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有欲念
第二天,謝清呈出了醫院,回宿舍了。
陳慢雖然陪着他,卻一直不怎麽說話似乎有些狀況外。
分別的時候陳慢站在謝清呈宿舍樓下猶豫地喚了聲:“謝哥……” 謝清呈:“……” 但對上了謝清呈利的眼,陳慢最終還是嗫曘了:“你……你自己好好體息。要是有什麽事,随時都可以找我。
謝清呈覺得陳慢的情緒很怪,但他沒有往陳慢或許暗戀他這個驚悚的方向去想。他覺得陳慢大概是接受不了他一夜情的事情,這理由确實蹩腳,可除了用它來打發陳慢,謝清呈也實在想不到任何更合理的解釋。
他堂堂七尺男兒,總不可能承認他被一個比自己小了十三歲的男孩子睡了。
這事兒對謝清呈而言,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謝清呈靜了須臾,說:“走吧,謝謝你了。” 他要往樓上去。
陳慢撐着呆呆站在雨裏,又一聲:“謝哥。”
“沒、沒事,您注意息。”
“……你到底想說什麽。” 陳慢咬着嘴唇,憋了好一會兒,還是問出了口:“您和那姑娘還聯系嗎?” 謝清呈頓了一下:“你會和一夜情對象有聯系嗎?”
“我……我不做這種事。” 但話說出口,又覺得自己好像是在譴責謝清呈不守男德似的,連忙擺手:“對不起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你确實不應該做這種事。”謝清呈漠然道,“我現在也很因一時沖動而後悔。”
陳慢望着他。
謝清呈:“以後不會了。我覺得惡心。” 他說完就上樓去了,陳慢一直有些泛白的臉色在聽到謝清呈最後兩句話的時候,才終于有了些血色。
整整一周後,謝清呈病恹恹的狀态才徹底過去,但身上的吻痕還沒全消,在學校講課寫板書時更要注意袖口是否拉嚴實,因為他的手腕上至今還有淡淡的勒印。
那是當時被縛住雙手肆意侵入的證據。
謝清呈後來沒有再和賀予聯系過,賀予拖黑了他,他則直接删了賀予,醫科大和滬大都是在校園內開車繞圈要很久的百年老校,要是真想對某個人避而不見,其實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他想,就當是做了場噩夢吧。
不要再回頭了。
這世上有很多無奈又可恨的事情,最終往往得不到個令人滿意的交代,再是惡心,有時候只要能全身而退,就已經是最難能可貴的結果。
謝清呈經歷過很多,他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
但午夜夢回時,還是會常常驚醒。病好了,燒退了就連那些傷口也在慢慢地意合,只是謝清呈原本就對欲愛抵觸的內心變得更加病态。
他不受控制地反複夢到賀予那張籠在恨意和欲望裏的臉,夢到他們做過的事,然後募地從床上驚坐起,在無人看到的地方,謝清呈終于面露驚慌與脆弱,大口大口喘息着,把臉深埋入掌中,汗濕重衫他點一根又一根煙,甚至吃安眠藥入睡。
某天洗澡的時候他看到折騰的痕跡終于都消失了仿佛一切都不曾發生,但他沒有任何輕松的神态——他知道他被烙下了附骨之疽,對床事的怖懼和厭惡生長得越來越蓊郁。他的記憶在不停地刺痛他,提醒着他,他竟然曾在賀予面前那樣失态,而且是以那樣的方式發洩了。
一直壓抑着,甚至已經不太有的欲望。
他叫過,顫過,失态過,這些回憶就像抽落的鞭痕,不斷地刺痛他,羞辱他,折磨他。他不得不打開電腦,點出海月水母的視頻,看着那些浮游着的古老生命,試圖把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
他想,他不能就這樣深陷下去。
幾天後。
賀宅。
“回來啦。” 賀家難得燈火通明,那溫暖的光芒讓賀予走進大廳時了眉,就好像一個已經習慣了冷清的吸血鬼,古堡的靜谧和黑暗,才是他所熟悉的。
呂芝書和賀繼威竟然都在。
賀予和謝清呈做過之後回過一次別墅,就是那天尾随謝清呈去了醫院,卻又發現自己無事可幹之後。
那時候他覺得心裏不自在,特別空落,他當時剛被極致的刺激浸潤過,馬上又驟然一人,不免空虛,心煩意亂間就回了主宅,好歹有管家傭人陪着。
但第二天他就走了,後來他也再沒回來過。直到今天。
賀予雖知道他父母最近會回滬州,不過他原本以為他們不會久留,他正是因為心情煩亂不想看到他們才又離開去避避的。
沒想到等他再次回家的時候,呂芝書和賀繼威都還在。他很不習慣這種迎接,因此看着眼前的景象,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這也許也是假的,是他幻想出來的。” 可他随即又意識到,他從來也沒幻想過父母會回來陪他好好吃一頓晚飯。
他們是在他的妄想中都不曾出現的。
“外面冷嗎?媽給你煮了湯,羊肚菌鮑魚四物湯……”
“媽。”賀予靜了一下,這個人類最初學會的字對他而言似乎有些生澀,“我對這種海鮮過敏。”大廳裏頓時變得安靜。
呂芝書有些尴尬,朝賀繼威看了一眼。
賀繼威咳嗽一聲:“沒事,吃點別的,我讓人給你做了開水白菜,吊了好久的湯頭,你以前最喜歡。”賀繼威雖然也不怎麽和賀予親,但他至少比呂芝書靠譜,他知道賀予喜歡什麽。
賀予也不好再說什麽,三人一起在餐桌前坐下了。氣氛一時更僵硬了。
賀予不記得上一次他們一家三口這樣坐着是什麽時候的事情,太久了。他看賀繼威和呂芝書的臉,甚至都是陌生的。
對他而言,父母似乎更像是微信聯系人裏的那兩個頭像,那些扁平的聲音。
“你們打算什麽時候回燕州?”賀予問。
“不急啊。”呂芝書立刻說,肥胖的臉上堆了甜膩膩的笑,因為堆得太滿,甚至有些搖搖欲墜,“你弟現在也住校了,我們不用看着。何況賀予啊,你快把媽給吓死了,那麽危險的事情以後不要再做了,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那我們——” 她沒有說下去,竟似哽咽。
賀予冷眼看着,經歷了電視塔事件,他的心和從前不再一樣了,變得非常的冷且硬。
但他也懶得和他們多廢話,最後輕輕笑了笑:“沒事。我現在很好。” 餐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畫面看似溫馨,實則暗潮洶湧。
“我吃完了,可以先上樓嗎?”
“啊,好。你去吧,去吧。”呂芝書雖然被賀予弄得不怎麽舒服,但她畢竟是個徹頭徹尾的商人,連對兒子都可以做到皮裏陽秋,“好好休息,媽明天給你炖雞湯好嗎?”
“……随便吧。”賀予淡道,離了桌,徑自上樓了。
呂芝書目光複雜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樓上走廊深處。
賀繼威:“你為什麽忽然對他這麽好。別說他了,連我都不适應。” 呂芝書:“我對我兒子好怎麽了?那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我可是他親媽啊……” 賀繼威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起身:“我公司還有點事我明天得去趟青島。”
“那你什麽時候回來?我和你說,我想過了,之前是我欠他太多,我得好好補償他,你也別出去太久,工作嘛,哪兒有孩子重要……” 賀繼威嘆了口氣:“.這話你嘴裏說出來很讓人懷念。”
“像是你剛懷他的時候告訴我的。”賀繼威笑笑,眼神很深,竟似有些難過,“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了。
呂芝書:“老賀……” 賀繼威已經轉身走了。
賀予躺在卧室床上,不用和呂芝書賀繼威虛僞客氣之後,他的眼神就有些散亂。
他看着天花板,和過去的一周一樣,他一個人獨處發呆的時候,就會捋着之前的事“咚——咚——咚——” 不期然的,老宅的大座鐘又敲響了。
聲一聲沉悶渾厚地叩擊在他心裏,就像每一個孤獨的夜晚,就像那個他站了很久,也等不來哪怕一個人的陪伴的十三歲生日夜。
想到那個生日夜,他不由地又想起了謝雪。
不但他的父母從沒有多少關心過他,就連謝雪也只是他在極度孤獨和極度病态中部分想象出來的一個人她是真實的,但又非完全真實的,得知了這一真相,他對謝雪的感覺變得很複雜。
其實一切都早有預料的,是不是?
他以前總是覺得謝雪記性不好,有些東西他還清晰地記得,可她卻說沒有印象。
他那時候還和她說,真不知道你這記性是怎麽樣考上大學的。
他從來就沒懷疑過那些事情或許就是鏡中花,水中月,是一場他腦內的狂想。
那個“她”并不存在,并不全然真實。
甚至連他的潛意識,都知道他在進行着自我保護,自我欺騙。
他曾經寫編導課的作業,寫一個頭七回魂的男孩。男孩死後的靈魂叩響了老師的門,他坐下吃點心,喝姜茶.然而等老師第二天醒來,桌上的餅幹ー片未少暖心的姜茶也凍成了冰。
男孩根本沒有來過,是假的,是一個不存在實體的魂他的大腦能編出這樣的故事,難道不是在投射他自身對謝雪的想象?
故事裏不曾動過的曲奇餅幹,故事外不曾存在的生日蛋糕。
故事裏凍成了冰的暖心姜茶,故事外一顆冷到連跳動都太艱難的心。
他的意識不是不知道。
甚至,他現在仔細回首,從一個夢醒者的角度看過去,他是能分辨出夢與現實的。
身在夢中時,夢醒不分,可一旦睜眼了,他能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就像謝清呈說的那樣,謝雪确實對他很好,但那種好不是獨一無二的,不是沒有邊界的。
她把他視作關系親近的朋友,可是她有很多的朋友,并不只是賀予一個。
他從來都不是特殊的。
這是比謝雪喜歡別人更令他倍受刺激的真相他的感情支柱居然只是一場幻影。
連喜歡這種對于普通人而言再正常不過的感情,到了他這裏,竟都成了奢求。
賀予胡亂想着,但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息了,謝清呈過了痛苦的一周,他也沒舒服到哪兒去。人類的肉體根本無法接受那麽高強度的連續剌激,盡管心情很亂,他還是吃了幾片藥,慢慢地閉上了眼睛,陷入了會所之夜後的第一次深眠。
這天夜裏,賀予做了個夢。
他夢見了一雙堕人深陷的桃花眼,因這雙眼之前誘他誤墜過無數次桃花源,他一開始以為是謝雪。
他以為自己又在幻想了,他心裏那些卑弱的希望又化作謝雪的模樣來自我安慰。
可是夢境漸漸清晰,他驀地驚覺那并非一雙巧笑倩兮的眼。而是冰冷的,鋒利的,仇恨的,剛毅的。又帶着些狼狽和無助。
他忽然明白過來,那是包廂裏被灌下了 59 度梅的謝清呈的眼。
夢因意識而生,明白了之後,他夢境裏的一切都開始具象化。
他再一次看見謝清呈那具身體深陷在黑色頭層軟牛皮沙發中,皮膚蒼白,像是被報置在黑絲絨珍寶盒墊裏的晶石,白得幾乎透明。那原本潔淨的襯衫衣襟,全被紅酒浸透,布料緊貼着肌膚,勾勒出緊實的胸肌,胸一起一伏。
謝清呈被他折磨得很狼狽,整具身體就像從水中打撈出來的,全是汗。那線條緊繃的,純陽的,悍勁的火一般的軀體……在濕濡的水意裏掙紮。
藥性片刻不肯停歇地糾纏着他,謝清呈受不住了,難耐地揚起頸,手攀着沙發,仰着試圖抓住什麽東西手腕暴露,左腕上有一行纖細的字——Here lies one whose name was written in water
那一行字,賀予從看得真切到模糊,最後什麽都瞧不清,只覺得字如魔咒,攝魂出體,于是他鬼迷心竅地上前…… 手啪地被謝清呈握住。
桃花眼成了桃花瘴。
那一聲賀予之前從未聽過的,動情的,沙啞的叫聲就這樣在夢裏又一次響起。
而後唇啓喘息,眉眼迷離,頸部的青筋誘蛇般顫抖着,幾近成妖,蛇蛻除落,露岀凡俗情欲,誘男人發狠齧咬,吞吃入腹,化骨纏綿。
魔到連骨血都不剩。
賀予醒過來時,整個人都還在激烈地喘着氣。
手腕上的表冰冷地蟄伏着,鎮着他汗涔涔的胳膊,賀予躺在別墅的胡桃木大床上,鼻息間沖入的是涼席特有的草木腥甜。窗外的天際才微微沖出一線蟹青色,連光的嫩芽都算不上,時候還早,淩晨四點多,別墅裏的傭人們各自酣睡,只有他從夢中浮泅,直至清醒,後背的汗發冷,人發寒。
他腰上蓋着秋季的薄毯,盯着嵌着黃銅片的天花板,這些黃銅襯片像是一面又一面的銅鏡,他躺在床上就能看到自己的身影。
賀予喉結滾動,眼晴一眨不眨,仿佛一具剛被夢魇吐出的軀殼。
可軀殼是不會有欲望翻沸的,少年知道薄毯下遮着自己未釋然的滾燙孽債,從陸離光怪的夢裏逾期到現實中來。
急求一些濕軟溫熱的鎮慰。
他的手指尖在床上微微動了動,覺得自己真是瘋了。
怎麽會夢到那一晚的謝清呈呢?
他當時睡了謝清呈,自認為是沒有任何情欲的,他只是知道這種方式最能讓謝清呈顏面盡失,而他那時候很瘋狂,沒有什麽理智可言,寧可自己跟着墜入泥潭,也要裏得謝清呈一身泥漿,看他面目狼狽。
他原是打算用那場因酒而生的瘋狂報複,給兩人的關系劃上一個體止符的。
他甚至在那一夜所磨後,就像個約炮渣男,把謝清呈的微信都拖黑了,沒打算再聯系。
可為什麽會又夢到謝清呈,夢到那一聲讓他連腰窩都酥麻的沙啞叫聲?他又不是同性戀,他怎會陷入其中?
賀予閉上眼,擡手遮着額頭,他越不願靠近哪段回憶,哪段回憶偏偏不甘心地浮上來,薄毯之下掩藏着的欲念受到刺激,開始告訴他什麽叫原始本性。
他忍着。
汗卻一點一點地滲出來,呼吸也變得渾濁粗重,他竭力地躲避着這種令他自己感到厭棄的雄性本能,卻還是被撲殺在地。
他原本是很嗜血的,那一晚卻嗜了男色之欲。在此之前他沒有親過任何人,沒有抱過任何人,更沒有深入過溫柔鄉,品過燃情水。
二十左右的處男開是很要命的,這時候的男孩子體力巅峰,好奇又重,空閑還多,大學城附近那麽多酒店多少能說明點問題。賀予雖在很多地方很特殊,但确實也只是個十九歲的少年,他無法抵禦這種人類從伊甸園裏就被毒蛇誘惑着服下的欲望。
男孩子吃過了,吃到了,就——難免要想。
難免想要。
最終他受不了這種刺激,驀地掀開了薄毯,米粗暴地抓過了手機。
解鎖屏幕時發出嗒的一聲輕響。
透在耳中,卻如鼓擂。
賀予僵了好久,才僵硬地挪動手指,在劇烈的自我掙紮間,點開了相冊。
相冊中保存着他拍下的幾張謝清呈當時熟睡的床照,他看着屏幕,夢境瞬間與現實重疊。
照片的細節清晰,連謝清呈鎖骨上淺淡的吻痕都能看到。賀予一瞬間就想起了當時兩人抵死纏綿時的那種火熱,耳邊仿佛響起了當時唇舌纏繞的粘膩聲音。
這些照片賀予在那天離開會所後就再也沒打開浏覽過了。
他不願在結束關系後,對謝清呈依舊懷有某些欲望,于是就沒再瞧。
然而這時候不知抱着怎樣詭異的心思,他有把那個重重保護着的加密文件打開,在挂着遮光窗簾的別墅大床上,賀予舉着手機,像是冷不防被什麽重物撲倒了,壓得胸膛都喘不過氣來,潮濕灼熱的畫面将他摁在席間,撕開他的男性本性。
畫面中謝清呈未着寸縷,額發淩亂,嘴角還有淤痕是他們接吻時賀予咬的…… 只一眼,賀予驀地閉眼,一下子把手機關滅。
少年的熱汗瞬間淌了一身。
他瘋了?
心髒砰砰直跳。
跳得越來越荒謬,他也越來越惡心。
真是瘋了……他又不是同性戀!
對,自己一定是沒睡好,又病了,瘋了。
賀予丢了手機,鐵青着臉下了床去,赤着腳帯着一身熱氣進了浴室,冰冷的水聲一直響着,沖了大半個小時才出來。
出來之後他就把手機從照片頁面退出去了,躺在床上額發濕漉漉地刷了會兒社交網站,想要盡快分散注意。
夜間的互聯網并不寂寞,無眠的人們都還在上面釋放着靈魂的花火。
賀予刷了一會兒,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下意識地就在搜索欄搜了“謝清呈”三個字。
…… 人有時候放空了就會這樣,會在筆記本上下意識地塗寫腦海中回蕩的名字,打字也一樣。
但無意識地輸入謝清呈的名字,對于賀予而言,還是接受不了,覺得真邪了門了。
賀予回了回神,就想退出去了,但在退出去之前,他然注意到了一條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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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