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方士

自從發現自己即将陷入衰老的危機之後，皇帝赭茂雙一直心情急躁。他像所有的皇帝那樣都渴望着長生不老，他不是為了永遠将虞國的權力掌握在手中，而是打算用以後的時間來征服所有的國家，成為一代霸主。

可是，現在他突然發現距離那個境界，還差得很多很多。

事情并不是按照他的期待而發展着的。

他完全鎮定不下來，尤其是每日看到太子及他的弟兄們如此生龍活虎的時候，他就感覺像是在望着一座大山，這山會将他壓垮，哪怕他終日坐在最高的位置也是沒有用的。這讓他如何不擔憂。

皇帝的寶座只有在每日早朝以及重大慶典的時候，才能夠顯示出它的高高在上。平日裏他也是一樣要踏在皇宮的地面上，也并沒有比其他人高人一等。

他開始延長早朝的時間，哪怕臣子們無事可奏的時候，他就留下他們吃早飯，然後自己坐在高位上看着他們用餐。

這場景想起來就很詭異，可是皇帝陛下的賞賜是沒有人敢于拒絕的，于是他們開始食不下咽，如鲠在喉。好多大臣就開始請病假，皇帝看在眼中，更是氣憤。說什麽為君分憂，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真是一群廢物。

早朝以後的時間他便留給了煉丹爐。有時候，他在蒲團上盤腿坐着，仿佛就會看到一顆胖乎乎的有着嬰兒模樣的仙丹從煉丹爐中飛出來，整個丹房都充斥着無盡的藥香。每當他要伸出手去的時候，仙丹卻鼓動着不知哪裏來的小翅膀直接飛走了。這個時候，他就會在心痛中驚醒。

再看到依舊黑乎乎的煉丹爐，毫無反應的方士童子們，他便知道那不過是錯覺罷了。

赭茂雙的丹房建立在皇宮最高的地方，據說這裏比較能夠接近仙氣。并且他有一個龐大的方士班子。這些來歷不同、年齡長相各異的方士們都聲稱是接受過上天指引的，他們手中有着最正規最可靠一定能夠成功的煉丹法訣。

他們應皇帝陛下的要求做了小小的展示，果真有異象降臨。

皇帝赭茂雙一時之間難以抉擇，就幹脆将他們全都收攏起來，連同他們帶來的童子單獨歸置一處。

接下來就是他們各顯神通的時候啦，皇帝陛下早就下了十分明确的命令，一個一個來，誰做得好，有賞，若是一年之後仍舊毫無效果，下場不是他們想要知道的。如此一來，不過是兩年的時間，就殺了兩位志得意滿的方士，随後還吓走了一大批信誓旦旦的方士。

他們聲稱赭茂雙此舉違反了上天的好生之德，是不會得道成仙的，他們已決定不再奉陪。

不管他們說的是多麽的大義凜然，不會同流合污的高姿态，皇帝陛下只是冷笑而已。笑過之後，那些方士們一個都沒有活着走出丹房的大門。

餘下的人于是噤若寒蟬。他們知道皇帝陛下不是那麽好糊弄的，他們有些後悔當初的異想天開，可是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晚了。只是盼着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吧。

他們可不是神仙，到底還是要任人擺布的。

随着時間的推移，如今只剩下五位方士了。每當皇帝陛下要他們獻技的時候，總是會出現冷場的局面。

今年卻是有些不同的。

年初時候那位曾經登上高臺的方士一向是皇帝陛下的新寵，可就在剛剛他已經步了前輩的後路，內侍熟練地除去血污，清理地面。而那些童子們忙忙碌碌地開始清理烏煙瘴氣的煉丹爐，以便供下一個人使用。

皇帝的心情很不好，憤怒之下，那位中年方士走得還算是痛快，可是底下剩餘的人卻是戰戰兢兢的，他們有的想着早死早超生，有的卻是在等待，等待別人死在他的前面，包括其他方士和皇帝本人。

赭茂雙瞪眼瞧着他們，并未多言。

他們多麽地希望過會的點名不會挑到他們，挑到之後就意味着即便是用盡全力也只能夠存活一年之久，如果表現太差勁，甚至不能夠為後面的幸存者争取更長的時間，死得完全沒有價值。

“陛下，小人願意嘗試。”一位方士竟然主動向前一步。

大家的目光頓時都望過來。這種毛遂自薦的行為已經很少見了，尤其是見識到皇帝陛下的冷血手段之後，不知道是哪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夥。

雖然皇帝一直在殺人，但架不住對榮華富貴的向往，還是有後來者前赴後繼的沖進宮中來。

這個三十多歲的年輕男人就是進宮沒有多久的。那個時候中年方士相當有才華，所以他一直都是安然無恙的。

他姓沈，幼年時候因為家破人亡，不得已之下做過很多無奈的活計，包括替別人做些雞鳴狗盜的勾當，他人很是聰明，又有些膽氣，因此一直過得很是不錯，當然是相對于他的同類來說。

後來他不幸惹到了高人，被修理地很慘，他以為他會就此死去。沒想到卻被人救了，并且傳授他不少技藝，學成之後，他便開始了聽命于他人的生涯。

這次入宮就是被逼無奈。

他冷眼瞧着皇帝陛下最近的瘋狂行徑，知道他是心态不夠穩固，這個時候出手，效果是最好的，雖然也要承擔很大的風險。

但他知道，與其被皇帝點中，還不如主動站出來，容易獲得好感及信任。

他有什麽能力他自己心中再清楚不過，但為了活命，他必須拖下去，并且給皇帝帶來希望。讓皇帝對他存在期待，才可以保住性命。

當那個方士被拖下去的時候，他便知道，是時候了。

“原來是沈方士，你确定嗎？”

皇帝陛下對于這個年輕人還是有印象的，因為他在一群足以做他父親的方士中間，十分的顯眼。

他是用一個小法術得到進宮的資格的，雖然皇帝本人對他的能力也有些質疑的，但經受過那些老年人的欺騙之後，他已經沒有年齡之見了。

他堅守着自己的原則，能用的就留下，不能用的處理起來也不麻煩，誰也不不能夠欺騙到他。

沈方士面色平和，一派斯文，看起來倒像是個教書先生，這樣的人雖然會有些迂腐，但最起碼不會玩弄人心，沒有什麽可以防備的。

皇帝陛下撩起眼皮子，無所謂地問道：“有何見教？”

他心中已經有了殺意，只要沈方士說的話不合他的心意，将會成為所有方士中，被挑選之後，活得時間最短的。

不為別的，就是因為他太過于年輕，不是因為不容易得到信任，而是因為他的壯年之軀讓皇帝生氣。

他需要鮮血來洗滌心中的煩躁。

沈方士并沒有被他吓到，而是沉聲說道：“小的雖然無能，但是曾經得過高人指點，這位高人來無影去無蹤，小的雖然不知他現在何處，但所學的皮毛卻足以讓陛下恢複活力，延年益壽。等到他日見到那位高人，自然可以得償所願。”

說的還算誠懇，皇帝陛下繼續問道：“雕蟲小技，也敢來獻醜？”心中卻想着那些高人真的是很可惡啊，肯出來的多數是些騙子，隐居起來的卻偏偏不肯出來，也許他們是有真才實學的。

“懇請陛下讓小的一試，為陛下的成仙大業略盡綿薄之力。”沈方士跪倒在地。

皇帝陛下看看他誠懇的姿态，再瞧瞧其他人噤若寒蟬之後又松了一口氣、現在又提心吊膽的模樣，也只好答應了。

“也罷，姑且讓你試試。”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