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吃醋

淩漾否認她在畫餅, 揍了他一下後，腦袋又朝他靠了上去，下巴抵着他的臂膀。

周頌不敢再動彈, 由着她吧。

淩漾看着他在處理大蝦, 喃喃：“我要吃水煮的。”

“不是蒜蓉蝦嗎？”周頌看了眼他手中的東西，茫然，他們之前在覽市梨園, 吃了一道是這個, 他就潛意識裏把這菜認為是這個做法。

淩漾搖搖頭：“不是。”

“……”

她搖頭的時候下巴在他胳膊上研磨, 磨蹭, 發絲落在他肩頭搖曳蕩漾。

他身心都一癢, 想動又不敢動。

“嗯？”淩漾見他沒吱聲, 擡起頭望他。

這距離真是近得沒話說, 周頌沒有轉頭, 這轉頭估計就能親上了。

“好，就水煮的，我忘記問你了, 抱歉。”

“沒關系啊。你會做嗎？”

“水煮蝦不是最容易的。”

“唔，那你沒給別的女孩子做過吧？”

“……”周頌搖頭。

淩漾又歪了下腦袋看他：“你喜不喜歡？”

“還行。”他繼續處理蝦線。

淩漾：“不喜歡別勉強，就跟來和我住一樣。你等我搬走了再搬來吧。”

“……”

姐姐舉一反三功夫太過了, 周頌扛不住, 見她說完馬上轉身去哄：“姐姐, 沒勉強, 我明天就搬過來。”

淩漾忍着笑, 拉開冰箱找冰激淩, 說：“我也不是非要和你住。”

“……”

周頌把手裏的蝦丢下水池去, 深邃的眼眨也不眨地望着她, 像一波被凝凍住的湖泊，深不可測：“你什麽意思啊？我幾個舍友都商量好找個三居室一起住了，你讓我去睡客廳啊？”

“……”

淩漾笑得別提多甜了，真心的，真誠的，溫柔建議：“那你，到姐姐心裏來睡啊，全是你的地盤。”

“……”

淩漾彎着眼睛湊近他。

周頌被她眼裏燦若晚霞的光晃了下神，待反應過來，立即悄無聲息地屏住了呼吸。

淩漾一寸寸靠近，又伸手穿過他精瘦的腰攬住壓在了冰箱上，然後踮起腳尖去親他。

周頌猶豫到那一刻，偏開了臉。

淩漾的動作就剎停在他側臉上，距離約莫也就一公分左右，那呼吸就像一陣帶着溫度的煙氣拂過心尖，讓周頌心微微顫了顫。

淩漾眼睛沒看他，只是落在他輕抿的薄唇上，然後徐徐放平了墊起的腳，手也從他腰上拿下來。

周頌餘光裏注意到她的眼神變了變，像是原本陽光燦爛的天氣忽然起了一層霧，沒有光了。

有些落寞。

他心一慌，視線随着她挪開的眼神移動，緊随不舍。

淩漾從他邊上的另一面冰箱門拿了盒冰淇淋出來，轉身出了廚房：“有點餓，你做飯吧。”

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沒幾步，身後意料之外地傳來腳步聲。

還有一道低而含着滿滿磁性的男聲：“馬上就吃飯了，別吃這個。”

“你還沒做呢。”淩漾掀開冰淇淋盒子，迫切想吃點什麽墊肚子，或者說，洩火，洩什麽火也不知道，可能是心癢癢想親他的火，或者，沖動的火。

“半個小時就好了，真的。”周頌抽走她手裏的冰淇淋。

她沒反抗，就靜靜看着。

周頌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只是她似乎察覺到了，就移開了目光，有些懊惱一般的，撥弄了下頭發，然後就說她回房換衣服去，廚房麻煩他了。

周頌知道她不自在，所以也沒有再喊她，兩人分開些挺好的。

只是人一走，廚房顯得空蕩蕩起來，周頌也不是就做得多麽利索，本身他就不是經常做飯，有些生疏，眼下腦海裏還總是浮現出剛剛那個畫面，總是導致他分神。

直到把四菜一湯端上桌了，卧室那邊還沒有動靜。

周頌去找。

她卧室門虛阖着，沒有關緊，透過門縫能看到床尾的一角，那一角裏恰好斜挂着一雙細腿，裙擺滑到了她膝蓋彎處，露出來的小腿纖長勻稱，白膩如玉，擱那兒交疊在一起，懶洋洋搭在床邊。

周頌站了兩秒，看她沒動靜，以為是睡着了，就輕輕推開門。

忽然那一剎裏面傳出說話聲，她慣有的低柔嗓音婉轉地喃喃：“好難啊，追個弟弟怎麽那麽難。”

周頌：“……”

他僵了幾秒，正要轉身打道回府，忽而聽她的聲音穿過半個房間繼續飄出來，鑽入他耳中：“就是，趁醉裝瘋就行，直接吻他不讓。”

周頌：“……”

淩漾嘆氣，把臉埋進枕頭裏，聲音變得含糊起來：“明明追我的那麽多，年上的那麽多，為什麽我就是要個弟弟而已，就不行。”

周頌：“……”

淩漾：“這輩子沒這麽丢臉過，他肯定給我灌迷魂湯了，我也不知道在做什麽，就是想親。”

周頌：“……”

淩漾捶床：“沒玩呢，我可喜歡這小子了，做夢都想撲倒他。”

周頌：“……”

忽然，他身上手機嗡了聲。

卧室裏面的聊天聲戛然而止。

周頌悲傷回頭，房裏的女人果然爬下來床，手裏舉着一個顯示着通話記錄的手機望出來。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氣氛微妙，像一場烈日下的霧，空氣有些悶沉而凝滞。

最終周頌說了句“吃飯了”後，轉身回去。

淩漾懊惱地追了上去，要命了，火急火燎地喊：“……周頌，周頌。”

她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你別誤會別誤會，我和朋友開玩笑呢……”

他觑着眼看她：“我跟你說別喝太多別喝太多，你倒好，天天琢磨怎麽喝多撲倒我。”

“……”

淩漾莫名一臉無辜：“那但凡有別的辦法，姐姐也想着做個正經人啊。”

“……”

周頌愣是被她堵得一句話沒有。

淩漾說完，又一笑，有些不自在地笑，好像是已經說好的不再亂來的，又忍不住說胡話了。

她轉身往餐廳走：“做好了嗎？怎麽不喊我呢。”

“喊了。”

“……”

淩漾深深咳了下，活了這麽久第一次這麽不自在啊，恨不得從他去超市回來的這段時間重新來過。

兩人在餐廳相對而坐。

淩漾不知道菜味道如何，但是首先賣相上就很好，漂亮得很。

她要的可樂雞翅，他買了五個，淩漾為了緩和氣氛，就主動問他：“你不多不少買五個，你打算占兩個還是三個呀？”

“我不吃。”

“……”

淩漾擡頭觑過去，微愣：“嗯？”

周頌：“我，不是很喜歡吃這類，雞鴨魚肉。”

“……”淩漾阖下眸看那一盤子忽然就顯得多了起來的可樂雞翅，“那你，都給我準備的？”

“嗯。”

“你這是，打算喂胖我嗎？”她不可思議地一笑，夾起一個先吃了。

咬了兩口美味的雞翅後，忽然不知道他自己不吃是怎麽做出這種好吃的味道的。

淩漾感興趣地問他：“雞鴨魚肉你都不喜歡，那你還有什麽可吃的？你這小孩兒怎麽這麽挑食。”

“這不還有羊肉牛肉嗎？”他把筷子伸去了一盤子牛肉。

淩漾恍然：“哦，你喜歡吃好的。”

“……”

周頌一笑，但也似乎懶得去否認了。

看她低頭小口小口優雅地吃着雞翅，不時舔舔唇，吃得很仔細，似乎味道還能接受，他安心地吃起自己的。

中間淩漾瞥了他幾道，眼底飄着一抹若有似無欲言又止的意味。

餐桌上就倆人，況且周頌也在無形之中注意着她的動向，看她對這桌菜滿不滿意，所以她的小動作他都看在眼裏了。

周頌也不知道她想說什麽，是不是還因為剛剛那個吻而不自在，所以自己主動開口說話。

“姐姐。”

“嗯？”淩漾吃東西的動作頓住，似乎有些沒來由的緊張。

好怕他忽然鄭重其事地說：以後，你能不能和我保持下距離……別動不動就搞那麽暧昧的動作，咱倆沒在一起。

周頌雲淡風輕地夾菜：“你明天在家嗎？大年初二還不上班吧？”

淩漾一愣，撩起眼皮把眼神游到對面：“嗯？”

周頌兀自吃着：“方便的話，我明天搬過來。”

淩漾心裏忽然松了下去，像拉緊的琴弦忽然徐徐放緩，松弛。

她又伸筷子夾了一個可樂雞翅放到碗裏，語調輕松地道：“明天我在，初二上什麽班。你什麽時候來都可以，我不在你也可以自己開門進來就行了，反正你熟門熟路的。”

“還是你在比較好。”他喝了口湯。

淩漾不懂：“為什麽？”

周頌也說不清為什麽，就是感覺，她在，他來，比自己一個人搬東西過來而她沒看到、不在家的強。

他随口含糊了句說他也不是很熟悉這房子，只是來過，所以想等她在的時候來。

淩漾也沒多想，表示明天應該不出門，等着他。

大年初一的午飯，淩漾吃得可能是有史以來最飽的一頓，對面那小子是真的挑食，筷子只游離在一道牛肉一道青菜菜與一個湯上，其他的全部落進了淩漾肚子裏，要不是他廚藝還挺絕，她都要後悔點那麽多菜。

飯後他要回去，淩漾送人下樓。

十幾秒鐘的電梯裏，淩漾打了一個噴嚏，咳嗽了好幾聲。

周頌說：“回去吃點感冒藥。”

淩漾含糊點頭。

周頌瞥了她一下，總覺得她連他剛剛說什麽都沒聽清楚。

他喊：“姐姐？”

“嗯？”淩漾歪過頭看他。

周頌：“我剛剛說什麽了？”

“嗯？”淩漾想了想，“什麽？感冒藥？”

“嗯。你記住沒有？”

“哎呀，我是三歲小孩嗎？”她失笑，回過頭懶洋洋靠着電梯又懶洋洋地阖下眼，“有點困，我一會兒睡午覺去。”

“吃完藥再睡。”

“……”

電梯到了，兩人最後看了彼此一眼，他就走了。

周頌直接驅車去了學校。

大年初一的醫科大，靜得仿佛小鳥飛過都留下了痕跡。

他爬上五樓，打開宿舍門。

陽光透過對面的玻璃門落在了室內，留下一道寬約五十公分的光線在屋內正中央處。

周頌沒來由想起淩漾說的，到她心裏去睡，都是他的地盤。

這屋子裏的陽光就像她心裏的他？或者說他心裏無法忽視的她……

應該是後者，溫柔又強烈張揚地入駐，不問主人同意不同意。

其實她應該知道他同意的，她不過是追個人而已，他有什麽不能接受的，她要越距吻他，他也沒給她吻，沒什麽過分的動作。

只不過她不知道，半天了他還在後悔那會兒躲開。

他不喜歡看明豔如朝瑰的人眼裏落寞。

脫下大衣挂在椅子上後，周頌走到自己的櫃子前打開一個抽屜，把藥箱翻出來，腳下順着勾了把塞在桌子下的椅子，坐下。

在藥箱裏找到消炎的藥，拿了一支塗在他僵硬紅腫的食指上，上完藥放了幾分鐘，又拿了個繃帶随手纏了一圈，随後收起藥箱，打開下面的櫃門取出行李箱。

他東西不多，平時周末大多時候會回家去，所以只有一部分當季用品。

一個二十寸的行李箱才剛剛放滿，而且還堆了一大半書籍電腦，最後合起來放到一側，周頌在桌子上摸了個沒開封的礦泉水，打開灌了三分之一。

宿舍門忽然由外被推開，微風順着鑽入，周頌一身涼意。

蘇彥安看到他，一愣，茫然開口：“我靠你怎麽在這？”

周頌拿下水，手指了指門。

蘇彥安轉身踢上門，回頭又樂呵着問他：“你不是約會去嗎？”話落忽然看到他腳邊停着的黑色行李箱，他愣了愣，“你收拾行李幹嘛？”

“搬。”

蘇彥安吃驚：“這麽快？你昨天不是才說沒想好住哪兒嗎？可能跟我們一起住。”

“嗯。”

“那你現在？我們幾個可還沒開始找房子，打算過了年再說，初四吧。”

“你們住吧，我搬去我姐那兒。”

“施吟姐那個，葦江花園啊？”

“嗯。”

“你不是說她房子給朋友住了嗎？不方便過去，就前一陣參加她婚禮的那個，叫啥來着……”蘇彥安仰頭望着天花板，想了想，“哦，淩漾？她在那兒住着？那個姐姐搬走了嗎？”

周頌想着她也就一個月內就搬了，遂點點頭。

“哦，那還行。那你要是有地方住，我和顧灼可能就合租了。”

“嗯。”

“另一個和女朋友住，肯定不和我們在一起塊。”

“嗯。”

蘇彥安揮揮手，爬上了樓梯：“我困死了，過年就是折騰當代年輕人的，一大早上起來奔走。”

周頌掃了眼他，才知道他是專門回來補覺的。

他尋思着自己要不要也補個覺，下午也沒什麽事，走親戚什麽的得回覽市，充州啥親戚也沒有，就他姐夫。

上臺階時周頌想起來此前在葦江花園，在淩漾房門口手機那個振動。

他邊爬上木質臺階，邊點開手機看。

是施吟問他今晚要不要和家裏人去她家吃飯。

他回複完，看到微信朋友圈入口有個熟悉的頭像。

淩漾的頭像是一張挺素雅的湖水照，但是陽光灼灼，碧波蕩漾，很有她本人的味道。

周頌坐在床邊，脊背微微向前，雙手手肘撐在膝上，捧着手機看朋友圈。

大白天的，她沒去睡覺，在娛樂會所裏玩，曬了一張衆人的合影。

裏面有幾個男的，有個和她坐在一塊，長臂搭在她身後的沙發上，而她是靠着沙發的，姿态親密，像她卧在人懷裏一樣。

周頌看了眼她的配文：初一快樂~

再看了眼她和那男的距離，周頌眼睛上上下下來回游走了幾下他們之間，看哪裏碰到又哪裏沒碰到。

最後點了個贊上去，還破天荒地評論：“頭孢配酒，天長地久。”

那邊刷朋友圈的淩漾看到他的點贊，正挺開心呢，結果轉頭就看到了評論：“……”

腦子嗡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