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泱蘿酒

元宵節過後，當朝太子錢織寒找到邗王府，只有秋漢在看詩詞，玉霜不知道跑哪去了，不過看玉霜那麽不愛說話，那麽不活潑，找到他又能怎樣呢？秋漢正猶豫着要不要去玩，錢織寒再吹一陣風：“聽說小軒園新推出了一種酒，叫泱蘿酒，聽說那些喝的人都高聲贊揚，聽說很多文人墨客都為它寫了詩詞，聽說連宰相嘗過之後都想把造酒師招到府裏，那造酒師沒答應。你真不想嘗一嘗嗎？”秋漢咬咬牙，換身普通的衣裳，去了。

到了小軒園，果然有很多客人，那新來的造酒師真是做出了巨大的貢獻，而且聽織寒說那造酒師長得也美。一進去，就有人注意到了他們。沒辦法，錢秋漢和錢織寒太招人眼了。一個長得俊秀，看起來溫文如玉；一個五官好棱角分明，散發出霸王之氣。小二笑臉迎接着他們：“兩位爺，請坐。”錢織寒從懷裏拿出一個牌子在小二面前晃了晃，店小二立馬把笑容拉大：“兩位貴客，樓上請坐，請到樓上坐。”這牌子是小軒園貴客的持有物。貴客，一般都是有錢人家和高官及高官子弟。

兩人上了三樓一間廂房，坐下後點了泱蘿酒和一些點心。泱蘿酒剛打開，便有一股香醇之味飄出，兩人再細細地品上一杯，綿軟柔和，真極品也。錢秋漢叫來小二：“小二，把造酒師叫來，我有一些話要問他。”可能是最近找造酒師的人太多了，小二沒有任何猶疑，應了聲就走了。

不久，造酒師敲門進來了，走到兩人面前，平靜的看着兩人，也沒有打招呼。錢織寒看來人戴一頂烏绫巾，穿一領蔥白蜀錦衣，踏一雙糙米皮的犢子靴。看起來大概十八歲。長得很普通，不高，倒是臉很白淨，手也很白，身上散發出特有的酒香，淡淡的，不同于泱蘿酒的香味。錢織寒不知怎麽的，就問他：“你這酒，是怎麽造的？”這話剛說出口，他就後悔了，哪個造酒師會把謀生的方法告訴別人呢？何況還是一個陌生人！看看錢秋漢竟然饒有興趣地看着他，心裏不知怎麽的就不是滋味。

誰想對方好像早知道他會這麽問，平靜地回答：“泱蘿酒以優質高粱為原料，以優質小麥制成高溫曲，高溫曲多于原料。用曲多，發酵期長，多次發酵，多次取酒。釀制泱蘿酒要經過兩次下料、九次蒸煮、八次攤晾加曲、七次發酵、七次取酒，生産周期長達一年，再陳貯三年以上，勾兌調配，然後再貯存一年，使酒質更加和諧醇香，綿軟柔和，方準裝瓶出廠，全部生産過程近五年之久。泱蘿酒屬于醬香型。其酒質晶亮透明，微有黃色，醬香突出，令人陶醉，敞杯不飲，香氣撲鼻，開懷暢飲，滿口生香，飲後空杯，留香更大，持久不散。口味幽雅細膩，酒體豐滿醇厚，回味悠長，茅香不絕。泱蘿酒液純淨透明、醇馥幽郁的特點，是由醬香、窖底香、醇甜三大特殊風味融和而成。酒溫要比普通的酒要高很多。”

錢織寒覺得，他的聲音真好聽。清亮而不低沉，沒有磁性而緊緊地扣住他的心弦。他沉醉在他的聲音裏，直到秋漢咳嗽了一聲，他轉過頭問：“你怎麽了？”秋漢一記飛刀般的、揶揄般的眼神投來，他才恍然醒悟似的回頭問那人 ：“你怎麽會告訴我這酒的制作方法呢？”看到對方盯着他，睜大着眼睛。他看看錢秋漢，秋漢也是同樣的表情。他不解。來人那有如天籁般的聲音又想起了：“公子，我再說一遍，請您聽仔細了。”然後他又複述了一遍。這次他聽到了，也聽懂了，也明白為什麽他這麽大方告訴自己制酒方法了。不對，也許他是告訴了所有問過他的人吧。“我知道優質大米和優質小麥很難找到，也很少有寬闊的平坦的地方，更少有那平坦而寬闊的地方靠近河流。”再看看兩人露出的明顯的鄙夷的眼神，他尴尬的一笑：“我叫錢織寒，你叫什麽名字啊？”對方驚訝地說道“泱蘿”“是哦，這酒叫泱蘿酒，你叫泱蘿，這酒就是你做的哦！那你知道我的名字了，我也知道你的名字了，交個朋友吧！”

“朋友？”泱蘿疑惑地看向錢織寒。“是啊，朋友，你以後就叫我織寒吧，我以後就叫你泱蘿，泱蘿，這名字真好聽。”錢織寒興奮又不安的回答。泱蘿站在那裏，平靜的表情終于破裂了，轉頭向在座的另一位求助。錢秋漢只覺得好笑，又帶着點疑惑，還帶着點嚴肅，咳嗽了一聲。錢織寒疑惑地看着他：“秋漢，你身體不舒服嗎？怎麽老是咳嗽呢？要不要你先回去？”錢秋漢笑着對泱蘿說：“泱蘿，他發酒瘋呢，你先下去吧，回頭他有空再找你。”泱蘿感激的應了一聲，急忙走了。錢織寒生氣的問：“你怎麽可以說我是在發酒瘋呢？我只喝了一杯酒而已，而且聽說這酒後勁不大，我到現在還好好的沒有頭暈。我酒品也很好的，我知道我剛剛說了什麽。”“那你問問你自己，你是男的，他也是男的，看看你對他說話的态度，再看看從他來之後你的言行，你那是對他有興趣的表象啊！就算男風盛行，你堂堂的太子，都娶了太子妃了。明明知道太子妃善妒，你還對他感興趣那麽明顯！”錢秋漢也生氣了。聽了錢秋漢的質問，織寒也冷靜了下來。的确，就算對那造酒師感興趣，也不可以如此明目張膽。這樣不僅會被三皇子和四皇子那邊找到把柄，還會讓玉香對泱蘿不利。奇怪，我只是對他感興趣而已，怎麽會為他着想？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錢秋漢悠悠地斟了一杯酒給自己，端起酒杯，靠近鼻子聞了聞，陶醉了許久，再扔出一句話“還有，我從沒見過你如此失态過，你确定你只是，你僅僅是對他感興趣嗎？”錢織寒怔了。是啊，我剛剛那麽奇怪是因為什麽呢？為什麽我會為他着想？難道我是喜歡上了他嗎？不對，不可能，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不會喜歡上他！他長得又不好看，沒有男倌漂亮，沒有男倌妩媚，長得那麽普通，我怎麽會喜歡上他呢？他只是，看起來比較順眼，臉比較白淨，手比較白淨，聲音比較好聽，眼裏沒有谄媚，話裏沒有自卑，舉止上沒有浮誇而已。對了，只是這些而已。可是這些有好多，比他的缺點還多，比父皇禦賜的大婚的新娘玉香太子妃還要有很多優點。還有，怎麽他就走了呢？幸好剛剛玉霜說還有下次，不然我怕突然找他會唐突了他。下次見面，穿什麽衣服好呢？

“喂喂喂，你想好了沒有啊？想好了就陪我喝酒，這麽好的酒，一個人喝，多沒意思啊！”錢秋漢邊喝邊邀請錢織寒，也不管還有一個人，桌上大半酒都被他喝光了。“秋漢，你怎麽喝這麽多酒呢？就算泱蘿酒後勁不大，也不能一下喝這麽多啊！你怎麽了？”錢織寒看到桌上只剩下一半的酒，連忙從他手上奪走酒杯，驚訝地問他。錢秋漢搖了搖頭：“你不懂，不久前我才發現有一個不可能喜歡我的人喜歡上了我，你說，這怎麽可能呢？我一直在想，這不可能，這一定不可能，可是偏偏他就喜歡上了我。這世間，真是一場喜劇啊！”錢織寒也不喝酒，就問他：“那人是誰啊？哪有不可能喜歡上你邗王爺的人？你可是上至八十歲的老奶奶，下至八歲的小孩都喜歡的錢秋漢啊！”

“你不懂，我跟你說不清，不說了。”錢秋漢起身，踱步到窗前，看窗下人來人往，每一個人都是忙忙碌碌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原本以為自己也會有，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聰明了，竟然能看出他喜歡自己，還是說自己太笨了，榆木腦袋到現在才發現他喜歡自己？錢秋漢想起小時候兩個人一起打雪仗，想起兩個人從小一起睡，想起後來不知為什麽玉霜要自己穿衣，自己洗澡，想起他看到荷香時冰冷的表情，對荷香的諷刺的話語；想起他讨厭的看着自己和一個小婢女即将到來的第一次，結果，沒有結果，被打斷了；想起他看到□□時黑了的臉。這一切的一切，只要加上這層鑰匙，一切都清楚了。原來是這樣啊，原來如此，原來他喜歡……

錢秋漢吃驚的看着胸前的箭，幸好沒有毒。可是他怎麽沒有看到呢？他怎麽沒有感覺到危險呢？看窗下很多人都吃驚地看着他，錢秋漢感到不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一瞬間的想念，一瞬間的失聰而已，他卻覺得過了好久好久。久到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疼痛占領了他的知覺，他只聽到一聲聲渺茫的聲音“秋漢，秋漢，來人啊，快來人，秋漢，秋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