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1)

冷斯在不遠處看着居遙繞過一個又一個血族貴族男女, 朝她這邊的方向過來。

這個像蒲公英一樣散播愛意的小人類該不會又發現了眼中的新美人。

随随便便就勾搭上一個單身的、年輕的、貌美的血族貴族小姐，把這個貴族小姐弄得面紅耳赤，害羞捂耳, 連卡洛琳那幼稚無聊的把戲都顧不上欣賞。

卡洛琳應該在阿塔拉的城堡中學習禮儀，就算參加宴會，也不是來給她賣弄小把戲的。

簾子由一顆顆水滴狀的水晶串起，掀開時彼此碰撞, 發出清脆的聲響。

一張笑盈盈的面孔出現在了冷斯的眼前。

“你好呀, 美人。”靠近時, 居遙聞到冷斯身上一股清冷的香味, 和在城堡中的赫盡美人一模一樣。

冷斯擡起眼眸, 淡漠冰瞳輕輕掃了眼居遙。

似乎在思考這個把美人當作女性統稱的花心人類是不是認出了自己。

居遙坐在了冷斯對面。

冷斯淡淡開口：“你追求了另外一個人類，沒有幫助她反倒和別的血族聊天。”

居遙以為這個“別的血族”指的是美人自身。

“沒關系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而且我也沒有本事對付得了貝林。”

‘這個人類真是為自己的花心找了諸多借口, 根本就沒有否認對其他女性的迷戀之情。’冷斯掀開鬥篷帽子，露出了比月華還美麗的長發。

不對, 這個人類看到了修瑞後還脈脈含情, 暗送秋波，實屬無恥，竟然敢當着冷斯親王的面做出如此庸俗下流的舉動。

‘這個人類遲早會屍首分離，原因就是四處留情。’

冷斯已經為居遙考慮好了結局，居遙拉開手提包，把它放到膝上。

“我總是覺得美人你來了。”居遙把手伸進包裏, “你怎麽來了？”

和城堡永不分離的美人居然跑出來了，難不成這場相親宴會的魅力大到難以估計的程度？

冷斯望向簾子外邊。

卡洛琳在表演第六個魔術，手上拿着一疊撲克牌。

其餘人都屏息凝神, 緊張地看着卡洛琳，期待她的下一個驚喜步驟。

‘提前藏好要變出來的東西，沒有任何值得驚訝。’冷斯沒有興趣再在這裏待下去，喧嚣吵鬧，沒有價值的感情波動，對一切雕蟲小技的盲目崇拜。

阿塔拉還受了傷，氣息相較于往常，略有不穩。

準備去看一眼阿塔拉的冷斯嗅到了淺淺花味。

居遙順着冷斯的視線看向在臺上的卡洛琳，“我就說卡洛琳的表演好看吧。”

冷斯不以為然，她不過是不想看見這個礙眼的小人類罷了。

餘光瞥見，小人類把雙手掌心朝上，慢慢從水平變成垂直，相對，十指合攏。

一陣陣驚嘆聲再次傳來。

卡洛琳抽出了一張沒有的牌。

‘幼稚的把戲，這是多少年前就表演過的魔術。’冷斯收回視線，一朵紅袖玫瑰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淺黃近白花底，往上是淡淡的粉色，如少女的層層裙擺，顏色逐漸加深，到了花瓣邊緣，聚成濃濃深粉。

一切都早有準備，把提前藏好的東西變出來。

“給你。”居遙手持花枝，眼睛彎彎。

和上次一樣，都是玫瑰。

不過當時被魔術帽的道具打敗了。

冷斯雙手放在身旁，沒有立即接過。

“一朵很快會凋零的花。”下來的花不可能長存。

“我送到你手上的時候是盛開的。”居遙聲音清亮，搖了搖手腕，那朵花仿佛跟着跳舞，“盛放在你收到之時。”

冷斯半垂眼簾，接過了這朵正綻放美麗的紅袖玫瑰。

真是與她格格不入，這個小人類是怎麽覺得這花和她相匹配。

“你喜歡花開花落，長久盛開的玫瑰花嗎？”居遙記起讓她發現城堡的那片花海，在城堡內打開窗戶，會看到一片紅色的浪漫花之海洋，風起時，裹來一陣陣花香。

雖然她大多數時候在城堡睡覺。

“談不上喜歡。”冷斯只是為這片醜陋的森林稍加點綴罷了。

“可我看到你精心照料那些花了。”

冷斯手拿那朵紅袖玫瑰，削弱了身上的不近人情之意。

冷斯輕捏花枝，“你明明還在睡覺。”

這個小人類比任何血族都适合沉睡，如果不是餓了或是上廁所，可以賴在床上一輩子。

居遙雙手撐在桌上，托着臉頰，覺得對方面容都俏麗不少。

清晨之時，赫盡美人會到花園中，一朵朵仔細看過去，精心打理。

“你很愛惜這些花，不然的話你不會搭理它們的。”

冷斯冷聲道：“難看的東西不該出現在我的視線中，我會處理掉垃圾。”

居遙微微驚訝地睜大雙眸，“這麽說來，你覺得我不難看且符合你的審美，是嗎？”

冷斯認為，不該和這個人類多說一句話。

她把玫瑰換了一只手拿。

卡洛琳表演完了她精彩的魔術。

掌聲排山倒海般響起，衆人才漸漸把焦點定在了本該轟動全場的三個八卦主人公上。

修瑞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發生了。

有個毫無眼力、多事的家夥問貝林——“這個人類就是插足你和修瑞少爺婚事的人嗎？”

貝林依然用她那無法挑剔的語氣、神态、話術來回答。

白誼安驕傲無畏地揚起下颌，接納或者說排斥了諸多對她充滿惡意的目光和偏激的語言。

修瑞忍無可忍，對貝林說道：“夠了，為什麽要和別人說這些東西？”

貝林乖巧應下，“好，我不說了。”

這個模樣更是惹人憐惜。

和貝林一貫交好的幾個貴族小姐更是怒不可遏，“修瑞，你算什麽？貝林為了你忍受那麽多委屈，你還要這麽針對她，就是因為貝林太軟弱了，你才會這麽欺負她的對嗎？”

“就是，看這個人類的傲慢樣子就知道了，要麽是仗着修瑞目中無人，要麽本身就是盛氣淩人的家夥，和貝林小姐相比，完全就是雲泥之別。”

“太壞了，居然向着一個人類，這件事情冷斯親王大人知道嗎？”

“……”

居遙在不遠處聽到這吵鬧聲，琢磨着如果白誼安夠倒黴的話，冷斯應該出現在此處，對修瑞感到非常失望，憎恨着人類。

對面的美人也把目光投在外邊，雙眸和往常一貫冰冷，相較白色的鬥篷，她的面容依舊白皙如雪。

居遙意識到美人比在克裏斯托堡的時候，膚色更加蒼白，更像是一個血族。

唯一體現的生氣即是手持的玫瑰花，鮮紅豔麗的花瓣邊緣，恰若白柔臉蛋上攫取視線的紅唇。

居遙把目光挪到了冷斯的唇上。

似乎……美人不太開心。

居遙默認美人的不開心與她無關。

“愚蠢的修瑞。”

冷斯忽然開口。

居遙下意識附和，“沒錯。”

随後發現這是事實，又堅定地點頭，重重肯定：“沒錯。”

冷斯瞥了眼居遙，這個小人類還沒有意識到她比修瑞還愚蠢。

叫白誼安的人類替叫居遙的小人類頂包被貝林發現，貝林當然不會放過。

安瑟為人魯莽沖動，罕見地有幾次聰明的舉動，都是貝林在背後出謀劃策。

貝林不是世人眼中教科書式的貴族小姐，她不僅懂得基本的禮儀，有野心和能力去謀得她想要的東西。

居遙碰上貝林，不會有好下場，這下誤打誤撞，反倒對居遙有利。

“你覺得修瑞該怎麽處理比較好？”居遙問道。

冷斯沒有心思去幫修瑞處理，更不會蠢到自降身份假設自己處在這個場面會怎麽做。

只有修瑞才會導致這個結局。

沒有能力，卻有野心，像極了安德。

修瑞更适合當安德的繼承人，在一些政治觀點上，修瑞也傾向于安德。

不過這些都是小的瑕疵，冷斯不介意，只要修瑞不會無知到站在冷斯親王的對立面上，想要搶只屬于冷斯親王的東西。

居遙不指望對方能給她一個回答，估摸以美人的性格，會鬧得更嚴重。

修瑞動了怒氣，“貝林，我和你之間的婚事，我一直都是不同意的，而且母親大人也未在任何公共場合或是在多數貴族面前承認過這婚事，請你不要再抓着婚事不放。”

貝林表示理解，“我知道的修瑞。”

“我已經和我父親說過了，讓他不要曲解冷斯大人的意思，冷斯大人當然希望找到更優秀的人作為修瑞你的妻子。我也和冷斯大人說過，在能力上我有所欠缺，可能難以成為她心目中的完美兒媳。”

“我是喜歡你修瑞，不過我更多的是崇拜敬仰你的才能，而不是束縛你。何況在全血族領域中，還有許多優秀的血族女孩，比如卡洛琳小姐。”貝林看向臺上一身魔術服的卡洛琳，“卡洛琳小姐和你認識的時間比我久得多，你們二人關系一直很好，我覺得卡洛琳小姐比我更厲害。”

她保持得體和微笑，飽含着對修瑞的理解，是出現在教科書中、禮儀老師口中永遠處事不驚、淡然優雅的模樣，标準的微笑镌刻在她的臉上，亘古不變。

大廳一下子安靜了起來，被貝林的話深深打動。

居遙身臨其境，領悟到貝林的能力。

剛才她面對貝林的時候，貝林的狀态遠不如此。

貝林是瞧不起她居遙？還是瞧不起阿塔拉？

冷斯也聽完了貝林的一番真情之言。

她此前對貝林的了解很少，貝林很聰明，知道她不喜歡多言之人，每每在她面前，都是寡言慎行。

貝林講話的目的性很強，看似是不着邊際的情感流露，實際每個字都在向他人傳遞信息——婚事是我父親自以為的，我看得很清；我早就和冷斯親王談過了，她沒有對我有任何不滿；我對你的感情是真心的，但你對我不真心沒有關系；把情敵的範圍從人類擴張到血族領域，尤其是修瑞身邊的，告訴在場所有對修瑞有想法的血族，不要和我搶。

冷斯就喜歡這樣的聰明人，相較于其他任何血族小姐，貝林的确無法超越。

她看了眼面前這個似乎還沒有看懂形勢的小人類，兩者差距甚遠。

修瑞到底喜歡這個小人類什麽。

一個弱小的人類，臉蛋凍得通紅，仿佛被風割過。

克裏斯托堡有藥膏這種東西嗎？

她明明讓阿塔拉把酒店的溫度弄高了一點。

居遙的打扮和往常截然不同。

曾經亂糟糟散下的烏黑直發绾起，戴着銀白色的頭飾，褪去長而笨重的大衣，換上厚底蕾絲波浪紋淺紅色長裙，袖子為燈籠袖，手腕佩戴着一個金色手镯。

是很常見的斯諾貴族小姐的打扮，不過言行舉止沒有任何變化。

居遙忽然揚唇笑了笑，冷斯睫毛眨了兩下。

‘像只狡黠的小狐貍。’

“你是不是覺得貝林勝券在握了？一切都要順着她發展，她的言語挑不出任何問題。”居遙臉頰輕鼓，話語間藏不住笑意。

冷斯輕輕靠在沙發背上，“難道不是嗎？”

“對付聰明的人，如果不能比對方更聰明的話……”居遙伸出手指了指自己，“那就安安心心當一個笨蛋。”

話落的瞬間，在他人還沉浸于對貝林的同情、對白誼安的斥責、對修瑞的惱怒之時，卡洛琳拿起了麥克風，對修瑞說道：“好久不見了修瑞，你想我了嗎？”

修瑞被卡洛琳的舉動弄得摸不着頭腦，他們的确許久未見，但今天他們一同過來。在半路上他想要找到母親大人，卡洛琳還滿不情願，等看到了母親大人，卡洛琳頹廢的身子陡然精神，腰板挺直，言語舉止優雅到可以讓貝林黯然失色。

八卦的重心回到了卡洛琳上。

“貝林！謝謝你的贊美。”卡洛琳是在回應貝林此前的話，“我欣賞你，你是一個很優秀的血族貴族。”

貝林笑吟吟着，內心暗道不妙。

卡洛琳和她向來就不對付，尤其她在從前不成熟的時候，為了修瑞還做過很多幼稚的舉動。

萬一卡洛琳是想當面揭露她當年的所作所為，可能會對她的形象造成負面影響，但問題不大，可以用年少無知糊弄過去。

卡洛琳繼續說道：“修瑞他一直謹記冷斯親王的教誨，從來沒有把心思放在情愛上，這點身為修瑞的朋友，我是可以作證的。”

貝林迅速看了眼白誼安。

“貝林，我以為你對修瑞一直愛得瘋狂，對不起，是我錯了，是我誤會了你，以為你心胸狹窄，正如你說的，愛一個人就要讓他更好，所以我決定了——我要提高自己。”

“什麽？”

不止一個血族有這個疑問，當事人亦不例外。

貝林率先看懂了卡洛琳的笑容，合着卡洛琳是想……

“貝林和修瑞的婚事既然沒有真正定下來，也不是彼此相愛，修瑞一心還是放在了弗羅斯特的事務上，貝林你也想着修瑞好……”

貝林微笑打斷卡洛琳的話，“你是喜歡修瑞嗎，卡洛琳？”

卡洛琳收住後面的話，盯着貝林，回給她一個今天剛學會的微笑，“是啊。”

底下的驚呼聲不亞于方才的魔術表演。

居遙激動到扯了扯冷斯的衣袖，“赫盡，本次宴會最精彩劇情要來了。”

冷斯毫無波瀾地看着這個一點都不像是幕後主使的小人類。

以為靠着卡洛琳就可以扭轉局勢，一不小心，還會連累卡洛琳，并給貝林一個更好的名聲。

卡洛琳一步步走下臺階，來到貝林面前，她要比貝林高一些，“所以你開心嗎？有比你更優秀的血族喜歡修瑞，且不會像這個人類一樣會影響到修瑞，照你說的話，你應該是發自內心的開心。”

貝林擡頭對上卡洛琳，笑容的裂縫迅速愈合，“當然，我看得出來，你和修瑞之間的感情很好。”

其餘參加宴會的血族迅速将白誼安忘在了腦後，他們發現了更勁爆的故事。

阿塔拉親王的妹妹竟然喜歡修瑞？那貝林根本就沒有勝算。

“我們不能綁架修瑞，我覺得喜歡就是喜歡，根本沒有貝林你說的這種壓力，如果說我喜歡修瑞影響了貝林你的喜歡，讓你放棄，那修瑞可能遇不見更喜歡的了，對吧。”卡洛琳繼續說道。

貝林含笑不語，她越來越搞不懂卡洛琳要做什麽了。

按照以往，卡洛琳應該是當衆譏諷嘲笑她。

這麽多年不見，卡洛琳行事作風變化太大了，還是說有人在幕後給她支招？

“所以說，貝林你不必沮喪，我倒是和你的想法略有偏差，就算我喜歡修瑞，別的血族姐妹當然可以喜歡他，大家說對吧。”

話題抛給了大衆，距離卡洛琳近的幾個對上了卡洛琳的視線，互相對視一眼，然後齊齊點頭。

“對對對，卡洛琳小姐說得對。”

“沒錯。”

……

卡洛琳習慣在衆人面前表演，懂得調動觀衆的熱情，制造氛圍。

她又說了一些話，語調和貝林相似，觀點卻是大不相同。

居遙卻是幽幽嘆了一氣，“卡洛琳還是收斂了些，本來她今晚應該是激情表現。現在倒是有點像貝林，不過也能理解，因為她今晚的表現會原封不動地彙報給阿塔拉，卡洛琳為了少學幾天禮儀，可是使出了看見本領。”

冷斯盯着玫瑰的中心，這麽幼稚的想法還真是小人類想出來的。

想試圖瓦解貝林給衆人制造的“愛的觀點”。

貝林的愛情觀一表達出來，會導致大多數甚至說是全部血族都會認為貝林才是最适合修瑞的妻子，無論是性格涵養還是家世才能。

如果後來有喜歡修瑞的血族小姐冒出來，就會被其他血族指責或是勸退。

貝林擅長間接宣誓主權，表面上表達的是最優秀的血族才能成為修瑞的配偶，自己還沒那麽優秀，實際是在給他人暗暗灌輸了一個觀點——你不夠優秀所以配不上修瑞。

想要瓦解有兩種方法，一是直接推導，證明貝林的話是錯誤的，這個方法困難之處在于，貝林善于辯論、引導，且無法确保觀衆會接受反對貝林的觀點，要求缜密的邏輯和強大的說理性。

二是居遙這種最簡單粗暴的行為，讓一個比貝林更具地位，身份顯赫的血族貴族說話。

卡洛琳是不二人選，卡洛琳讨厭貝林，兩人不相對付，這點冷斯早有耳聞。

卡洛琳抛出觀點，然後用自己的方法傳達出來，總有一些血族會傾向更具地位的血族的發言，何況卡洛琳的說法對其餘血族有利的，畢竟別說喜歡，想要和弗羅斯特家族聯姻的不在少數。

最重要的是，在針對貝林這件事情上，卡洛琳鬥志高昂，句句可接。

冷斯聽久了只覺得聒噪。

“怎麽了，你是不舒服嗎？”居遙看到冷斯捏了捏鼻梁，這分明是累到了。

“你能讓她們閉嘴嗎？”

居遙點頭，任何方法都是有弊端的，其實她也不确保卡洛琳能做到怎麽樣，畢竟她此前都未親自接觸貝林。

她走出簾子，聽着這群血族私底下的争執——他們在讨論是卡洛琳小姐太過分了，還是貝林小姐別有用心。

居遙扯着嗓子突然喊了一句——“修瑞你說句話呀！”

說完，她一溜煙地跑了。

有血族回頭找聲音的來源，但更多的血族都看向了被忽視已久卻是争執根源的修瑞。

貝林和卡洛琳都安靜了。

修瑞原本不想參與這段争執，可他聽出了居遙的聲音。

“我暫且沒有任何結婚的打算。”

這話直接是在撇清和貝林的關系了。

卡洛琳想吹個口哨，考慮到淑女不會做這種風流的舉動，硬生生放棄。

貝林雙手握拳，正要說話，修瑞叫住了她，“既然你帶着你認為的人類朋友過來，怎麽到現在都沒有給她介紹新朋友。”

卡洛琳适時接話，“那我就給她介紹給我的寶貝珊黛認識了，畢竟這可是個好可愛的人類妹妹。”她拉過真正被無視掉的白誼安，将白誼安帶離了宴會中心。

·

居遙光也似地跑走了，走之前叫上了自家美人。

一出門，寒風吹過，居遙趕緊後退兩步，回到酒店，自動門頃刻關上，阻隔了能把她凍死的狂風。

‘果然是脆弱的小人類。’

“我們要去哪呀？”居遙轉過頭，鼻子紅通通地看着冷斯。

‘像極了無家可歸的小貓。’

‘不過冷斯親王不會憐惜。’

冷斯說道：“克裏斯托堡。”

“我去到那裏就要凍死了。”居遙雙手抱臂，“你會不會一些特殊本領，比如帶着我瞬移過去。”

‘她在癡心妄想什麽，血族最強者的力量是這麽使用的嗎？’

“算了。”居遙搓搓手，“美人你先回去，我明天下午再去找你。”

‘這個人類為什麽會認為冷斯親王想要和她一起回去。’

居遙給卡洛琳打電話，她可以讓卡洛琳幫忙。

電話接通，居遙立刻耷拉下了臉，像霜打過一樣，“卡洛琳，救救我，現在救我的只有你了……”

冷斯微微眯眼，這個人類後路真多，一點都不清楚最該求的是誰。

“……什麽？”一個晴天霹靂下來，“你自身難保？你怎麽了？”

叮。

電話挂斷。

被鬥篷掩蓋的唇微不可查地輕揚。

小人類的鬼主意有個最致命的缺陷——阿塔拉在場。

如果卡洛琳事先知曉阿塔拉在那，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喜歡”修瑞。

當然修瑞也不會好過，她在大廳可以感受到，阿塔拉想把修瑞頭擰下的沖動。

修瑞接受卡洛琳的愛意，修瑞的頭有危險，接受了，頭依然不安全。

“這個……”居遙眼眸映着頭頂明晃晃的燈光，閃亮到似乎蘊着一片清澈的湖水，盯着冷斯，小心翼翼地開口。

‘這下才想到冷斯親王，可沒有機會了。’冷斯心想，明天她就要來收割小人類的屍體了。

“你說我去找阿塔拉親王怎麽樣？”

‘阿塔拉會直接将你這個小人類扔進三千攝氏度的爐子裏。’

雖然美人只字未發，居遙還是看懂了對方的鄙視，就算不是鄙視，總之不是什麽褒義的評價。

居遙想蹲在地上，可是裙子太長，會沾到地上，倒不是她多麽愛幹淨，只是賠不起。

“那我就偷偷在這家酒店的某個大廳沙發睡一覺，我現在藏到廁所裏，等關燈後，我再溜出來……”居遙正想着她的宏偉大業，手臂倏地被拽住。

一擡頭，是面無表情的赫盡美人。

‘躲在角落，夜晚出伏的是肮髒的是老鼠，冷斯親王不會容忍克裏斯托堡多一只在藏在陰暗角落的老鼠。’

眼前一閃，居遙發現自己置身另外一個地方。

美人真的會瞬移，這可不是一般血族可以做到的。

只是她到達的不是溫暖的克裏斯托堡。

熟悉的狂風吹過，這比酒店外更刺骨。

美人是迷路了嗎？

居遙左看右看，巍峨的城堡隐沒在山間，垛口處有漆黑一團，正是阿塔拉喜歡的大炮。

她這是到阿塔拉的城堡群裏了。

“赫盡，美人，你在嗎？”

“你不要抛下我呀。”

居遙試着開口，哪怕只是普通的音量，都在山間回蕩，響亮無比。

她往山下的方向走去，居住的城堡都在山下。

道路漆黑，雜草叢生，這條路居遙沒有走過。

“美人你在嗎？”

沒有聽到回應，居遙想了想，領悟到美人的用意。

美人是想直接送她找阿塔拉親王和卡洛琳，真是太貼心了。

居遙歪打正着地揣摩出了冷斯的用意，不同的是，這和貼心無關。

‘這個小人類沒有意識到，阿塔拉是不可能收留她的。’

‘等阿塔拉将小人類趕出來，冷斯親王再考慮要不要把她帶走。’

‘不過小人類怕冷，剛好冷斯親王的考慮時間不會太長，思考能力差的血族才會為了一點小事而鑽研許久。’

冷斯正想着，居遙已經來到山下。

她的速度很快。

冷斯認為一個人類的速度達不到這種程度。

居遙大搖大擺地來到了亮燈的城堡，裏面連個仆人都沒有看到，和卡洛琳說的一樣冷清。

她給卡洛琳發了信息，不過對方未回。

過了一會，阿塔拉像是裹着風雪回來，周身漫延冷氣，卡洛琳跟在她的身後，縮着腦袋，像只可憐的小狗。

“你怎麽在這？”阿塔拉想到卡洛琳的示愛計劃還有這個叫做居遙的人類作為參謀，連帶對居遙的目光夾雜了些冰霜。

“我是來找……”居遙想說找卡洛琳，但在這個局勢下，無疑是找死，旋即改口，“我是來找阿塔拉親王您的。”

“找我？”阿塔拉覺得可笑，“你對槍支很了解，還是對冷兵器歷史很熟悉，或者你對高科技武器有獨特研究？”

居遙摸摸冷冰冰的鼻子，她對武器一無所知。

“我臉皮夠厚，嘴巴夠毒，阿塔拉親王，有沒有興趣考慮研究語言武器？你應該知道在這個社會，尤其是互聯網的發展，讓語言都成為了殺人的工具，據統計，每年有……”

別人的語氣是不是武器，這個人類一定是。

“我會讓仆人給你安排一間房，你就在這住下，但我警告你，不要和卡洛琳接觸。”

居遙喜出望外，這麽容易？原來阿塔拉才是真正的外冷內熱、口是心非。

“謝謝親王大人。”

就連卡洛琳都充滿意外，她的姐姐是變性了嗎？

不光是卡洛琳如此覺得，隐藏着的冷斯也将不悅的視線轉而定格在阿塔拉上。

‘阿塔拉輕而易舉地讓一個來歷不明的人類待在她的城堡，行為愚昧。’

‘難不成，這個小人類真有什麽特別的魅力能蠱惑住阿塔拉？’

阿塔拉讓卡洛琳上樓洗漱，淑女不能熬夜，盡管現在時間已到淑女睡覺的時候。

“你是怎麽到達這裏的？”

“有美人送我過來的。”

“誰？”

“一個大美人，你應該知道，我不該随便暴露美人的身份，萬一你觊觎了她該怎麽辦？”

阿塔拉就知道這個人類說不出好話。

“告訴我，是誰帶你過來的。”

她深褐色的眼睛犀利如鷹，像是腰帶上繡着的展翅雄鷹，緊緊盯着地上的獵物。

居遙看阿塔拉的時候還要擡頭，這種被俯視的壓迫感更甚。

所以，膽小的居遙坐在了椅子上。

‘這樣阿塔拉就不得不低下頭了。’冷斯評價，看來小人類還是有點僅存的智慧。

阿塔拉冷哼了一聲，“你從黑森林來，你到達過克裏斯托堡？”

“是。”居遙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阿塔拉親王，要不你送我回去？”

回去？

阿塔拉沒有聽過如此不怕死的請求，何況不該叫回去，應該叫前往。

那裏是冷斯親王的城堡，在阿塔拉還沒有跟在冷斯身邊的時候就已經有的城堡。

這句話堪比卡洛琳主動說我要學習禮儀，不，比這更可怕。

“你和裏面的人是什麽關系？”

她用審訊軍中間諜的語氣來逼問。

一般人和血族都會吓得抖如篩糠，一股腦什麽都敢說出來。

居遙低下了頭，扭捏地摸摸腦袋，一下子摸到精心梳理一個小時的發髻，差點弄掉名貴的珠寶。

“你不要這麽說，搞得我腦子都想歪了。”

居遙樣子憨憨的，在阿塔拉眼中分外可惡。

“我一不小心想到了一些少兒不宜的東西。”

阿塔拉認為，她該派軍中專門審訊卧底間諜的家夥過來，而不是她親自審訊。

這個人類适合丢到深山和冷風發生關系。

阿塔拉身子微動，瞥向客廳的某個地方。

在方才的一瞬間，她似乎感受到了冷斯親王的氣息。

不對，冷斯親王怎麽可能會偷偷摸摸潛入城堡，大人性格傲慢，不屑于縮頭縮尾的行徑，更不可能輕易暴露氣息。

“你是如何進入山脈。”

城堡群內沒有守衛，仆人在她的訓練下按部就班地生活，從不過問其他事情，但山脈外有大片地方是軍事駐紮地，外人進出需要嚴格審核，包括來自弗羅斯特的大貴族。

“美人瞬移帶我來的。”居遙說道，“她可能迷路了，當然也可能有其他原因。”

阿塔拉看向居遙的眼光開始産生質的區別。

真的是冷斯大人，這個人類和冷斯大人有難以想象的親密關系，深得冷斯大人的信任。

難以置信，這個人類除了外表上有那麽一點出衆，比貝林好看，但遠不及冷斯大人，一開口給形象大打折扣，無審美不優雅，更沒有任何具有統帥或是管理的能力。

在這個人類身上尋找優點，比研究高科技武器還要困難。

大概最大的優點即是——被冷斯大人看上了。

她又想到了冷斯大人在多年前對她的教誨。

冷斯大人批評她，說她對待一些事情總是光看外表就定下結論。

就像一個不起眼的東西，可能是一個能毀滅自己的定時炸彈。

這個叫作居遙的人類，一定有她還未發覺的過人之處，有着能令冷斯大人信任的光輝。

阿塔拉以冷斯馬首是瞻，唯命是從，理清居遙和冷斯之間的關系後，對居遙的态度多了幾分尊重。

‘阿塔拉竟然沒有反駁小人類口中的“迷路”這種荒謬污蔑。’

冷斯還未對居遙的不當措辭進行批評，阿塔拉看居遙的目光發生了改變。

仿佛過去阿塔拉在血族領域當中終于招募到一個滿意的兵器專家。

不，更加誇張。

‘難不成小人類身上有冷斯親王都未能發現的優點？’

冷斯罕見地陷入了疑惑。

不該憑借表現看待他人，居遙的內心比表象更不堪入目。

她需要給阿塔拉進行一些思想教育，自她沉睡後，阿塔拉腦子變得遲鈍異常。

阿塔拉坐在居遙身旁，她的影子和居遙一樣射在地板上，一大一小。

“你今後叫我阿塔拉即可，居遙小姐。”

突如其來的友好讓居遙難以置信。

原來，外冷內熱是真的。

阿塔拉太善良了。

看她這麽一個楚楚可憐的人類，好心收留下她，還友好地稱呼她的名字，讓她則直呼其大名。

“好的，阿塔拉，你真是一個好血族，難怪你能教育出這麽優秀的妹妹。”居遙對彩虹屁一向毫不吝啬。

阿塔拉這下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冷斯大人的氣息。

強大莫測，懾人的壓迫。

看來冷斯大人甚至還在暗地裏保護居遙小姐。

‘阿塔拉居然直呼小人類的名字，還讓小人類如此親昵地稱呼自己。’

‘小人類如此自然、毫無壓力地稱呼阿塔拉。’

‘明明相識第一天，彼此還有說有笑。’

冷斯想直接離開，既然這個小人類一點都不需要她，可這種落荒而逃、氣急敗壞的行為不符合身份。

她盯着居遙輕松愉悅的笑容，‘小人類一定很開心，甚至會不再回克裏斯托堡。’

·

阿塔拉給居遙在城堡二樓安排了一個房間，卡洛琳住在三樓。

屋內裝扮簡單，居遙拉開窗簾，看到對面的城堡同樣亮起了燈光，她剛到的時候還是漆黑一片。

有人敲了敲房門。

阿塔拉讓仆人告訴居遙，在城堡後方有一個溫泉，平時沒有使用過。

半小時後，居遙整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