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這個聲音……是梅洛？！

卡蓮眉心一跳,立即循着聲音響起的方向望去。

陰冷的角落裏浮塵微蕩，空氣仿佛泛起一層看不見的漣漪，緊接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明明只是懶散地立在那裏，卻充滿了一種難以名狀的壓迫力。

深晦、濃重、仿佛正在将人的氣息一點點擠出肺部。

卡蓮下意識想要掙脫狄蘭，但這種過于可怕的壓迫感卻在此時深深影響着她。她四肢無力，呼吸急促，仿佛下一秒就會窒息而死。

一只手将她攬入懷中,以一種似保護又似挑釁的姿态環抱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哎呀,這不是墨菲斯托嗎？沒想到你還有偷窺的癖好呢？”

狄蘭嘲諷的聲音自她頭頂悠然響起，帶着森冷笑意。

卡蓮只希望他能夠閉嘴松手,立刻離她遠遠的。

她的眼睛被狄蘭遮住了，什麽都看不見,只能隐約感受到一道格外灼熱的視線正投向自己。

“你認為我是在偷窺你？”聲音低緩冷酷。

“不是在偷窺我嗎？”狄蘭發出一聲輕笑，“那是在偷窺誰呢？該不會是我懷裏的這位小俘虜吧……”

他邊說邊擡起另一只手,慢慢伸向卡蓮白皙的臉頰——

一道冷光掠過,鮮血噴濺,那只手瞬間飛了出去。

卡蓮随即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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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俘虜，”梅洛半眯眼睛,慢慢糾正他，“不是你的。”

狄蘭看着自己斷掉的半截手臂,無所謂地嗤笑一聲。

卡蓮趁機立刻從他懷裏站起來，跑開幾步，與他拉開距離。

三人此時的站位構成了完美的等邊三角形，卡蓮看看狄蘭,又看看梅洛,內心已經由最初的震驚逐漸轉為平靜。

沒想到梅洛居然會隐藏在這個昏暗的地下室裏,暗中觀察她和狄蘭的一舉一動，看來昨天她感受到的那個詭異的視線并不是錯覺，而是真的有一雙眼睛在看她。

太大意了，虧她還對梅洛的話信以為真，甚至以為他今天真的去了人界，只為了替她尋找可以烹饪人類食物的廚師。

看來她最近過得屬實有點安逸。

雖然心有不甘，甚至極為憤怒，但卡蓮的大腦依然保持清醒。她很清楚，照目前的局勢，究竟該依靠誰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于是她抿了抿唇，毫不猶豫地望向梅洛，眼底迅速積聚起朦胧的水汽。

“梅洛，還好你及時出現，否則我剛才差點——”

狄蘭：“？”

梅洛輕瞥她一眼，似笑非笑：“差點什麽？”

卡蓮眼神恐懼，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差點就要被他吃了！”

“？？？”

狄蘭面露不快：“喂，我是要幫你，什麽時候變成吃你了？”

“一只惡魔對着一個人類的臉咬下去，還說是在幫她，這種話你自己聽了會信嗎？”

卡蓮又怒又怕地瞪了他一眼，同時又向後退了幾步。

“……”

狄蘭看到她露出與之前截然不同的面孔，漂亮的紫眸随即陰沉下來。

“怎麽，被發現了，就想跟我劃分界限？”

“我跟你本來就沒有關系，又哪來劃分的說法。”卡蓮言辭冷漠，透着一絲惱怒，“我只是看你被關在這裏有些可憐，才想着送點食物給你，沒想到你居然恩将仇報……”

卡蓮的腦子裏一瞬間閃過“農夫與蛇”、“東郭先生與狼”等詞彙，可惜這個世界沒有這樣的寓言小故事，否則她一定要一股腦說出來增加自己的憤怒值。

梅洛靜靜地看着他們沒有說話，黑暗将他的臉籠在陰影中，幽深空寂，叫人看不清神色。

“所以你只是被他騙了，并不是在與他秘密謀劃着什麽？”他視線微移到卡蓮的身上，慢條斯理地詢問。

卡蓮用餘光輕瞄了他一眼。

嘴角是微微上揚的，似乎噙着淡淡的笑意。

他是在試探。

她心下了然，毫不猶豫地點頭：“我真的只是看他可憐，畢竟他看起來一點都不是一個危險的大惡魔……如果我路過這裏的時候你在我身邊就好了，這樣我就不會做出錯誤的決定了……”

她适時地示弱，柔美純潔的臉龐露出懊悔的神色。

梅洛對她的行蹤心知肚明，原本是想看看她會在事情敗露後做出怎樣有趣的反應，卻沒想到居然還因此收獲了意外之喜。

——她毫不猶豫地舍棄了狄蘭，選擇了他。

意識到這一點後，梅洛突然感到出奇得愉快。

“我相信你。”他對卡蓮伸出手，示意她走過去，“現在你可以過來了，到我的身邊……”

卡蓮頓了一秒，随即向他走去。

就在她快要走到梅洛的面前時，一條滑膩深暗的蛇尾突然伸了過來——

“想甩開我，可沒那麽容易。”

随着狄蘭陰恻恻的聲音落下，卡蓮倏地被蛇尾捆住，蛇尾一扯，瞬間将她再次扯到了狄蘭的身前。

她低頭，看向橫在腰間的粗長蛇尾。

這下她看清了，這條涼滑的蛇尾巴是從狄蘭那只斷掉的手臂處長出來的。

蛇尾冰涼而柔軟，上面覆蓋着深紫色的鱗片。鱗片緩慢起伏，和狄蘭的呼吸完全一致，在黑暗中閃爍着绮麗的流光。

“墨菲斯托，你應該在旁邊看了很久吧？”狄蘭收緊蛇尾，看向梅洛的目光充滿嘲諷，“那你應該也看到了她是怎麽喂我進食、怎麽與我談判、怎麽和我拉近距離……”

他說到一半，突然像想起什麽似的，好笑得輕嗤一聲。

“啊，但是你好像對女人根本沒有興趣？那你應該也不會在意我對她做了什麽吧，畢竟她只是一個弱小又幹癟的人類女人嘛……”繹婳

卡蓮：居然說我幹癟？！

她眼底燃起熊熊怒火，正要在狄蘭的胳膊上狠狠咬上一口，狄蘭已經先她一步，低頭含住了她赤|裸圓潤的肩頭。

他的舌頭像蛇的信子，近乎兇狠地掃過她肩頭的每一寸肌膚。下一秒，一陣刺痛突然沒入她的肩膀，卡蓮猝不及防，低低地痛叫一聲。

“啊！”

狄蘭尖利的牙齒在她的肩頭戳出了兩個洞。

“砰！”幾乎是一瞬間，狄蘭狠狠撞向了身後的石牆。

牆壁發出沉悶的巨響，無數微小的石塊從牆縫中滾落下來。狄蘭嘴角流下新鮮的血跡，低垂着頭，低咳着笑出聲。

“墨菲斯托，你很奇怪啊……”

“你是指沒有立即殺死你這件事嗎？”梅洛語氣平和，面帶微笑，“你放心，我對殘破的分|身沒有興趣，比起殺你，還是折磨你的本體更能為我帶來一絲樂趣。”

狄蘭挂在嘴角的譏笑驀地消失了，他狠狠擡眸，無比怨恨地瞪着梅洛。

“墨菲斯托，你別得意得太早。只要我的本體不死，總有一天會将你……”

他沒有再說下去，無數條沉重的鎖鏈從牆內猛地鑽出，猶如破土而出的藤蔓般将他牢牢捆住，其中一條鎖鏈勒住了他的嘴，鮮血染紅了森白的利齒，将他剩下的話盡數堵了回去。

“你很快就會死了。”梅洛涼涼地丢下這一句，邁開長腿向卡蓮走去。

卡蓮肩上的兩個小洞還在汩汩流血，她臉色不太好，但表情依然保持平靜。

她不害怕受傷，只怕梅洛會趁此機會狠狠地折磨她。

無論如何，她都得撐到亞修進來，在此之前，她絕對不能死。

“還能走嗎？”梅洛垂眸看她，猩紅的眸子看不出情緒。

卡蓮捂住肩膀，慢慢點頭：“能，反正傷得又不是腿。”

“的确，”梅洛微微俯身，對她輕聲說道，“但很快就會傷到腿了。”

卡蓮一頓：“什麽意思？”

“他的牙有毒。”梅洛神情認真，不像是撒謊。

卡蓮：“……？！”

你不早說！

她倒吸一口冷氣，正要開口說話，突然一陣眩暈襲來，她眼前一黑，頓時倒了下去。

毒液生效了。

卡蓮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巨大的床上。

她擡眸，看到宏偉深晦的穹頂；垂眸，看到柔軟如雲朵的薄被。

這絕對不是她的房間。

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陽穴，慢慢坐了起來。

她記得很清楚，自己被狄蘭咬了一口，然後就中毒暈倒了。重要的是暈倒之後呢？她體內的毒還在嗎？不會擴散到全身了吧？那她豈不是變成了殘疾人……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卡蓮瞬間清醒了。

她掀開被子，正要起身下床走兩步，房間裏突然出現細微的響動。過了一會兒，門被推開，一個修長的身影走了進來。

是梅洛。

卡蓮立即回到床上，做出一副柔弱無力的樣子。

“我聽侍女說你醒了，看來她們果然沒有騙我。”梅洛走到床邊坐下，一邊打量卡蓮的臉色，一邊笑吟吟地說話。

還好剛才沒有下床。

卡蓮牽起嘴角，淺淺地笑了一下：“你可是魔王陛下，有誰敢騙你呀。”

梅洛聞言，視線輕飄飄地落到卡蓮的臉上，眼中的笑意不言而喻。

卡蓮：“……”

好吧，反正她是不會承認的。

“那個，我體內的毒……”卡蓮斟酌開口。

“已經解除了。”梅洛淡淡回答，“連帶着肩上的傷口也一起治愈了，你依然完好無損。”

完好無損？

真的完好無損？

卡蓮心下狐疑，忍不住側眸看了自己的肩膀一眼。

“怎麽，你不信任我？”梅洛微挑眉梢，一臉懶散地說着哀怨的話，“還真是令人傷心啊，明明你對我做了那種事，我都選擇了相信你……”

卡蓮聞言，立即無辜地為自己辯解：“我什麽都沒做啊！”

梅洛停下來，嘴角含笑，專注而仔細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很幽深，猩紅的眼睛深不見底，卻又好像燃燒着晦暗的火焰。

“看來你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他慢慢地說，語調輕緩。

“你需要一點懲罰。”

懲罰？他要做什麽？

卡蓮蹙眉，正要開口，梅洛突然俯身靠近。

細碎的黑發落到她的臉畔，她眼睫微眨，一種柔軟冰涼的觸感随即覆上她的唇。

她心跳驟停。

作者有話說：

上了這張床就別想下去了（震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