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讀書

沈立秋沒想到，沈夏至竟然這麽絕情。無論她怎麽賣慘，說什麽好話，沈夏至就是不松口借錢給她。

沈夏至看着沈立秋出了院子，這才轉身回去繼續吃飯。

“嫂子，立秋嫂子找你幹啥？”陸紅香年紀小，也好信兒。

“她來找我借錢。”沈夏至也沒什麽好瞞着的。

趙春菊一聽，“借錢？你可不興借給她啊，不是你娘邪乎，只怕是借出去就沒時候要了。”

“娘說的對，我沒借。”

将家裏都收拾妥當，陸紅蘭和陸紅香回屋讀書去了。

沈夏至看着西屋的窗戶上，映襯着她兩個小姑子讀書的影子，心裏很是羨慕。

都說，讀書沒用，尤其女孩子家讀書更沒用。

可是她婆婆還是供養着她五個閨女都讀了書。

她看了，她公公婆婆穿的衣服僅僅是幹淨而已，補丁也是一塊接着一塊。

說白了，還是為了能挪出來錢，給幾個孩子交學費。

就算是大家都說陸書陽不學無術，也還是讀完了高中。

雖然沈夏至也不知道，讀了書到底有啥用，但是她真的好喜歡讀書。

她經常路過大隊的知青點兒，那些知青看起來很有文化的樣子，說話都和他們村子裏的人不一樣，可好聽了。

可是，沈夏至知道，她沒有讀書的那個命，這輩子也不會再有機會了。

沈夏至回到東屋，外面天已經黑透了，可是陸書陽還是沒回來。

她心裏不免有些擔心。

反正也睡不着，沈夏至索性開始收拾屋子。

她收拾了一圈，發現大木箱子下面有很多課本，從小學的，到高中的，上面都寫了三個字，陸書陽。而且明顯能看出來，小學課本上的這三個字更幼稚一些。

沈夏至将這些書捧到炕上，就好像捧着珍寶一樣。

她将這些書依次排開，由簡到難，眼中竟然泛起了淚花。

初高中的她看不懂，她拿起了小學課本，輕輕地翻開，熟悉又陌生的漢語拼音映入眼中。

沈夏至以為，這些年，她已經把漢語拼音都忘光了，可是看見的時候，竟然覺得這麽親切。

一晚上，沈夏至就在能夠看到書的興奮中度過，直到天蒙蒙亮，她才捧着課本睡着了。

陸書陽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沈夏至捧着課本，衣裳也沒脫，靠在那兒睡的像個孩子似的。

陸書陽拽過被子給沈夏至蓋好，然後悄悄地出了房門。

趙春菊剛要去廚房做早飯，正好看到自己兒子從屋裏出來。

“你這混小子，一晚上又上哪兒野去了！”趙春菊笑罵道。

陸書陽趕緊比了個“噓”的手勢，然後小跑兩步湊到趙春菊跟前，“娘，你小點聲，別把夏至吵醒了。”

趙春菊還納悶呢，今兒夏至咋沒起來，她看看房門，壓低聲音問道，“咋啦，夏至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陸書陽把趙春菊拉進屋子裏，“沒有，娘，夏至好着呢，可能是因為我沒在家，她睡不踏實吧，看樣子剛睡着沒多久。”

趙春菊嗔怪地看了一眼自己兒子，“誰讓你晚上瞎跑，那夏至能不惦記麽！”

陸書陽撓撓頭，嘿嘿地笑了，然後從懷裏拿出來三塊錢遞給趙春菊，“娘，這個給你，今兒我和夏至就不去上工了。”

趙春菊沒接，“不去上工也不用給我錢，娘知道你這東西得來不容易，你只要自己能養活你媳婦，你們愛幹啥幹啥，我才不管。不過娘可跟你說好了，可不興為了錢把自己搭進去。”

陸書陽點點頭，“娘，你放心吧，我們小心着呢。”他說完還是将這三塊錢塞進了趙春菊的衣兜裏，“我給夏至留了，這個娘你拿着。”

趙春菊看着這錢，“那娘就先幫你收着，回頭你可得跟夏至說給娘多少錢，兩口子最怕離心，到時候夏至心裏有猜疑就不好了。”

“娘，我心裏有數。”

沈夏至這一覺睡的沉，等到她睜開眼睛，已經日上三竿了。

她心下一驚，猛地坐起身，正好看到躺到她身邊熟睡的陸書陽。

沈夏至一動彈，陸書陽也跟着醒了。

“醒了？”陸書陽一骨碌翻過身，将沈夏至帶到自己臂彎裏。

熟悉的男子氣息瞬間将她包圍，沈夏至趕緊推了推他，“快別鬧了，我來不及了。”

陸書陽抱着沈夏至不松手，“幹啥來不及？爹和娘都上工去了，紅蘭和紅香也去上學了，家裏就咱倆。”

“可是……我還沒做早飯呢，我也得上工去。”沈夏至沒幹啥，直接睡到現在，心裏很不踏實。

“我和娘說好了，咱倆今兒不去上工。”陸書陽說道，“你是不是餓了，我給你帶好吃的回來了。”

陸書陽說着，放開沈夏至，神神秘秘地拿過一個布包。

沈夏至看着陸書陽把布包打開，裏面放了一包桃酥，還有一包大白兔奶糖。

陸書陽剝開一塊兒糖，塞進沈夏至嘴裏，甜甜的奶香蔓延開來，沈夏至第一次吃到這麽好吃的東西，“好甜。”

陸書陽将布包塞進沈夏至懷裏，“都是你的。”

沈夏至心裏像抹了蜜似的，她拿起一塊兒大白兔奶糖，小心翼翼地剝開糖紙，将奶糖送進陸書陽嘴裏，然後小臉紅撲撲的，“你也吃。”

陸書陽覺得，這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奶糖，比以往吃過的都甜。

兩個人就這麽對視着，陸書陽就忍不住了，直接将沈夏至給撲倒了。

沈夏至掙了兩下，沒掙開，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兒。

“現在……現在是白天。”

陸書陽的吻落下來，細細密密的，沈夏至沒多久就沉淪了……

完事兒以後，沈夏至用被子将自己蒙起來，不肯出來。

哪裏有大白天做這種事兒的，真的是丢死人了。

陸書陽知道自己的小妻子害羞，他索性穿了衣裳下了地，給沈夏至留了空間。

沈夏至聽着陸書陽的腳步聲走遠，這才從被子裏出來迅速地穿好衣裳。

她剛把頭發梳好，陸書陽就抱着柴火将他們屋裏的爐子生了火，還弄了一大鍋水。

“正好娘他們都不在家，你可以好好洗個澡，我幫你搓背。”

沈夏至耳朵尖都紅了，“不……不用，我自己可以。”

沈夏至洗了澡，陸書陽已經做好了飯，雞蛋羹的香氣在東屋飄散開來。

“趕緊來吃，一會兒涼了就腥氣了。”

沈夏至在炕上坐下來，看着炕桌上兩碗雞蛋羹，還有兩個大白饅頭。

“饅頭給爹娘留着吧，我吃紅薯就好。”

陸書陽說道，“我給他們留了，這些是咱倆的。我媳婦兒跟了我，總不能吃不上喝不上的。”

聽陸書陽這麽說，沈夏至才咬了一口饅頭。

陸書陽低頭将一個手帕遞給沈夏至，“給你保管。”

沈夏至打開一看，裏面零零碎碎加起來一共有五塊多錢，“這麽多！”

“我早上給咱娘拿了三塊，這個是咱倆的，從今以後，咱倆的家你來當，我賺了錢都給你。”

沈夏至沒去問陸書陽到底做了什麽，她也知道，很多事情是不好往外說的，而且，如果她沒看錯，陸書陽真的不像傳言那樣。“那你注意安全，其實錢多錢少不重要，人更重要。”

陸書陽覺得，娶了媳婦可真好，天天蜜裏調油似的。

吃了飯，陸書陽想起沈夏至捧着的課本，“你想讀書嗎？”

沈夏至點點頭，“想，可是沒機會了，我今年都十九了。而且，都說讀書沒什麽用，還不如去上工賺工分來得實在。”

陸書陽現在也不知道讀書有沒有用，但是，她媳婦兒喜歡，就去做呗。

“我雖然學的也不咋樣，畢業這兩年也忘了差不多了，但是教你還是可以的。”陸書陽說道，“不如，我教你咋樣？”

沈夏至一聽，眼睛發亮，“真的？”

“當然是真的！”陸書陽說道，“你要是信得過我，回頭有時間我就教你讀書認字，我還會數理化呢，拿東西可有意思了。”

“謝謝你，書陽，你對我真好。”

陸書陽撓撓頭，其實他有點兒吹牛皮了，數理化他上中學确實學了一些，可是他光知道玩兒，現在又畢業兩年，早忘沒了。

但是陸書陽告訴自己，為了自己媳婦兒，知識點再難，他也要重新學一遍！

一連兩天，沈夏至和陸書陽都沒去上工。

沈夏至每天将家裏的活計攬了下來，而陸書陽像以前一樣，這兩天晚上就跑了沒影兒。

沈夏至在家，趙春菊也能放心些，等他兒子回來能吃口熱乎的，還有人陪一陪。

可是看陸書陽剛好了兩天，又接着不上工，連帶着自己的媳婦也在家懶着不出來上工，村子裏免不得有人開始碎嘴。

這其中當然書王素芬最愛說嘴，“我說他趙大娘，你這兒媳婦也不行啊，就來上工那兩天，再就偷懶不幹了，你們陸家是娶回去一個祖宗啊。看看我家立秋，我讓幹啥都不敢頂嘴，麻溜地去幹。”

趙春菊仰着脖子得意着呢，“我們那是心疼兒媳婦，我家夏至不知道有多能幹。可是，我和他爹還能幹得動，哪舍得讓夏至下地幹活。這夏至啊，嫁到我們老陸家，就是來享福的。都已經是新社會了，可不興讓兒媳婦幹活那一套了。”

沈立秋在一旁聽的心裏堵得慌，憑什麽上輩子她嫁進陸家就要累死累活的幹活，卻沒有得到一句好話？

趙春菊也太偏心了！

臨近傍晚，陸書陽還在屋裏睡覺，沈夏至将飯做好，等着趙春菊他們回來，可是趙春菊他們沒等回來呢，就聽到隔壁老張家有動靜。

她揚起頭看過去，只見幾個大漢堵在了張海家門口，看上去兇神惡煞還挺滲人的。

沒多久，張海他們回來，正好将人堵了個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