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好了，就這樣，回去改吧。”

荀慕跟錢多來在辦公室呆了四個小時，下午一點，就快過飯點兒了。

“教授，吃飯去！”錢多來對不說話就斯斯文文的小老頭道。

荀慕也停下，等着老師。

哪知老頭那嘴角的笑遮都遮不住。“我不去，我家裏做好了的。”

錢多來眼睛一亮，伸出爪子想拉荀慕。

荀慕側開，兩人迅速消失在老者面前。

翟醉背着手鎖了門，想着荀慕剛剛的遲疑。“結了婚的人就是不一樣。”

二人剛出樓，從邊上蹦蹦跳跳過來個“大兔子”。

“哥哥！”

錢多來雙眼瞪大，随即立馬收回視線跟着荀慕換個方向走。

那長腿邁得飛快，像乘着風一般。弄得衣服往兩邊敞開，很是好看。

“哥哥！你等等我啊。”

荀慕加快速度，盡往那些不好走的地兒繞彎兒，等到了食堂門口，後面就剩一個氣喘籲籲的錢多來。

“呼呼！”錢多來喘着大氣兒，“慕慕，你走這麽快幹嘛，人半路就跟不上了。”

“話說，你幹嘛躲着你弟弟？”

錢多來覺得荀慕見到那小白兔子就跟見到鬼一樣，挨着就怕被纏上。

“我沒弟弟。”荀慕舉步走進食堂。“二樓還是三樓。”

學校食堂一共三個，他們這個是西學樓這邊的食堂，四層，吃的什麽都有。

“二樓，吃香鍋。”說到吃，錢多來什麽都忘了。他興沖沖地跟上荀慕一步三個臺階的長腿，急吼吼地在邊上的窗口拿盆兒跟夾子。

“慕慕，你想好繼續讀了沒啊？”錢多來把方便面往盆兒裏放，一邊問着。

這時候沒什麽人了，兩人并排着拿東西，也好說話。

荀慕夾着肥牛卷道：“不知道，回去問問。”

“問問？嘿嘿，問你老公？”錢多來笑得賊兮兮的，在人家菜架子邊就像是要藏點兒菜進兜裏似的。

荀慕平靜道：“嗯。”

“結婚了的人就是不一樣。”錢多來咂吧嘴，一臉幸福樣。

二十多塊錢的砂鍋，錢多來刷開。“中辣的！”

荀慕：“麻辣。”

錢多來：“難得你舍得上來吃。”

荀慕反問：“我來少了嗎？”

錢多來看看荀慕的衣服，似有所悟。“對吼，怎麽以前會覺得你吃香鍋很困難呢。”

“原來是衣服的問題。”

“你衣服不破了耶！”

錢多來以一種特別驚奇的眼神掃視荀慕。相處幾年，他是見過幾次荀慕買的新衣服第二天就壞了的。

越便宜的，越能保存。但最後都會壞，毫無意外。

但是……

“你這衣服不便宜，但是兩三天了還沒壞。神奇！”

荀慕捏着衣角，不經意摩挲。

是因為藺朝買的。

他的衣服，只要是自己買的，無一例外，會壞。但像那些兼職的制服，或者是藺朝送的，都是好的。

荀慕斂眉藏住眼中的精光。心情好得像吸滿了粉紅色的泡泡。

錢多來手在面前裝模作樣揮兩下。“哎呀，這戀愛的味道……”

“不得不說，你這體質就很……很神奇！”

“得了，以後的衣服就你家那位承包了。想想都幸福！”

“我也想要這麽神奇的秀恩愛技能！”錢多來黑麥的臉上笑得賊兮兮的。“沒衣服穿就叫老公~”

“哎呀呀，哎喲喲……肉麻兮兮。”

“三十五號！”

“來了！”

荀慕輕笑出聲，整張臉給出餐的阿姨都給驚豔得停手。

錢多來以為阿姨摳搜，忙道：“阿姨！我要醋！”

阿姨回神，笑呵呵道：“這同學可真好看，跟天仙兒似的。”

錢多來轉身，看着那稍縱即逝的笑。煞有其事點點頭。“可不是，确實是個天仙兒。”

“性子也像，冷冷的。”

荀慕睨他一眼，随即恢複正常。

“四十三號。”

“加點醋阿姨。”

“好嘞，給你多加點兒。”

荀慕：“……”

倒也不用。

在學校吃了午飯，荀慕掃了輛自行車。

“慕慕，你回半山嗎？”錢多來也推着他的車過來，是一輛黑色的山地自行車。

荀慕長腿搭在自行車上想了想。“嗯，半山。”

“行吧，那我先走了。”

錢多來回家就騎個自行車的事兒，若是打車更快，半小時左右。如果荀慕去藺朝的公司，兩人還有點順路。

“等等，一起。”後邊忽然又傳來荀慕的聲音。

“诶？你去哪兒？”錢多來一滞。

荀慕：“去公司。”

錢多來蹬個幾下追上荀慕：“怎麽還改主意了，不會是想陪着我吧！”

荀慕淡淡：“你想多了。”

反正他回家也沒什麽好玩兒，還不如去公司找藺朝。

正好他想聊一聊今天教授說的這事兒。

以前他是無所謂，但現在有參考意見了，他想體會一下征詢意見的感受。

他想：那一定很不錯。

兩個人都是年輕人，一個上萬的配備齊全的山地自行車，一個半小時一塊錢的共享單車。在長腿的驅使下，疾馳往前。

風打在臉上，沒過年那會兒那麽刺骨。兩個人都扛得住。

沒多久……

“嘎吱！”車在高樓大廈中央急剎，發出刺入耳膜的抱怨聲。

荀慕腳尖點地。

“我到了，你慢走。”

錢多來崇拜地看了看像山般聳立入雲的樓。單手一揮，潇灑走人。

“拜拜！”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荀慕再次來藺朝公司，不用打招呼直接上樓。

坐到空曠的辦公室時，藺朝不在。隔着玻璃，四十樓的高度能将下邊的景色一眼望到底，他在窗邊站了一會兒。

現在是午休時間，荀慕想了想，直接推開休息室的門。

好巧不巧……藺朝就坐靠在床頭。

窗簾拉着，床頭開了一盞暖黃的燈。

而燈光下的人頭發已經整潔，襯衫上的扣子扣得好好的，腿上還放着本書。

荀慕頓了下，接着将門輕輕關上。“沒睡？”

藺朝扣上書，對着荀慕伸手。“過來。”

荀慕蹬掉鞋子，撲倒藺朝身上，像纏蛇一樣把人熊抱住。“你是不是等我呢。”

藺朝縮進被子，将人圈好。“沒等你。”

荀慕雙手搭在藺朝脖子，一點點給他紐扣解開。“不嫌難受。”

對于藺朝的解釋，不樂意聽得直接當做沒聽見。

“就是沒你睡不着。”

荀慕這才舒服了，他粲然一笑。“感情我就是個催眠的。”

藺朝動了動腦子，很嚴謹道：“某種程度上來說是的。”

荀慕撓撓他襯衫下的皮肉，像誘哄般道：“快睡吧，要上班了。”

藺朝也沒問他為什麽忽然來了，不過在看到荀慕那一剎那。他承認，自己的心跳的有些快。

“午安。”他輕喃。

“午安。”荀慕蹭蹭，雙手縮在藺朝解開扣子的胸膛。

陪.睡了一會兒，荀慕還兼職叫醒服務。

等藺大總裁收拾好後，他照舊坐在外邊改論文。

兩個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兒，但無聲流露的默契與溫情，是個進辦公室的人都能吃到一大盆新鮮熱乎的狗糧。

藺朝簽了幾個字，繞到荀慕身邊坐下。

“是有事兒嗎？”藺朝開門見山。

荀慕仰頭：“你知道？”

“不知道，猜的。”單純開口找個話題而已。

“還真有事兒。”荀慕也不是拐彎抹角的性子。他湊近藺朝，雙眼晶亮。“來征求一下過來人的意見。”

藺朝擡擡下颚：“說說。”

“我本來想今年畢業後直接找個地方上班就行，但有老師想讓我繼續讀。所以問問朝朝你？”

藺朝看着不知什麽時候被荀慕抓過去捏着玩兒的手，道：“有不繼續讀的原因嗎？”

荀慕側頭磕在他肩膀，笑道：“我懶。”

“那就是沒有。”

藺朝瞥見青年臉上的笑，裝得是一幅無所謂的樣子，但這眼睛裏的期待他要是察覺不到，就白混了這麽多年。

“怕不怕累？”

荀慕無所謂：“還能有多累。”再累的他都經歷過了。

“站在過來人的角度，幹一行技術理論還是深造一點比較好。這樣無論是橫向選擇，還是縱向發展都會好些。所以，在這個基礎上建議你去。”

“要是我不想呢？”荀慕坐正，認真凝視着清朗如月的人。

藺朝更幹脆：“無所謂，我養得起。”

荀慕笑得漾人。“嗯呢，我知道了。”

藺朝捏着他臉：“甚至于，你要是想當個寵物醫院的老板，我也可以給你投資。不過上手術臺的醫生的話，我建議你多招幾個。”

“怕你偶爾應付不來。”

荀慕跟藺朝緊挨。“朝朝，你不怕我把你賣了嗎？”

藺朝眉眼中是絕對的掌控與自信。“可能嗎？”

荀慕眼尾輕勾：“不要小看我。”

藺朝揉揉他腦袋，眼含笑意：“我可從來沒小看你，小騙子。”

荀慕舒服得眯眼：“你知道你還跳，那就不是騙。”

“是你情我願！”

藺朝點點頭：“也是。”

荀慕傾身，環住藺朝的腰靠在他的腿上。安靜乖巧，像慢慢把自己攤開。

他道：“我只是想有個人在身邊，能跟我說說這些有的沒的。”

雖只有簡單的幾句描述，但不難想象那樣的年紀獨自一人生存的心酸。

外殼之所以堅硬，也不過是這些刺戳人恻隐之心的經歷一點點在青年身上成繭。

自我防衛罷了。

藺朝垂眸，指尖穿梭于他的發絲。

“我知道。”

“想做什麽就去做，還有我呢。”

荀慕收緊胳膊，眼角氤氲出一抹紅，悄悄埋藏在藺朝小腹。“好。”

“慕慕乖。”

荀慕悶聲：“嗯，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