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夢

車夏雲這天晚上做了個夢。

夢到自己又回到了那天,圍牆邊上那條路的盡頭,自己死死地抓着張佑成的腳踝,卻在張佑成掏出玻璃片準備捅的時候,直接松開了手。

張佑成的怪笑響徹在耳邊,車夏雲的思緒有些轉不動,為什麽不能控制自己了?

她想追上去,但腳步卻邁不動了。

在眼睜睜看着張佑成背着馬清钰消失在圍牆頂上的時候,車夏雲突然明白了:原主,大概會這麽選吧。

車夏雲退到邊上,給趕上來的暗八讓出位置,“你趕緊去追,救不了人我拿你是問。”

“嗯。”

暗八重重地點頭,身手矯健地攀上圍牆,一躍而下。

望着暗八消失在圍牆上的身影,車夏雲感覺胸口悶悶的,憤怒和無力感讓她臉色變得通紅,腺體隐隐作痛。

保安隊的人沒多久也過來了,車夏雲這時才意識到,當她遇上張佑成時,不管她怎麽做選擇,自己都将孤軍奮戰。

追上去,和現實裏經歷過的一樣。

不追,派暗衛去,自己即使留在alpha隔離區,也不見得是安全的,因為其它暗衛從家裏那邊趕過來還有一段時間,如果有人想幹掉自己,這段空檔期無疑是最佳時期。

保安隊分成兩部分,一部分留在這邊穩定秩序,一部分去追了,車夏雲孤身靠在圍牆上,望着忙忙碌碌的衆人,像個局外人。

醫護人員将暗七擡走之後,留下來的保安二隊隊長拍拍手上的灰塵,扶着腰間的電棍上來跟她搭話,“你是不是還在易感期?”

車夏雲望了眼他黝黑板正的面龐,淡淡地點了點頭。

二隊隊長見她沒有暴走的傾向,指了指另一邊,“那你先跟我們回房間吧,這邊的事會有警察來處理。”

車夏雲沒出聲,默默往前走了兩步,跟在他身後。

保安二隊其他人順勢圍了上來,車夏雲偏頭看了眼身邊的人,面色不悅,“什麽意思?”

二隊隊長看了眼周圍,笑了下,“他們這是習慣了,因為有些易感期的alpha攻擊性很強,大家不得不防着點。”

車夏雲輕哼一聲,“我不會這樣。”

二隊隊長揮了揮手,“你們留在這邊等人來修鐵絲網吧,我将她送回去就行。”

其他人很快散開,沒再跟上來。

氣氛不對勁啊。

好奇怪,這些隊員連一句“隊長你一個人可以嗎”或者“隊長小心點”基本關心都沒有,像是完全聽命于隊長,沒有半點異議。

車夏雲望着眼前保安隊長寬闊的肩背,瞥到他随時搭在電棍上的手,這太過警惕了吧,雖然她知道alpha易感期大多脾氣暴躁,控制不住自己的破壞欲,但大多是砸東西,少有暴起傷人的。

這一劫果然還是逃不過了。

不出所料,一回到別墅,二隊隊長就把門鎖死了,走之前只留下一句,“有什麽消息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車夏雲在屋內裏轉了一圈,除了開放式廚房邊上被複原的窗戶,沒發現什麽其它異常,難道這個人只是想把自己鎖在房子裏?

車夏雲回到客廳來回踱步,有些想不明白。

她就離開這麽一小會,撬開的窗戶就被修好了,效率還挺高,但是與其修窗子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如直接叫保安二隊隊長動手來得快啊。

想歸想,但是這只是她的想法,身體和她的想法根本不同步,暴躁的易感期alpha直接開始砸東西,把客廳拆得稀爛,除了茶幾上的零食和行李箱,其它地方到處都是家具碎片。

砸完之後心裏舒服多了,但還是滿心擔憂,也無處可坐,只好靠在廚房料理臺邊發呆。

沒過多久,門鈴響了起來,顯示有客到訪,然後門就被從外面打開了。

馬明哲跟在保安身後走了進來,表情有些沉郁。

車夏雲望向他,急切問道,“馬清钰她?”

馬明哲搖了搖頭,“還沒找到,你也不必自責,事發突然,大家都沒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車夏雲瞧到客廳滿室的狼藉,咬了下唇,低聲道,“抱歉,我也有錯。”

馬明哲站在玄關處沒再往裏面走,遙望着她,臉上沒什麽表情,“沒事,你好好休息,照顧好自己,這些東西待會我叫人來換一套新的。”

說完,他便轉身往外走去。

車夏雲趕緊往前追了兩步,“對不起。”

馬明哲回頭看了她一眼,“等等吧,我們都別那麽悲觀,清钰她吉人自有天相,應該會平安回來的。”

車夏雲重重地點了點頭,“嗯,她不會有事的。”

馬明哲轉過身,“我先走了,警察那邊需要我去盯一下。”

他來得很快,也走得很快,保安一聲不吭地站在旁邊,自始自終沒有什麽存在感。

車夏雲的第六感告訴她,馬明哲也有點不對勁,但是單從表象根本看不出異樣,馬明哲依舊是那個不茍言笑的穩重長輩,言辭舉措幾乎無懈可擊。

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呢?

車夏雲被困在別墅裏出不去,幹着急,但是猜測馬清钰大概率沒有生命危險,其它方面就不好說了。

夢境裏,她在故事線的各個節點,都是原主在做選擇,最終的結局和導向是如何她也不清楚。

直到半個小時後,馬明哲通過別墅裏的座機電話告訴她,警方找到了馬清钰,人整體無大礙,但是精神不太好,身上也有些輕微傷,而且被找的時候衣物有些淩亂,可能被兇手猥亵了,具體還要看法醫鑒定。

挂掉電話,車夏雲扶了下額頭,人居然是警方先找到的,張佑成該不會把暗八綁去代替自己的那個角色了吧?

其他暗衛沒有自己定位不了馬清钰的位置嗎?暗八身上的裝備也張佑成被卸了?

正在她思索的時候,敲門聲篤篤篤地響起,外面傳來聲音,“您好,這邊是來給您換家具的,請問您現在方便我們進來嗎?”

車夏雲提高音量,回複道,“可以。”

三個戴着黑色鴨舌帽、穿着藍色工作服的壯漢魚躍而入,身後跟了一個制服保安。

車夏雲坐在樓梯臺階上望着工作人員将損壞的家具一點點清理出去,工作人員離她越來越近,到最後只有兩三米了,一個提着吸塵器彎腰清掃木屑灰塵的工作人員低着頭往她這邊靠近。

糟糕了,這些殺手來得也太快了吧。

車夏雲心裏急得要命,但原主還是紋絲不動地坐在樓梯臺階上,像是案板上的魚肉,放棄了抵抗。

就在工作人員提着吸塵器逼近的時候,一名暗衛突然從一個無人察覺的角落走了出來,擠開工作人員向車夏雲靠近,“少主,我有些事想跟您彙報。”

車夏雲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側耳傾聽,“嗯,你說。”

暗衛斜了旁邊的工作人員一眼,“先生您可以去清掃一下那邊嗎?我們有私事要說。”

工作人員擡眼看了下兩人,不甘心地退到了邊上,“好的好的。”

暗衛湊到車夏雲耳邊,“少主,這些人可能是殺手,您小心。”

車夏雲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工作人員看到暗衛光明正大地站在車夏雲身邊後也不敢肆意妄為了,害怕還有其他暗衛在附近,給他們背後捅刀子。

雖然不能一次性解決車夏雲,但按照任務要求,至少得給車夏雲一個教訓才行,這個倒是簡單。

在兩人的注視下,工作人員不敢久留,将新家具搬進來後就走了,暗衛旋即松了一大口氣,吐了吐舌頭,“幸好走了,要真打起來,我可能一個都打不過。”

車夏雲走到新家具邊上,聞着空氣裏淡淡的甲醛味,有些不舒服,“你是第幾個?”

暗衛回複道,“十二,她們都叫我小十二。”

車夏雲拿起杯子在手裏掂量了一下,“嗯,我猜也是,你看起來不比我大多少。”

暗衛拿出一個小儀器,提醒她,“說不定被下毒了,你先別喝水,等我待會檢測一下。”

車夏雲将杯子遞給她,“本來就是這麽想的。”

檢測完水質和杯子,果然有毒,查完之後,兩人都放松了許多。

但是,車夏雲卻總覺得身上有些詭異的熱,眼睛裏也逐漸蒙上了一層紅,不知道是不是易感期的問題,她感覺腺體處有些發癢,漲漲的熱熱的,像是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

她問着空氣裏的甲醛味,身上越來越熱,癢得忍不住伸手撕掉了後頸的抑制貼,望向暗衛,“你幫我去樓上拿一下抑制劑,我易感期好像二次爆發了。”

“好的。”

暗衛見她狀況不太好,立馬奔去樓上拿抑制劑。

暗衛走後,車夏雲熱得一秒鐘都待不住,扶着牆壁踉跄着進了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接連洗了好幾個冷水臉,甚至打開噴頭将涼水當頭淋下,還是壓抑不住體內的那股熱潮,這股澎湃難耐的熱似乎比當天發熱期更猛烈,直沖她的腦海,像烈火燎原,漫天遍野地血與紅淹沒了她的視線,吞噬了她最後的理智。

暗衛取了抑制劑下來,正好看到她這樣,急急地沖上來扶住她,“少主!”

但是夢已經醒了,車夏雲猛地睜眼盯着天花板,房間裏還是一片黑暗,似乎是半夜,但夢境裏發生的一幕幕真實得像是她真的親身經歷過。

最後真正致命的,竟然是混在甲醛裏的揮發性毒素啊,誰能想到呢。

如果自己沒有追上去,結局可能比現在更慘,車夏雲感受了一下身上的傷痛,頓時覺得值得了,更何況,馬清钰也受益了,沒有像夢境裏那樣被玷污,雙贏,劃算。

車夏雲算了這筆賬之後,美美地閉上了眼睛,沒多久就重新陷入了夢鄉。

但是,這世界上,哪有什麽如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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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鹹魚:如果我沒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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