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總算不吵了
“賀老板,島上山洞裏有個急救箱,箱子第二層有幾盒避孕套,您如果需要,就去盒子裏找找,用完記得給我發個紅包……”
信息剛剛編輯完,發送出去,背後突然傳來一個人的聲音。
“小同學。”
黑市學長做賊心虛,差點一個側翻栽進水裏。
對方身手非常利落,一下子就把船穩住了,笑道:“小同學,吓到你了?”
“啊,沒、沒有。”
學長擡頭看去,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胡子拉渣的男人,年紀總有個三四十了,穿了個汗背衫,人字拖,看起來邋遢的要命,也不知道是做什麽,但眼裏卻透着一股精光。
人字拖笑問他:“你這個船,用不用啊?”
“哦,船啊。”學長信口胡扯,“船,壞了。”
“……壞了?”
“對啊,船底漏洞,開不了,只能停淺水區。”
人字拖:“這麽巧?你們通往這個島的索橋,好像也壞了。”
“是啊。”學長理直氣壯地,“我砍——咳,估計給人砍壞的吧。你誰啊?”
人字拖笑得龇一口牙:“我學校的電力檢修工。這不接了通知,去島上看看。你看,工具箱都提來了。”
學長一聽是學校的工人,有些心虛了,輕咳了幾聲,左顧右盼,然後湊過去:“大哥,我和你說實話吧,今天島上有土豪學生告白,整個都包下來了,你想想,咱們能幹那種,壞人姻緣,被驢子踢的狗事嗎?不能吧。”
人字拖恍然大悟,眼睛亮亮的,也很三八:“哦,包島告白啊。這麽浪漫,你們年輕人真會玩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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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是。”學長一拍大腿,兩指一并,搓了搓指腹,“主要是,有錢。”
人字拖笑吟吟的,居然也很善解人意。
“那行吧,那你這船,什麽時候能開啊?”
“估計得後半夜了吧,主要我就怕他們小情侶,一告白,一把持不住,初嘗禁果,欲罷不能,遲一點也是有可能的。”學長見大叔是個好說話的,也跟着八婆起來。
男人嘛,湊在一起談論這種事情的時候,難免有些眼泛賊光。
學長賤兮兮地說:“要不叔叔你明早再來吧,明早他們肯定走了。其中一個是學霸,絕對不可能翹課的。”
人字拖嘎嘎大笑:“他媽的,美人都拖不住學霸上課的腳步。”
“那可不是嘛,不然怎麽是學霸呢。”
大叔又和學長侃了兩句,拎着工具箱就走了。
走到無人處,他停下來,點了根煙,從工具箱裏掏出個手機,那是最老款的磚頭機,市面上早就絕跡了:“喂。鄭隊,寬限幾個小時吧,今晚島上上不去了。……問題?沒問題,就倆學生在那兒包島告白呢。嗯,行。行我知道,明天一早我就上去看。”
他把煙灰彈了彈,無奈地嘆了口氣:“你說咱們這個線人,也太謹慎了些,信息都不願意發,每次要給咱們情報,就他媽一定要寫在這種學生留言簿上。還說什麽這樣最不引人注意……唉……得了,我回局裏去了,你說我來拿個情報還要被小屁孩喂一嘴狗糧,我這警察當的容易麽我……”
人字拖碎碎念地走了。
夢幻島岩洞內。
洞穴不大,裏頭又黑,若非一場豪雨驟臨,謝清呈覺得正常情況下不太會有人願意來此一游,然而當他貓着腰進到洞內時,才發現自己想錯了。
借着手機的幽光,可以看見假山岩洞裏丢着幾樣常見的戶外活動裝備:風燈,油布,牛筋折疊小椅,狼眼手電,甚至還有一套野外小炊鍋具。
“秘密烏托邦。”
“什麽?”謝清呈回過頭。
賀予把手機電筒往岩壁上一照:“這上面寫着。”
謝清呈這才發現濕潤的假山壁牆上有着古往今來歷代豪俠留下的墨寶——全是意外闖入這片秘境的學生的塗鴉。
而最大的幾個題字,就是“秘密烏托邦”。
謝清呈對這些塗鴉沒興趣,掃了兩眼,就坐到了岩洞口去看雨。
但賀予是個讀編導的,出現在他面前的文字,他往往都願意仔細讀一讀。
“大佛陀昔救衆生,誕登彼岸,何不渡我脫離書海?”
“周先生一生吾愛,奈何相識時他已為人夫,求而不得,思之如狂,狂不能言,唯有長守。”
賀予提燈照壁,邊看邊念,搖搖頭:“好文藝,都這麽苦情。”
又照另一邊。
那一邊倒是好,內容五花八門,他又念:“高等數學早日滾出大學課程。”
“快畢業了,希望我能成為大導演。加油。”
“此處避雨相……”
賀予忽然聲音就輕了,沒念下去。
謝清呈反而好奇:“相什麽?”
“……沒什麽。”
謝清呈不信,回過頭一看,頓覺語塞——
“此處避雨相愛,感恩天賜良緣。”
下面還留了那二位野鴛鴦的名字,被一個碩大的愛心圈在一起。
此情此景,不免尴尬,難怪賀予沒念下去,謝清呈漠然道:“幾年不見你是得了閱讀障礙症,看東西一定要讀出來才行。”
“你不覺得很有意思?這些人都不知道現在去了哪裏,可能早忘了自己還在這裏刻過這樣的內容。”賀予擡手摩挲過一段斑駁的字跡,“也許有的人都已經塵歸塵土歸土了也不一定,但這些字卻還留着。”
謝清呈冷道:“那你要不要也寫下自己的墨寶,以供後世瞻仰。”
他本來只是一句嘲諷,沒想到賀予還真的低頭挑了塊薄薄石片,在牆上尋了個空位,若有所思地:“有道理,你說我寫什麽呢。”
賀予說完,還瞥了眼謝清呈,目光裏又帶着些無法掩飾的嫌棄。是啊……此處避雨相愛,感恩天賜良緣,多少耳熟能詳古典爛漫的故事都是這樣開始的,白蛇向輕舟裏的許漢林笑着借一把傘,貝尼尼在雨幕裏為尼可萊塔鋪一整道可以步下長階的紅毯。
如果在這裏的是謝雪,也許這個晚上會令人愉快很多,也許他們還可以效法前人,在那兩個因雨結緣的學長學姐的筆跡下,刻一句“我們也是”。
可惜現在困在島上的是謝清呈。
直男和直男困在一起本就很無聊,何況他們的關系還不是特別好。
謝清呈覺察到他目光不善,于是報之以更不善的眼神:“你看我幹什麽?”
“對不起,我沒別人可以看。”賀予抛了兩下石塊,随意劃拉了幾個字:“夢想成真。”
石頭粉末簌簌落下。
賀予寫完了,把石頭一扔,回過身來:“醫生您要不要也幼稚一次?”
謝清呈眼神微閃,最終又把目光移到了外頭的瓢潑大雨中,如霧般朦胧的暖色燈光中,他的側影薄得像一張風吹即逝的浣花紙。
“不用了。我的是白日夢。”
“哦。”賀予随意道,“那您說說,是怎樣的白日夢。——我可以問嗎?沒冒犯您吧。”
外頭風急雨驟,謝清呈很久都沒有說話,就在賀予以為他懶得和自己多言的時候,謝清呈望着岩洞外彙聚成流的雨水,挺平靜地說了句:“我以前不想當醫生。”
“你現在也不是醫生。”
“我最早的時候沒想過要學醫。”
賀予這回有點意外了,杏眼擡起來:“那你想學什麽?”
謝清呈起身回到岩洞裏,盯着賀予斫下的“夢想成真”四個字,然後道:“……太久了。我記不清了。”
他這謊言說的毫無誠意,十分敷衍,甚至連眸底的悵然都懶于打掃,賀予幾乎懷疑他是在借機羞辱自己的智商。
謝清呈轉過臉,似乎不想再進行這個話題,回到洞中,問賀予:“有吃的嗎。”
這會兒确實也是飯點了,賀予帶到島上來的食物只有一塊芒果慕斯,那是他原本為謝雪做的。
不過現在好像也只能貢獻成他們倆的口糧了。
賀予反正對謝清呈沒什麽興趣,既然謝清呈不想提起自己從前的人生規劃,那他也無意追問。
他把蛋糕拿出來,遞了一塊給謝清呈。謝清呈大概是餓得厲害,看也沒看,接過就很快地吃了起來。
“有紙巾嗎?”謝清呈愛幹淨整潔,吃完了,還問賀秘書要紙巾。
賀秘書看了眼周圍,見牛津帆布桌上有個急救箱,這種箱子裏也許會有紙巾一類的東西,于是走過去找了找。
燈太暗了,他找到一包看上去大小差不多的,就丢給了謝清呈。
謝清呈接過剛要打開,突然覺得包裝盒觸感不太對,怎麽是個紙盒?
再定睛一看。
謝清呈:“…………”
“怎麽了?”
謝清呈冷漠地把杜蕾斯給賀予扔回去了。
“你長沒長眼睛。”
賀予一看,靜了幾秒,默默地又把這盒子放回了急救箱裏。
真他媽絕了。
還是帶橡膠顆粒的那種延時情趣款。
不過這兩人臉皮在這方面都有點厚,賀予對事物的接受度普遍比較高,無非就是鬧個烏龍而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而謝清呈呢,他性格沉穩冷靜,不容易有太大的情緒起伏,而且他本來就是已婚離異男士,雖然他對這種事情不是很感興趣,但看到成人用品也不會大驚小怪。
謝清呈只是皺了下眉頭:“你們現在這些學生,怎麽這麽亂。”
“還好吧。”賀予淡道,“更亂的您還沒見識過。”
說着,他又留意到醫藥箱旁邊放着的一本本子。
《烏托邦留言簿》
這種本子通常就是樹洞本,留言的人會隔空接龍前面的內容,盡管前面的人未必還能看到,但後面再來的人可以繼續加入進去,連着看起來也很有意思。
當然了,這種簿子最後大多都會淪為戀愛交友本,內容估計挺精彩的。
賀予念頭一轉,拿起那本本子,對謝清呈道:“謝醫生要不要見識一下,這本本子裏應該有很多內容,能讓您更理解現在的年輕人一些。”
……
左右無事,兩人也就一起看了起來。
果不其然,這本子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各種各樣的筆跡,主要都是寫愛情宣言,交友啓事,秘密告白之類的。
翻着翻着,忽然,賀予“嗯?”了一聲。
“謝清呈,這裏有人提到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熱烈慶祝學生寶貝們開學,本文将于9月1號入V(???奪筍吶,缺德plus)
小劇場《如何讓謝清呈失态》
謝雪:往哥哥頭上倒水,并且拿出一只四千塊購買的吹風機,吹風機還壞了。
結論:沒有用,他只會嚴厲地訓你幾句話,并不會失态。
陳慢:把他的煙都拿走并且死不認賬?
結論:沒有用,他會從你的衣服裏直接搜出來然後冷漠點上。
學長:把杜蕾斯盒子當紙巾盒子遞給他?
結論:沒有用,他雖然有點性冷淡,但不是處男,他也不可能害羞,最後的結果是他會冷靜地給你扔回去然後問你長沒長眼睛。
賀予:(照着卑微作者給的臺詞本念)……謝清呈,如果我睡你你會不會失态?
謝清呈:沒睡醒?沒睡醒接着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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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