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居遙看見美人的唇角微動，一聲輕輕的嗤笑随之響起。

居遙知道她說這話可信度并不高，但吹牛是不需要成本的。

她嘗試提供一個從理論上有成功幾率的方案，回憶學院請回來的成功企業家前輩，在講座時高談闊論自己創業的經歷，用他們的口吻說道：“我可以綁架冷斯的兒子修瑞，然後用修瑞來把你換出來。”

“你不如直接綁架冷斯。”美人從冰棺坐起，筆直柔順的長發如銀色瀑布傾下，兩縷長發自然垂在身前，貼到居遙的手背上。

她瞥了眼被居遙包住的手，居遙有眼力地放下雙手，站直彎下的腰，又說道：“我扶你出來吧。”

真是對弱者充滿同情關切的語言。

“你怎麽來到這裏的？”冷斯從棺材中走出，看向在不久前才見到的人類。

“我被追殺到這裏。”居遙觀察卧室的裝飾，面積相較之于她之前推開的房間更為寬敞，從位置上看，還是城堡主人居住的地方。

她之前猜測城堡的主人名為赫盡，卻因向外洩露血族的消息而被囚禁于此。

可是，這裏唯一出現的“人”完全不像是被關押的狀态。

美人在寒冷的棺材中穿着一件白色襯衫，袖口和領口都繡有繁複精致的花紋，墨綠色的寶石為紐，散發陰冷的光澤。

她身子高挑，居遙站在她身邊，發現只及她的肩部。

“你是城堡的主人嗎？”居遙不确定地一問。

“當然。”

這是冷斯幾次沉睡時間最短的一次，被居遙有意或無意地打斷。

這個人類似乎沒有認出她，雖然只見過一次，但她知道，這個人類不是一般的狡黠。

僞裝成獵物一樣讓人放松警惕。

更重要的是，這個人類影響了她精心培養的繼承人。

修瑞不會無緣無故愛上一個并無任何特點的人類女子。

而這個人類女子，在離開弗羅斯特後，又意外來到了她的城堡。

這背後一定有針對血族的陰謀。

“那你叫赫盡嗎？”居遙對上冷斯探究的表情，愈發覺得自己的推測出現了偏頗。

再次從別人的口中聽到這個名字，冷斯微垂眼簾，“你從何知道‘赫盡’？”

居遙講出了她的猜測，原以為會遭到對方的嘲笑和反駁，誰知對方說道：“也許。”

也許？

聯系前面的對話，是說她也許是赫盡嗎？

居遙起初懷疑赫盡是人類，無論是大廳展示的花瓶、雕刻，還是走廊的名畫，都是一兩千年前人類遺留下來的傑作，任何一件放在今天，都是博物館的鎮館之寶。

尤其是書桌主人使用的是現今人類都不再使用的文字，無不在昭示城堡的主人是一個生活在千年前的人類。

可沉睡在寒冰般棺材、外表年輕的女子，卧室的溫度較之于城堡其他地方要低得多，顯然不是人類喜歡生存的環境。

銀發藍眸，在血族和人族中都極為罕見。

居遙上一次看見，還是有着絕世驚豔容顏的冷斯親王。

“你是血族嗎？”

冷斯不是有問必答的人，她不會回答愚蠢的問題。

“你可以離開了，天亮了就能離開克裏斯托堡，不管往哪個方向走都能走出去。”

居遙突然被下了逐客令，問道：“那我還可以來找你嗎？”

狐貍尾巴終于露出來了。

冰涼的右手輕輕掐住居遙的脖子，溫度的明顯差異讓居遙清晰感知着生命被對方所掌握。

冷斯在居遙的眼中只看到了驚訝，卻沒有慌亂。

只要她一用力，這個人類便可以閉上嘴。

但她不會獵殺弱到毫無攻擊力的人類，不是對恃強淩弱的厭惡，而是不屑于對蝼蟻般脆弱的人下手。

否則她會在安瑟城堡中看到這個人類的時候就會動手解決。

只要有她在，弗羅斯特便不能出現人類。

“為什麽？”冷斯淡漠的聲音響起。

真是一個僞裝成獵物送上門來自以為是獵人的少女。

擅長說假話。

冷斯本沒有殺居遙的打算，相反還願意将居遙留下來。

畢竟這個人類可以讓她判斷繼承人是否合格，修瑞會不會為這個人類做出愚蠢的舉動。

感情是血族最不需要的東西，遑論是對一個人類。

不管居遙說什麽，冷斯都會放下手，她可以想象得到，這個盡是會甜言蜜語的人類能講出來的話。

是不切實際的愛情，虛無飄渺的喜歡。

居遙漸漸适應了脖子的溫度，她不太确定對方是否要殺掉她。

“因為這裏溫暖，我昨晚在車上都是蜷縮着坐的。”

脖子上的手力道驀地加大。

這個人類居然沒有油嘴滑舌地講着花言巧語。

心底油然生起一絲怒火，不是未聽到告白的憤怒，她将這歸結為這個狡詐的人類在耍無用的小聰明。

冷斯放下了手。

“那你這是答應了嗎？”居遙笑眯眯的，仿佛剛剛無事發生。

“只要你能活着來到。”

明明是一個柔弱的人類，光是氣溫就足以将她消滅。

冷斯不得不重新審視居遙，究竟是善于僞裝，還是天生愚昧。

“那太好了，我順道也會來看望你的。”

居遙話剛落下，冷斯果斷将懷疑的天平傾向于後者。

簡直不能再愚蠢。

說到溫度的話題，居遙在這房間站久了，在大廳脫下外套的她抱抱手臂， “要不我們出去聊，你是不用壁爐的吧，要不試一試，很溫暖的。”

冷斯沒有直接答應，居遙只好自己一個人下樓。

發現城堡內真的還有其他人居住，一晚上不敢閉眼睡覺的居遙總算是安定下心。

壁爐的火焰小了很多，大廳暖和和的，居遙伸出兩只冰涼的手烤着火，不一會，壁爐上多了一個黑色的影子。

冷斯仔仔細細将她的手洗幹淨後下來，戴上了和白色襯衣相匹配的純白手套，一眼就看到了在認真取暖的居遙。

她不該用手碰那個人類的，或者說，不該讓那個人類碰到她。

居遙馬上帶着椅子往旁邊挪動，給冷斯讓出一個位置。

“一起呀。”

這個邀請自然是遭到無聲的拒絕。

等到火焰熄滅，居遙試圖打開話題，在冷斯身上套取一些信息，但大多數情況下都沒有得到答案。

唯一有用的信息是，白天進入黑森林無法抵達克裏斯托堡，晚上不管怎麽走都可以來到城堡，若要出去，必須是在白天。

出去後便是在老貴族區內。

居遙無法揣度出赫盡美人的心思，更不清楚對方對自己的态度。

若說友好，可又冷漠，看她就像是一個随時可以趕殺的侵入者；若說敵視，可又包容，至少對她在城堡內當自家一樣走動都不介意。

赫盡似乎是一個很奇怪的血族人，盡管居遙沒有在赫盡身上感受到血族的氣息。居遙天生對血族很敏感，在原書中，女主也是因為對血族的敏銳感知力而發現了受傷的修瑞。

先前安瑟偷派血族抓她的時候，她才能多次躲避追蹤。

在溫暖的地方站久了，居遙發現赫盡的臉出現有別于血族的血色，白皙的面頰上浮現出人類健康的紅潤。

血族往往膚色蒼白，體溫較低，受周圍溫度影響變化很小，讨厭熱的地方，修瑞也說過他不喜歡南方聯邦的氣候。

但赫盡沒有任何不适，反倒挺喜歡古堡內的溫度。

“你在看什麽？”冷斯不喜歡有人一直盯着她。

“你是人嗎？”居遙覺得這句話像在罵人，改口道：“你真的是血族嗎？”

冷斯認為，能又一次問出這個問題的實在不像是背負陰謀詭計的人。

“那你為何要這麽問。”如同安瑟總是在她面前賣弄愚蠢，在冬天的時候用行動懷念池塘的青蛙。

居遙點點頭，表示理解冷斯會反問這個問題，“你臉紅的就像是害羞一樣。”

冷斯覺得她有必要改變原則，在特定時候，是可以踩死蝼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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