,是堅決不會再去的。在後花園裏的賞花也變得無趣起來,因為天氣變涼,百花凋零,樹木轉黃。
于是,踏棉有了新的娛樂項目,那就是看電視連續劇,事實上,如果他蹄子比較靈活的話,踏棉甚至打算将這些激烈的、有趣的、超乎尋常的故事記下來,以警後人。
這部電視劇的主題叫做宅鬥,講述的是發生在一群女人中間的故事,她們為了各自的目的,用盡手段,無疑是為了奪得宅子主人的寵愛,從而一飛沖天,力壓他人。
沒有導演,沒有攝像機,有的只是戲中人與踏棉這個看戲的。
對了,還是一位大約也是冷眼旁觀的,那就是離王赭竺,鬥争的最中心最核心的人物,他一直在前院養傷,謝絕任何人的探視,不論是後院的女人,還是朝堂上的男人。
那些原本踩着底線試探的演員們漸漸察覺到這一點,因而變本加厲,毫無約束,劇情更加精彩紛呈,出人意料起來。
據不完全統計,已經有三位侍女、一位夫人以及其他生物因此喪命,其他被無辜波及的非生物物體更是難以盡述。
最叫踏棉驚訝的是,竟然連九公主也踏上了舞臺。她的行動是隐蔽的,然而瞞不過踏棉的眼睛。
她就像是鹬蚌相争中的漁夫一般,行動起來悄無聲息。踏棉觀察許久才得到共同點,如果她選擇的時機有赭竺出現的話,絕對能夠獲得最大的利益。
然而沒有,真是萬分可惜。
所以,九公主完全做的是無用功,甚至還讓其他夫人警覺起來。
她是難得的高手,然而到底還是失敗了。
踏棉是偶然闖入前院的涼亭附近的,那時他早就在離王府混了個臉熟,因此跟随他的阿向也被安排到了其他地方當差。
涼亭內有一石桌,上有小菜四碟,酒壺一只,杯箸兩雙,人兩位。
難得的晴朗天氣。陽光照在身上已經不是那麽的暖和,像是夏天豔陽的回光返照。然而踏棉卻漸漸愛上秋天,這個收獲的季節。沒有新鮮的草料,可是有最美味的純天然的飼料。
那樣的味道會讓他不那麽快的忘記自己本來的面目。
桌旁對坐飲酒的兩人正是大病初愈的重傷患者,兩位難兄難弟。
一位是慶平侯府的世子,末子治,一個月前的敵國偷襲圍場事件中受了重傷,事後又遭遇家法處置,如今好不容易才能走動。便迫不及待地吩咐下人用軟轎将他擡來離王府。
一位是這裏的主人,離王殿下赭竺,在同樣的事件中九死一生。
對于末子治這個人,踏棉有些許印象。似乎是個性子跳脫的年輕人,他不知道末子治受傷的事情,但看得出來,末子治與赭竺之間關系很要好。
“你跟那位九公主之間,真的沒有什麽嗎?”末子治實在是忍不住了,徑直問道。
赭竺點頭,“我跟這位公主的确是沒什麽關系的,過去不過是互相合作,各取所需。”一個需要自由的公主,與異國來的質子合作,以成親的幌子将她帶離故國,從此天高任鳥飛。
可是不知哪裏出了意外,公主竟然找出借口,要求暫住于此,絲毫不提離開的事情。赭竺是無所謂的,離不離開對他來說并沒有什麽影響。
“不離開也好,否則哪裏有這樣精彩的好戲瞧呢。”末子治說着端起桌上酒杯中陳年的梨花白,一飲而盡。待要再添,卻被阻攔。
“你舊傷未愈,還是不要勉強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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