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絕不放棄

回到禦膳房我才知道，原來依依見我這麽晚還沒回去，怕我出事，拉着狄嬷嬷來救我，別看狄嬷嬷平日裏刻板嚴肅，真沒想到，在關鍵時刻，她卻有仗義救人的俠義心腸，我差點還連累到了她，她不僅沒有責怪我，還讓人替我醫治包紮左腳，我不勝感激，她卻依舊冷冷淡淡，似乎見慣了像我這樣的可憐人，只是，她不能明白的是，我并不是她想像中那些為了名利而攻于心計的姑娘，我知道狄嬷嬷是一個好人，她不願意看到自己手下的人在宮裏吃了苦頭。

依依向我解釋，今天跟在皇帝身後的太監是內務府總管韓公公，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在這深宮之內，算是很有地位的人了，不過我說，無論如何，不過是一個公公。依依立馬打消了我的想法，她說在這後宮之中，太監并不是可以小瞧的角色，特別是像韓公公這樣的人，絕對不能得罪，你對他的好，他說不定隔日就會忘記，而你對他的一點點的不敬，他會銘記在心，有朝一日定會報複，連貴妃都是一樣，更何況是我這麽一個小小的宮女。我連連稱是，他位高權重，我哪兒惹得起。

晚上，依依親自給我送了晚膳，我基本上沒有下過地，正要打算下床時，卻被依依按回了床上，她細心地為我在身後墊了枕頭，将棉被蓋至我的膝蓋處，我有些不好意思，

“依依，其實你不用這樣照顧我，我自己可以下床的。”

依依徑自從桌上取來一碗粥，走到我的面前，

“我們是好朋友嘛，還這麽客氣幹什麽？”她走到我的床頭坐下，十分憐惜地看着我問，

“臉還疼嗎？”

我這才想起今天曾經被人扇了一巴掌，臉上還隐隐地泛着疼，為了不讓依依擔心，我只是不住地搖頭，

依依恨得牙癢癢，“那個喜鵲真不是個東西，只知道仗勢欺人，我看啊，她叫烏鴉還差不多。”

……我沉默不語。

“出了禦膳房，你一定會吃苦頭的，昕籮，你還是別離開了。”依依有些不舍，眼中噙着淚花。

我勉強地朝着她扯出一個笑容，“我沒事的，依依，你別替我擔心了。”

事實上，這也許是我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任務了，我又怎麽能輕易放棄認輸呢？

“昕籮！”依依還要勸我，卻聽到外面有人喊她的名字，“大概是狄嬷嬷找我了。”

我向她點頭，“你快去吧，我自己會吃的。”

“那好吧。”依依把碗放到我的手中，出門前又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還是不放心我，我努力地朝着她微笑，她才離開。

片刻，小屋又恢複了孤獨的安寧，我感到悶得透不過氣，單手掀起棉被，一瘸一拐地走到桌前将碗擱在桌上，随便披了件外衣便出了門。

今天不知是什麽好日子，禦膳房進進出出的人都很忙碌，想必，依依是幫忙去了，見後門沒人在，我便打開門走了出去，并沒有走遠，只是在門外的石階上坐下了，我知道自己的腳疼，走不了太遠。

遙望着無邊無際、燈火闌珊的宮廷，有人歡喜有人憂愁，我突然感到有些疲憊，雙手拖着沉重的腦袋，陷入了沉思。

禦膳房裏的人，包括依依在內，他們都有自己的夢想，自己的目标吧，比如成為禦廚，成為像狄麽麽這樣的人，至少他們每個人都在努力着，而我呢，我的未來在哪裏，如果不能再做密探，還能留在天歌府嗎？夫人還會像以前那樣待我嗎？我突然恨自己當初為什麽不那麽用功，恨自己沒用，如果當初武功學得好一些，人再聰明機靈一些，是不是今天就不會碰到這樣的麻煩了？

臉上濕濕燙燙地，才發現，原來這是自己的淚水。

“你真的是天歌府的人嗎？”背後突然響起了熟悉而冷漠的聲音，我猛地擡頭，原來是皇帝，他一個人，只是着一件便服，比起白天時的氣宇軒昂，顯得更斯文俊美一些，他打量着我，眼中滿是對我的懷疑。

我胡亂地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站起來挺直了背脊反問，“皇上今天來就是要問我這個問題的嗎？”

皇帝不怒也不答，依舊審視着我。

我清了清嗓子，既然皇帝知道我的身份，我何苦再貶低自己，“那我告訴你，我是！”

他納悶，“天歌府的密探都像你這樣，動不動就哭哭啼啼？”

我揉揉酸澀的雙眼，不服氣地反駁，“我哪兒有哭？”

他嗤之以鼻，“宮裏的日子沒那麽好過吧。”

原來他也和別人一樣，以為我吃了巴掌，受了苦頭，而忍不住哭泣，我不願多做解釋，冷笑道，“還好，比我想像中稍微差了點兒。”

皇帝似乎沒有料到我會如此回答，有些訝異地看着我，“既然如此，那你還在這裏猶豫什麽？你的任務完成了嗎？”

他略帶猶疑和小看的眼神讓我感到不滿，我正色道，“皇上的委托，我必定會盡全力完成！”

“好！”他點頭，“那朕等你的好消息。”

說罷，他轉身就走，我讨厭這樣冷淡的人，就算是皇帝。

下意識地，我喊住了他，“皇上！”

他回過頭看我，

“您可得保重了，等我的好消息。”言外之意，就是您可千萬別死，否則，就算找出那個刺殺你的人也于事無補了。

他站在原地愣了半響沒有回過神，我暗暗地擔心，都怪自己多嘴，萬一皇帝是一個小心眼的人，他會不會當下就處死我？

沒想，他卻突然笑出了聲，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笑，薄唇微微的上揚成最完美的弧線，倒是平添了一份風雅，我想，無論是誰見了都會動心的吧。

他說，“你是第一個敢這樣和朕說話的人。”

我微微一笑，“夫人也沒有嗎？”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