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真相

原本就擔心雙泉宮有危險的踏棉，卻是到現在才知道竟然是逃過一劫，京城才是最危險的地方。可是現在，赭竺卻是要迎難而上的，踏棉心驚膽戰的，實在是不願意。

沒想到赭竺只是和四皇子說了一句，“我的踏棉是千裏名駒，只消半日，即可趕到京畿大營。”他就暈乎乎忘乎所以了。

一夜之間奔走五百裏，京畿大營調兵遣将，很快就遇到了太子赭方一行人。

此時的太子赭方身邊只是跟随着幾十個随從，模樣狼狽不堪。太子赭方本就不善騎馬，如今可以說是幾乎癱軟在馬背上。

先前，他的随從穿上他的衣服用了疑兵之計，才使得太子逃脫。而那些女眷因為行動不便，早已經是被陳王赭瑞抓了起來。

至于李老将軍率領的吸引別人注意力的隊伍，也紛紛葬送在陳王的手中。

赭竺早就奔走在京城去往雙泉宮的大道上，一路行來是快馬加鞭，很容易就圍住太子一行人等。

太子驚魂未定地與赭竺派遣的先行部隊彙合，他尚且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已經被視為謀反。他喊着要去面見皇帝陛下。

可惜這裏已經不是他的天下，赭竺命人将他逮捕，并且押送京城等候皇帝陛下回來之後發落。

太子赭方黯然地被押送進入刑部大牢，在這裏，他第一個見到的并不是和自己一同逃難的家人，而是他那個失蹤不見的第一謀士－－馮所微。

馮所微的樣子可比太子好多了，太子一身布衣，灰塵仆仆，他已經很久沒有休息過了，面色十分蒼白，兩眼布滿血絲，但那其中包含的除了疲累，還有對家人的擔憂，更多的是濃濃的不甘心。

他不明白事情怎麽會落到這種地步。

“馮先生，原來你也在這裏。”

太子莫名有些開心，昨天實在是太過于慌亂了，他的護衛總管其炎重傷，現在還不知情況如何，而一直以來依靠的謀士也不知所蹤，幸好現在又見到了。

馮所微無奈地笑笑，“見過太子殿下。”

他明明将一切都安排妥當了，不知為何還是洩露了消息，竟然會落到這種地步，不知道能不能逃過此劫，那人已經答應過他，應該會來救他的吧。

太子不明所以地看着在牢門處無動于衷的赭竺，此時現場唯有他們三人，他以為赭竺将馮所微帶來這裏是讓他們敘舊的，可是為什麽他還不離開呢？

“殿下，難道你到現在還沒有醒悟嗎？”赭竺抱臂倚在門柱上，冷冷地說道。

太子赭方一愣，“孤并沒有做什麽，這一切都是被人陷害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六弟你陪伴父皇去往雙泉宮消暑，一定知道父皇什麽時候回來吧，到時還希望你能替我分辯兩句。”

說完他滿含期待地望着赭竺，父皇的脾氣他是知曉的，恐怕不會輕易面見自己了。

赭竺搖搖頭，這讓太子赭方很是失望，但很快又聽到赭竺說了句不明不白的話來，他說道：“殿下何苦求我，不如請教請教你這位第一謀士，說不定會有更好的結果。”

馮所微搶先說道，“離王殿下謬贊了，屬下實在是無能為力矣。”

太子赭方也道：“沒錯，馮先生既然已經在牢中，還能有什麽作為？既然六弟你不願，我也不會強求。”

“如果說所有人都不行的話，馮先生一定行的。”赭竺說出來的話還是那樣的讓人摸不着頭腦。

太子剛要反問，就聽赭竺繼續說道：“殿下難道就沒有想過，東宮那樣隐秘的地方，如果要做到那些，得是需要什麽力量，難道連一個發現的人都沒有嗎？”

太子赭方渾身一震，他何曾沒有想過，能夠這樣做并且針對他的必是老三赭瑞無疑，但東宮俱是他的心腹，旁人想要埋下那些大大小小的木偶，該是多麽的艱難，所以，一定是有內應在其中，或者說太子他被人背叛了。

想到此處，太子赭方不敢置信地望着馮所微，他瞪大了那雙血紅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馮所微，馮所微頓時感到渾身發毛。

“殿下，你怎麽了殿下，就算離王不肯說情，皇帝陛下英明神武，是不會冤枉殿下您的。”馮所微冷靜下來喊道。

赭竺卻是在一旁說道：“佩服，佩服，馮先生這種張口就來的大話還真是讓人生好感呢。”他轉向太子赭方，落下致命一擊，“就是你想的那樣。”

“噗”的一聲，太子赭方口中噴出鮮血來，他虛弱地倚在那張臨時為太子準備的還算豪華的囚床，拒絕了馮所微的幫助，“滾開，離我遠點。”

馮所微跟了他十年，想不到竟然會背叛他。太子的心中冷透了。

“為什麽，為什麽要背叛我，老三能給你的，我給的更多，這些年，我可是有半點虧欠過你，你竟然會如此做？我要殺了你。”他剛沖了兩步，卻是猛地停下來，“不，你現在還不能死，我要讓你到父皇面前說出真相，還我一個清白。”

馮所微立在原地，大聲辯解道：“殿下，您不要聽信旁人的胡言亂語，他是在離間我們之間的感情，屬下對您絕對是忠誠的，這種沒有證據的話，可不能相信啊。”他的胡子因為激動而顫抖起來，顯得十分可笑，可惜在場的都沒有這種心情。

“殿下，你恐怕是想太多了，他沒有背叛過你，因為他從來就不是你的人，不過是各為其主罷了。你以為你救了他，就可以讓他肝腦塗地來報答，這本身沒有錯，可惜的是，在你之前就有人救助了他，他能夠到你身邊不過是奉命而已。”

赭竺冷冷地打斷了他們之間的主仆情深。

倘若不是馮所微莫名其妙去招惹末子治的話，如果不是他特別看中末子治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并且想要在此事上補償他的話，也不會想到去調查馮所微的底細。

結果事情竟是那麽的出人意料，馮所微竟然是劉妃一手安排在太子赭方身邊的內應，她們綢缪多年，為的就是今日将其徹底拉下太子寶座。

太子赭方渾身一震，有些事情，一旦種下懷疑的種子，事情就會向着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赭方想起了馮所微這些年來一直勸導他要守成，不要有一丁點出格的地方，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每當他想要主動對付老三的時候，總是會被馮所微勸服，并且将他的對手悄悄轉移到了老六的頭上。

可笑他竟然無比信服，并且一一照做，最後落到這步田地，又能夠怪誰呢。

太子赭方發出幾聲慘笑，指着馮所微，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馮所微見事已至此，知道自己的秘密被發現了，這個離王還真是可怕的對手，難怪劉妃總是一直利用着他，并且也做好了防備。

他果然是有二心的，如果用這個消息來換取劉妃的救助，不知道值不值得。

“殿下，屬下是被逼無奈的啊，當年屬下被迫逃離，只帶走了最小的襁褓中的女兒，劉妃以孩子逼迫我，我不得不為之啊。可是這麽多年來，屬下對太子并沒有加害之心，還請太子看在主仆一場的份上，饒過我吧。

太子您是陛下欽定的皇太子，只要解釋清楚了，是不會傷到性命的。”

“所以你就為了自己的女兒，而将所有效忠的誓言都抛諸腦後嗎？”太子赭方終于開口。

“殿下，我已經先行答應過了劉妃啊，作為一個謀士，假如自己都言而無信的話，又如何讓他人聽從自己的建議呢。”

“好，好一個言而無信，你還真是理直氣壯，我赭方是瞎了眼啊。”

赭竺喚道：“來人。”立即有兩名兵卒将馮所微的嘴巴封住，然後帶離太子的房間。

“沒錯，我不會有事的，我可是得到祖宗認定的皇太子，怎麽可能會有事，只要我見到父皇，誠懇認錯，父皇是不會怪罪我的。”

聽到太子赭方異想天開的喃喃自語，赭竺忍不住搖頭。

“沒用的，皇兄。父皇此次在雙泉宮落水，差點丢了性命，正是心驚膽戰的時候，你做的事情正好撞到他的忌諱上。想要保住性命很難，這個時候任何人替你說情都只會惹得父皇不快。”

“不，不會的。”赭方哆嗦着嘴唇，“我明明什麽都沒有做啊，我是冤枉的，我要見父皇，見父皇。”

赭竺嘆息一聲，“原本巫蠱一事還不足以定你的罪名，但你在馮所微的鼓動之下，率兵反抗，卻是等同于謀反的。而且，馮所微很快就會被殺人滅口，所有的不利證據都會指向你。只能怪你運氣不佳，趕上父皇心情不好的時候。”

可惜，太子并不會明白，這其實都是劉妃故意所為，他已經被眼前的事情吓破了膽。劉妃正是因為怕太子的罪名不夠大，所以逼他謀反。

不管怎麽說，謀反是事實，沒人可以否定這一點。太子率兵挑戰了皇帝最信任的禁軍，這是不争的事實。

“你放心，皇兄，我會盡力為你求情的，至于能做到多少，卻是看天意吧。”赭竺說完就要轉身離開牢房。

“等一下，六弟。”

看到赭竺止步，卻沒有回頭，赭方從懷中掏出一把鑰匙，“這個給你，在我的卧室裏面有些文書，那是連馮所微那個渣滓都不知道的。希望對你有用。”

赭竺沒有拒絕，“等我的好消息。”

等到赭竺的腳步聲消失之後，赭方才無力地跌倒在地上，他兩眼茫然地望着牢頂的蜘蛛網，說道：“老六，還真是小看你了。這次得利最大的恐怕就是你一人。”

他沉重地閉上雙眼，感覺只有自己是個十足的傻瓜，其他人都是聰明絕頂的人物。這一生，他敗了，并且再也沒有翻盤的機會，從此說不定連下半生都沒有了。前半生的榮華富貴讓他難以忍受這種落差，幾乎要崩潰。

可是，又能怪誰呢？

或許，從一開始就讓他做個閑散的王爺才是最合适的吧。

想到自己已經一無所有，淚水終于忍不住從眼角滴落，濺在灰塵中。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