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PART 10. Smile and Laugh

瞭望塔的顯示屏裏映出那一場盛大的宴會，男男女女的賓客在華麗的大廳中走動或交談着，舞會還未正式開始，該到的人已經差不多都到了，除了舞會發起人，歌譚王子布魯斯·韋恩。

不過他今天倒沒搞什麽震撼性的出場，而是規規矩矩在時間拖延得失禮之前走出來，腳步輕快，精神奕奕，向大家宣布：

“相信很多人都已經知道，今天我有幸請到了一位特別的客人。”

一道燈光适時地打到他身後，他從門外牽出一位少女。她穿着一件白紗裙，裙擺處的疊紗下膝蓋若隐若現，雙肩處也疊着紗層，胸口則帶着水晶項鏈。她的黑發盤起，以幾朵水晶玫瑰點綴，和耳垂上的水晶耳釘是同款，兩鬓垂下的幾縷頭發燙得微卷。這一身讓她看起來不缺少女風味也優雅動人。

布魯斯把她引進宴廳，随後風度翩翩地躬身，在她手背輕吻一記：“我的純潔天使。”

這一幕印在藍超人的眼睛裏，他不得不承認，從外人的角度來看，他們确實挺般配。

促使他誕生這個念頭的，是與他同來的攝影師的低笑：“看來我們的歌譚王子把主意打到正義公主身上了。”

以記者身份站在會場邊緣的藍超人旁邊，另一位同伴，采訪布魯斯·韋恩必備的美人兒記者質疑：“即使她的年紀還不到他一半？”

攝影師滿懷信心地回答：“相信我，對布魯西王子來說年齡和身份從來都不是問題。”

衆所周知歌譚是蝙蝠俠一個人的城市，哪怕在正義聯盟改組正義領主後蝙蝠俠也保持步調一致，還啓用了亞克漢姆關押全世界做了腦葉切除手術的罪犯。由于歌譚天生的叛逆性，仍然是媒體氣氛最活躍的一個城市。

超人的人類身份“克拉克·肯特”先生，目前就挂名在歌譚日報。

雖然超人領主再沒有用過一次這個身份，但蝙蝠俠以外派公幹的名義一直在僞造他的活動痕跡。

當藍超人說他想和艾瑪爾談談後，蝙蝠俠給了他這個宴會的請柬，給克拉克·肯特。

由布魯斯與艾瑪爾開舞之後，他們又一起跳了第二支舞，音樂聲中三個來自歌譚日報的同伴不知不覺分散開，等超人發現的時候，布魯斯已經被一堆名流和記者包圍起來，艾瑪爾卻沒在他身邊。

艾瑪爾在哪兒？超人剛冒出這個疑問，他就聽到女孩的聲音，她正向他走來。

眼下不少賓客都在跳第三支舞，其餘也多半被布魯斯韋恩吸引過去了，沒什麽人注意到這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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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義領主的公主殿下停在小記者面前，挂着社交性的親切笑容：“肯特先生，真高興看到你從地球另一端回來了。”

這話裏的諷刺和排斥實在讓超人想當做沒聽到都難，這一場舞會裏超人看了她很多次，無時不是笑容甜美落落大方，她說過自己适合當正義領主的代言人，必能勝任，但超人不由問她：“你快樂嗎？”

艾瑪爾卻沒有回答，只給了他一個柔和了些的笑：“你知道的，超人領主，我愛你。”

兩人之間有稍許的沉默，然後第四支舞曲響了起來，艾瑪爾向超人伸出手，超人微微一愣，随即會意地牽住她的手，踏入舞池。

這個莫名其妙的組合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男女主角都已經習慣了。

舞曲進行到一半，艾瑪爾用只有超級聽力才能聽到的微弱音量說：“超人，救人本身是沒有錯的，對吧？”

她沒有看向超人，睫毛低垂，難得顯得脆弱。

艾瑪爾一直在想蝙蝠俠認為白超人做錯了哪裏，他難道想讓超人領主變回過去和他關系更好的那個？他會更喜歡那個和他親密默契的超人嗎？

這一周她埋首于過去的資料，從前她只是用理性去了解，從未用感情去認真看，如今她才了解到正義領主曾經是一個什麽樣的正義聯盟，這也是她對閃電俠越來越友善的原因。

但從坐在蝙蝠戰機裏看着歌譚的雲朵從身邊經過，艾瑪爾就意識到她想錯了，蝙蝠俠最愛的只會是歌譚，以及能把歌譚連同整個世界變得更好的——他們的領主。

藍超人從一開始就把艾瑪爾放在值得憐惜的位置，其中不乏灰蝙蝠的誤導，以及黑蝙蝠被誤導之後傳達給他的錯誤印象。他想告訴她“為了救一些人傷害另一些人是錯的”但不忍，藍超人給自己找理由：她還小……不，是白超人不會這樣說。

他沒注意到她并沒有加“領主”。

在藍超人想到一個合适的回答之前，布魯斯·韋恩就帶着他的舞伴旋轉到他們旁邊，把手中漂亮的歌譚日報女記者塞進超人記者手裏，然後把他的天使接了回去：“交換舞伴，肯特。多謝你陪她，你知道，我在舞會上總是太忙。”

布魯西王子輕浮的炫耀中，艾瑪爾抿唇一笑，就跟着她的王子走了。

這一對王子和公主相攜離去，留下記者克拉克給他目光炯炯的女同事。

多少有點手忙腳亂地應付女記者的刨根問底，以他的超級聽力，還能聽到布魯斯和艾瑪爾在低聲商量這場舞會的主題：“……會從大學生中大量征集義工，當然，你的號召力……”

超人這才明白這就是蝙蝠俠說起過的那個針對大學生的計劃，他不由轉頭看了他們一眼。公主和王子靠的很近，套着花花公子殼子的蝙蝠俠正一副脈脈私語的樣子，語氣輕佻，笑容玩世不恭，艾瑪爾微側着臉傾聽，眼神專注柔和。看起來倒确實不像師生，而像一對戀人。

昏暗的地下室裏，白超人沒有開燈，只有一塊屏幕散發着熒光照亮他面前的方寸地，光芒映在他英俊而缺乏表情的臉上，越發鍍上一層金屬光澤。

畫面上顯示的是瞭望塔的監控室，因為代替蝙蝠俠值班的閃電俠違反規定，把食物帶進監控室，正抱着艾瑪爾為他帶的漢堡大快朵頤。

艾瑪爾不在的時候，白超人就靠這個打法時間，看閃電俠，看艾瑪爾，看蝙蝠俠——無論哪一個，還有看如果從過去走出來的自己。

他久久地坐着一動不動，直到地下室燈光大亮，灰蝙蝠和艾瑪爾一起走進。

蝙蝠俠的表情和聲音都很到位，但衣着打扮還屬于布魯斯·韋恩，艾瑪爾已經去掉了首飾，仍穿着小禮服，頭發盤在腦後，微卷的鬓發垂在耳邊。這兩個人站在一處，在地下室簡直能當光源用。

但小公主一進門就氣勢洶洶地質問：“超人領主，你還沒吃晚飯！”她雖然已經盡可能地把日常用具搬進地下室，但那也要超人願意動手才行。

白超人把目光挪向她：“抱歉，我忘記了。”

艾瑪爾咬了咬唇，飛快地看了眼灰蝙蝠，然後說：“我現在去重新做。”提起裙子跑了出去。

室內只剩下兩個人了，這是正義領主成立後他們第一次獨處。

自從成為領主，超人和蝙蝠俠就不怎麽說話見面了。蝙蝠俠幾乎一直在地球上處理外交之類的事，超人除了約會露易絲外基本不離開瞭望塔。

白超人坐在原地沒有動，也沒有看向灰蝙蝠：“艾瑪爾變了很多。”

地下室空間不大，灰蝙蝠坐到了白超人的床上：“如果你說的是比起第一天到正義領主。”

這句話讓白超人再也繃不住面無表情的樣子，微微流露黯然。

世界是不是變好他沒有看到，人們對他的感情在變他不予理會，昔日同伴矛盾漸深他視而不見，從決定成為領主那天起，他的心境就沒有變化過。

痛恨而不肯回顧過去的人是他，一直沉湎過去的人也是他。

沉默了好半響，超人說：“我看過那場演講。”

“什麽？”

“馬丁·路德·金的演講，《我有一個夢想》。我看過視頻。”

“他被暗殺了，在另一場演講上。”

“你想說，我必得失敗嗎？”

“我想說，你不能在高高在上的位置把和平恩賜下去，必須在人類之中奮鬥，并做好為此隕身的準備。”

“你就是懷着這種想法成為蝙蝠俠的嗎？”

這回換蝙蝠俠沉默着沒回答。

片刻，他站起來，走到超人身邊，把屏幕轉了個方向，然後飛快地鍵盤上敲打，十幾秒後他把屏幕再次一轉，面對超人：“看看，這是你兩年裏做的事。”屏幕上的圖片和文字像瀑布一樣流動着，當然對超人的視力而言完全不成問題。

不屬于人類的藍色眼瞳中映出圖文的飛瀑，一件件，一樁樁……超人默默看着，複習着從夢醒後領悟到的事實：此時的世界已經和兩年前不一樣了。

蝙蝠俠冷然地宣布：“這也是我為什麽支持你的原因。”

超人慢慢地說：“你想要一個沒有犯罪和痛苦的世界。”

蝙蝠俠反問：“誰不想要？”他把屏幕又往前推了一點，“你統治，殺戮，是為了讓人們生活的更好，而不是為了讓世界看起來更好。”

這就是決定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的分歧點。

用獨|裁來統治國家的先例并非沒有，但無一例外分崩離析了。這些超人已經從史書上讀過很多，不用蝙蝠俠繼續說下去他也知道。

如果當蝙蝠俠認為不能不插手，甚至把整個正義領主都拖進來，說明他認為事情已經到了失控的邊緣。

超人所做的決定能左右日後的一切。不是毀滅，就是重生。

最後蝙蝠裝說：“現在還有很多人，不滿于現狀但是相信你，你該為了他們讓情況變得好起來。”

超人幾乎懷疑蝙蝠俠在無時不刻監視自己，然後他想到蝙蝠俠或許确實這麽幹了。這句話讓他想起最後一次見到露易絲那天，看守露易絲的兩個警衛，當露易絲抱怨：“不能說出我的想法，不能思考。”他們說：“這種情況是暫時的，他向我們承諾過。”

他拒絕別人聲音的時間已經夠久了。

超人臉色嚴肅，然而其下透出了些生機勃勃，類似久違的從前永不墜落的那個全民偶像的神情，他看向蝙蝠俠：“我該怎麽做？”

蝙蝠俠把電腦屏幕轉會自己面前：“首先，微笑。”

超人瞪大眼睛，但确實覺得很有道理。

他牽動嘴角，試着露出一個舊日熟悉的笑容。

地下室的門被推開，端着餐盤的艾瑪爾走進來，正對着微笑的超人，驚訝地揚起眉：“超人領主，你牙疼嗎？”

超人挫敗地捂住臉。蝙蝠俠沒笑，這是他唯一感到安慰的事。

蝙蝠裝還是對着電腦，好像根本沒看到剛才那失敗的一幕似的，頭也不回地說：“艾瑪爾，幫幫他。”

艾瑪爾走下臺階，把餐盤放在兩位領主身旁：“是的，我該幹什麽？”

“給他一個吻。”

“啊……啊？”

艾瑪爾驚詫地看向超人，眼裏分明閃爍着期待。

超人連忙叫停：“等等，至少這個讓我來！”

他伸手扶住艾瑪爾的肩，俯身吻了一下艾瑪爾的額頭，露出個帶着無奈，但确實溫柔明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