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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麗麗自從和鐘璇再次聯系上後，每隔兩三天都會通個電話或者出來吃頓晚飯，延長友誼的保質期。

“你說你出來吃飯帶着那袋玩意兒幹什麽？”鐘璇瞟了眼程麗麗放在膝蓋上的棒針和毛線，不禁回憶起十多年前大雜院那些坐在家門口三三兩兩納涼聊天的老太太，她們手裏，也總愛擺弄這些東西。

程麗麗撿了幾樣愛吃的菜塞進嘴裏，然後放下筷子，利用咀嚼的時間又織了幾針。

“天氣預報說過幾天會有冷空氣，我要趕在那之前完工。”

“你現在不是有個白富美女朋友嗎，叫她買給你不就行了，何必花這些功夫和時間？”鐘璇覺得程麗麗一邊吃東西一邊織圍巾的舉動很有趣，就像抓着玩具分心吃飯的小孩子，把腮幫吃得鼓鼓的，僅僅就為了能一心二用。

“我樂意織。”程麗麗含着滿口食物口齒不清地道。

鐘璇起了疑心，問：“這不會是要織給你那有錢女朋友的吧？”

一個服務員正好從她們旁邊經過，訝異地看了程麗麗一眼。

程麗麗待她走後，警告性橫了鐘璇一眼：“別開口閉口都我那女朋友，你是不是特想把我的私事公告天下？”

“……誰叫你一點都不肯透露她的事情，連她叫什麽都不跟我說。”鐘璇聳聳肩，一副你咎由自取的缺德樣。

“以後提到她，就用G來代替。”

“你這是在搞地下情還是地下黨啊？”鐘璇忍不住笑了，眼睛微微眯起，細看之下竟十分動人。

程麗麗懶得理會她的戲谑，繼續吃吃吃，織織織。

想不到人生除了要和時間賽跑，還要和冷空氣賽跑。

“你下次再這樣就別約我出來。”鐘璇倒了杯雪碧，自斟自飲，“沒勁透了。”

“我現在也不是不理你啊，你以前一邊吃飯一邊看電視我還不是沒有意見？”

習慣是很恐怖的事情，被古漸尹纏的時間久了，她居然慢慢變得讨厭獨處，每當古漸尹沒空陪她的時候，小小興奮過後，就是無所适從的空虛，她不得不去找人陪伴，但她的朋友向來不多，鐘璇無疑是唯一的選擇。

“我覺得自己被冷落了。”鐘璇幽怨地說。

程麗麗很無言地擡眼看她：“那你想怎麽樣？”

“說說你和G小姐的浪漫愛情，如何？”

程麗麗冷冷地道：“去掉小姐兩個字。”

鐘璇正在舉杯喝雪碧，聽到程麗麗的話，立刻被嗆了一口，鼻子眼睛都紅了。

“你這麽喜歡藏着掖着，G跟你在一起是不是都只能晝伏夜出？”

“誰說的，上周休息天我們還去龍泉公園騎自行車。”

“然後呢？”

“中午游湖，接着我們吃了頓純潔的晚飯，她送我回家，我邀請她進屋喝咖啡，最後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她就走了。”

“……”

“你不就是想聽這個嗎？”程麗麗摸透了她的小心思，“剛開始我也擔心得要死，但現在看來，她脾氣雖然不好，但人品還算不錯，沒有太過分的逾越。”

鐘璇的好奇心終于得到滿足，但似乎又有點失望：“男女交往和女女交往果然不同，長見識了。”

頓了頓，鐘璇又笑道：“該不會其實是你魅力不夠吧？”

程麗麗在桌底下用力踹了她一腳。

“有人誇過我魅力獨特，氣質非凡，沒有慧眼的人不懂欣賞。”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起陳靜曾經說過的話，程麗麗長這麽大，頭一回有人這樣誇她，盡管連她自己都不相信那裏面能有多少真實成分，但就是忍不住時常拿出來回味。

人性虛榮，誰都如此，她不過是遵從本意。

“有人是哪個人？”鐘璇用筷子敲敲她面前的瓷碗，一副并不相信的神情。

“那人你也見過。”程麗麗笑眯眯地道，“你還說想和她共結連理。”

鐘璇費神想了半天，才終于想起當日那位衣裙飄飄的長發美人，手一抖，筷子掉落桌面。

“屁，你哪只耳朵聽見我說什麽連理？”

“差不多就那意思。”程麗麗捂着嘴奸笑。

“我那時只說考慮考慮。”鐘璇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早知道她審美觀那麽糟糕，我鐵定不會那般擡舉。”

“她那是睿智，不像你這麽膚淺。”

鐘璇撇撇嘴，表示無法認同。

兩人吃吃聊聊鬧鬧，拖到快九點鐘才結賬，程麗麗想着還要回去趕工，狠下心來坐了計程車回家。

織圍巾其實并不費神，古小姐并不要求樣式，随便能圍住脖子就行。

程麗麗洗完澡後半躺在沙發上繼續動工，暖風吹得人昏昏欲睡，心裏居然升起了一絲朦胧的滿足。

手機在這時突然響起來，來點鈴聲是貝多芬的《命運》，古小姐特意欽點的曲目，頗有賣弄高雅之嫌。

“酒宴結束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程麗麗現在接電話也習慣了不打招呼。

古漸尹那頭的聲音略微嘶啞，應該是喝了酒的緣故，在電話裏顯得特別有磁性：“你現在在幹嘛？”

“看電視。”程麗麗趕緊抓起遙控器，故意把音量調大。

手機那頭傳來兩聲沉沉的低笑，古漸尹拖着懶洋洋的腔調接着問：“這個時間能有什麽好看的節目，怎麽還不去洗澡睡覺？”

“我睡了你還能跟我聊電話？”

“哦，原來你是在等我電話啊。”古漸尹在那頭發出了一串長長的壞笑，“今天沒空陪你，你有沒有想我？”

程麗麗逼尖了嗓子說：“想死我了，嘔吧。”

“那我今晚到你夢中去找你。”古漸尹故意壓低聲音，用蠱惑的語調說道。

程麗麗的耳根頓時燙熱起來，仿佛古小姐能在千裏之外的彼端透過話機朝她耳垂吹氣。

“條條大路通我夢，希望嘔吧不要迷路。”

“我會記得帶指南針。”

程麗麗低頭看看即将完成的圍巾，嘴角不自覺地染上一絲笑意：“你趕緊回家休息吧，我挂了。”

“要去洗澡？”古漸尹問。

“嗯。”

“那就先別挂，讓我聽聽水聲。”邪惡的語氣帶着濃濃的笑音，完全是古小姐特有的風格。

“……”程麗麗默默地按下通話結束鍵。

無聊。

目光重新回到那條圍巾上，再努力半小時的話，應該可以完成。

程麗麗将已經織好的部分圈到脖子上，柔軟的毛線蹭着皮膚，就像一根毛茸茸的尾巴。

程麗麗将臉埋進那片溫軟中，嘴角不受控制地高高挑起。

也許，這個冬天不會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