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馬家別墅,午飯時間。
四個人坐在桌上,馬明哲是首位,身側分別是車夏雲和馬清钰,潘安琪坐在馬清钰旁邊。
馬明哲這一輩的人,不愛喝洋酒,平日裏就愛拿那小酒盞喝二兩國産白米酒,微醺,聊起天來也樂呵呵。
車夏雲喝不了這麽高度數的酒,幹脆以茶敬酒,也喝得有模有樣。
其實對她來說,吃飯更重要,馬家的廚師手藝也不錯,蒸煮炖炸炒,樣樣精通,一桌的菜足足十樣,每樣份量都不少,對于她們四個人來說,确實有點多了。
車夏雲喜歡鹹口的菜更勝于甜口,但是今天東坡肉是例外,一大方肥瘦适中的豬肋肉,大砂鍋文火焖酥,香氣撲鼻,肥肉軟乎乎,筷子一夾就能散,入口即化,瘦肉不柴不硬,吸了油脂,很有嚼勁,口感絕佳。
不過,像這種硬菜,雖然下飯,但吃上幾口就容易膩,所以搭配茭白木耳就很不錯,咬在口裏脆脆的,清清淡淡,不鹹不油,很解膩。
一頓飯下來,賓主盡歡,車夏雲也吃得飽飽的,惬意地摸着肚皮,有時候,換個地方鹹魚,也挺好。
馬清钰看她吃得香,也被帶着多吃了兩口,到最後只能既幸福又惆悵地想着,又得多運動一下消消食了。
下午,車夏雲就在沙發上坐着,抱着手機刷會微博,然後帶上耳機追番。
馬明哲周末一般就釣魚,喝茶,練字,逗鳥,很休閑;潘安琪周末基本上沒什麽安排,圈子裏如果有聚會,一起打麻将,她就會去,沒有聚會就在家看電視,做瑜伽,打理花草。
如果不是突然到訪的一家四口,別墅裏畫面看起來倒還和諧。
莫約是下午三點,潘安琪的弟弟,潘彼得帶着老婆邱雪和兩個孩子來串門,手裏還提了些海貨,“上好的大閘蟹,龍蝦,新鮮的鮑魚,海參,晚上煮了一起吃。”
仆人趕緊接過送到廚房,潘安琪笑容燦爛,拉過他小兒子的手,“傑瑞,想姨姨不?”
潘傑瑞今年八歲,臉蛋圓圓,整個人都胖乎乎的,看起來憨裏憨氣,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大聲喊道,“姨姨。”
“欸,乖寶寶。”
潘安琪叫仆人去拿零食出來,玲琅滿目,一大堆擺滿了茶幾,看起來應該是經常過來串門。
潘傑瑞挑挑揀揀開始吃零食,吃得到處都是,他姐姐潘瑪麗,雖然就比他大了三歲,但安分很多,只拿了一包薯片,老老實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邊吃邊看電視。
一看到爸爸媽媽和潘安琪去會客室聊天了,潘傑瑞就開始鬧騰,髒兮兮的小手往車夏雲身上蹭,零食也撒了一些在她身上,而且整個人在沙發上都撲愣起來,像只蠕動掙紮的肥蟲,還想搶她的手機。
仆人只敢低聲勸阻,虛拉着他,怕傷了他,也不敢用力氣。
車公子脾氣很臭,潔癖很嚴重,但還不至于和個小屁孩計較,幹脆拿起手機就走,片刻也不停留,潘傑瑞手裏還抓着麥麗素,天女散花般往地上一扔,小短腿撲棱撲棱地想追她,奈何車公子的腿差不多有一米一,走起來衣角生風,很快就消失在了樓梯口處。
潘傑瑞往地上一躺,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聲勢浩大,一衆仆人面面相觑,沒有人敢上前。
最後,還是潘瑪麗去會客室叫了媽媽出來,潘傑瑞才沒有再哭。
*
車夏雲到了二樓,想想也沒其他的房間可以去,只好推開了馬清钰的卧室門,反手直接鎖住了。
馬清钰正坐在書桌前寫着什麽,聽到她進來的聲音後就停下了,回望過去,有些錯愕地看着她鎖門,滾了下喉嚨,口舌發幹。
她要幹什麽?怎麽突然進來?為什麽要鎖門?
車夏雲聳聳肩,無奈地解釋道,“你表弟太吵了,我上來避一下。”
馬清钰頓時明白了她說的是誰,清空腦海裏不正常的想法,非常同情地點點頭,“他确實很鬧騰,吃硬不吃軟,還喜歡撒潑打滾。”
“嗯。”
車夏雲坐到落地窗旁的懶人沙發上,舒舒服服地窩着,捧着手機追番。
卧室裏恢複了平靜。
馬清钰最開始總忍不住瞥一眼車夏雲,回過頭來卻又想再看看她,心緒全亂了。
過了十來分鐘,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穩住心神,雖然不能忽視房間裏的另一個人,但已經能把大部分心思放在書本上,刷刷刷開始寫字。
太陽漸漸倒向了一邊,西邊地平線透出橘黃色的陽光,微暖,明亮,穿過樹葉的間隙,透過落地窗,斜斜地打在車夏雲身上。
趁着番劇的間隔,她伸了個懶腰,望向窗外的景色,不由得在心底感嘆,鹹魚的生活,簡直太美好了!
這讓她更加堅定了努力活命,快樂鹹魚一輩子的想法。
她美滋滋地按下暫停鍵,慵懶地躺在懶人沙發上,仰頭靠着,放松一下脊椎。
人一旦太閑了,就愛瞎想,就比如說車夏雲。
她突然想到,今晚上要和馬清钰住一個屋,就開始害怕,眼神根本不敢往馬清钰坐的那個書桌方向去,眼皮也突突地跳,這可如何是好?
以前的車夏雲,都是直接我行我素,跑去客房,雖然每次都弄得潘安琪不愉快,但車公子脾氣大,潘安琪拿她也沒辦法。
但是,現在的車夏雲,作為一個有bug加成的人,她事先知道了潘安琪可能想殺她,所以就不敢再這麽做了,萬一惹惱了人家,可能連馬家別墅都出不去,直接就咽氣了。
她想着想着,腦海裏靈光一閃,差點就要拍着大腿站起來,這個主意不錯:反正房間裏鋪了地毯,咱偷偷去搬一床被子過來,睡地上不就行了!
車夏雲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眼前一大難題又被她聰明的小腦瓜解決了。
沒多久,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敲門聲響起,馬清钰起身去開了門,仆人帶着潘傑瑞和潘瑪麗站在門口,“小姐,該吃晚飯了。”
潘傑瑞在門口探頭探腦,看到懶人沙發上的車夏雲後就想往裏去,馬清钰一把抓住他,“跟姐姐下去玩。”
潘傑瑞使勁想掙脫,奈何他只是個八歲的小孩子,一切都是徒勞的,他氣急敗壞地大吼大叫,“為什麽?!”
馬清钰把他拉到門外,反手合上房門,“那個姐姐在看很重要的東西,不喜歡別人打擾她。”
“我不,我就要和她玩。”
潘傑瑞依舊大喊大鬧,不講道理,死守着門口,砰砰砰拍個不停。
車夏雲剛好看到手機彈出低電量的彈窗,摘下耳機,給手機熄了屏,走到門口開了門,一大坨胖乎乎的小孩滾了進來,剛好撞在她如筆杆般細直的腿上,她擡腿把潘傑瑞又踢了出去,望向馬清钰,“你充電線在哪,我手機沒電了。”
馬清钰抓起地上的潘傑瑞,塞到仆人懷裏,“你先把他帶下去。”
仆人連連點頭,抱起一大團就下去了,潘瑪麗連看都不想看她的智障弟弟一眼,目不斜視地自己下樓。
馬清钰進了房間,從抽屜裏拿出充電線,想了下,又把iPad也給她,“這個看劇更舒服。”
“嗯。”
車夏雲給自己手機充上電,接過iPad放到懶人沙發旁的小桌子上,“走吧,下去吃飯。”
兩人下了樓,潘傑瑞還在不停地鬧騰,弄得茶幾上一團糟,他媽媽也管不住他,髒兮兮的一坨看到車夏雲就直接沖了上來,大聲喊道,“姐姐,我要和你玩。”
車夏雲不留痕跡地往旁邊挪了一下,用手掌抵住他的腦門,不讓他再靠近自己半步,冷聲道,“不是姐姐,叫姐夫。”
姐夫?
旁邊的馬清钰有些驚喜地瞥了眼她,眼眸裏迸發出一抹亮彩,神色略有些激動,這是車夏雲第一次在家庭聚會裏糾正別人認清她們之間的關系。
可以說是歷史性的進步!
馬清钰很快将自己喜悅的小情緒都好好藏了起來,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潘傑瑞張牙舞爪也沒碰到車夏雲,哇的一聲又哭了出來,鼻涕眼淚到處都是,“嗚嗚嗚……你就是姐姐,你就是姐姐……嗚嗚嗚”
邱雪急忙過來将潘傑瑞抱走,用紙巾擦去他臉上的鼻涕眼淚,安慰道,“寶寶別哭,你要什麽媽媽都給你……”
潘傑瑞停職抽泣,擡手指着車夏雲,“媽媽,我要這個姐姐。”
邱雪有些為難地看了眼車夏雲,又瞥了眼馬清钰,沒有開口說話。
說實話,潘家人和車夏雲并不熟,要不是前段時間馬清钰和車夏雲結婚了,可能車夏雲不會和他們有交集。
馬清钰掃了圈一片狼藉的沙發,根本沒地方可坐,就站在旁邊,也沒有幫邱雪說話的意思。
潘傑瑞還在耍瘋,扯着嗓子喊,“媽媽媽媽,我就要這個姐姐。”
這時,潘安琪正好出來了,聽到這話,調笑着問道,“喲,小祖宗啊,你想要哪個姐姐?”
潘傑瑞直接指着車夏雲,“姨姨,我要這個。”
潘安琪笑容更深,“夏雲啊,你陪傑瑞玩玩行不行?他很懂事的。”
車夏雲沒什麽表情,淡淡道,“我不喜歡小孩子。”實際上,她不是不喜歡小孩子,是太嫌棄這個潘傑瑞了,髒兮兮不說,還耍小心眼,看她長得好看就想貼上來,太過分了。
馬清钰咬了下唇,暗暗記在心裏,她不喜歡小孩子。
潘安琪依舊笑容滿面,卻藏了心事,看向潘傑瑞,“那個姐姐不喜歡你呢,姨姨陪你玩好不好?”
潘傑瑞使勁搖頭,眼見又要哭出來,潘彼得從二樓書房和馬明哲一起下來了,“大家怎麽都站着呢?”
所有人都沉默了,除了潘安琪稍微幫潘傑瑞開脫了一下,“現在站着,晚上能多吃點。”
潘彼得看向了沙發處,偌大一片區域,被潘傑瑞一個人搞得一團糟,仆人們已經在努力收拾了,可還是能看出有油漬污漬蹭在了上面,他臉色一下子就黑了,“潘傑瑞!你幹的好事,給姨姨,姨夫,還有姐姐們道歉!不然,晚上不準吃飯。”
馬明哲板着張臉,看向潘傑瑞,“小孩子家家的,小打小鬧是正常現象,但是傑瑞今天過分了啊,乖乖認錯,姨夫就讓你吃飯。”
潘傑瑞邊哭邊抽泣,還用手背去擦鼻涕,胖胖的臉蛋更髒了,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對……對不起。”
潘安琪心疼他,趕緊打圓場,“好了好了,傑瑞認錯了,大家都去坐着準備吃飯吧。”
車夏雲卻在心底搖了搖頭,這樣子管教出來的小孩,遲早要被社會鞭撻,多少錢都填不滿這個窟窿。
晚飯比午飯更豐盛,足有十六道菜,其中一大半是海鮮,蟹黃豆腐總體超級鮮甜,豆腐非常嫩,和蟹黃的口感很搭,麻辣小龍蝦足足一大盆,但車夏雲嫌剝殼麻煩,就沒去吃,因為其它的菜也夠多了,幾乎擺滿了一整桌。
但總體上不太好,因為小屁孩老是走來走去,這邊一筷子下去,那邊丢個龍蝦,夾個菜,咬一口就不吃了,很浪費,車夏雲都看不下去了,欲言又止。
好在馬明哲還算貼心,“夏雲要是吃完了就先上去吧,我們喝喝小酒,可能還要聊一會了。”
“嗯,岳父,叔叔,你們聊的開心。”
車夏雲點點頭,打了個招呼才走的,她雖然有點纨绔,但對長輩基本的禮節不會少。
晚上差不多八點半,一樓的晚餐才散席,馬清钰不知道為什麽,一直留在下面陪着,上來時衣服上還沾了些酒氣,臉頰微紅,嘴唇水潤潤的,像擦了鏡面唇釉。
車夏雲擡頭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接着看劇。
但喝了些酒的馬清钰,話有點多,主動提了起來,語氣有點像嬌嗔,“剛剛請教了爸爸一些公司上的問題,喝了點酒,就兩杯。”
車夏雲微微颔首,望向她,“嗯,我待會去客房拿床被子過來,睡地上。”
馬清钰臉上的笑意淺了幾分,“我房間裏還有一床多餘的被子,你直接到衣櫃裏拿吧。”
不等車夏雲回答,她徑直走向浴室,頭也不回,“我去洗澡了。”
雖然心裏清楚地看着知道這是目前而言,對兩人來說都是最好的處理方法,但她心裏還是酸酸漲漲的,執拗地在心底反複叩問自己,車夏雲連她的床都睡過了,只是床上多一個人為什麽不可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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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鹹魚:努力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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