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吃味(三章合一) (1)

翌日清晨, 望着一側被撕壞的襦裙,鐘璃腦海中又浮現出了昨晚的荒唐,她忍不住罵了一聲混賬, 撿起襦裙愛不釋手地摸了摸,也不知還能不能修補。

就在她為這件新衣惋惜時, 她突然聽到牆內傳來了叩擊聲, 鐘璃心中一驚,連忙穿上了外衣, 秋月和夏荷也趕忙走了進來。

敲擊聲停了片刻, 又響了一下。

鐘璃不由屏住了呼吸, 就在主仆三人驚異不定時, 那面牆竟動了動, 怕房屋倒塌,鐘璃飛快扯住了夏荷和秋月的手, “出去。”

三人連忙跑了出去, 張媽媽才剛洗漱好,瞧見三人的動靜,吓了一跳,“這是怎麽了?”

怕她擔心, 鐘璃道:“瞧見一只老鼠, 我們一跑, 它也跑了, 剛剛順着牆角鑽了出來, 往耳房去了。”

張媽媽道:“哎呦,怎麽又有老鼠。”

她說完,不争氣地看了夏荷和秋月一眼,“主子怕也就算了, 你們倆跟着亂跑什麽,趕緊去抓老鼠吧,別一繁衍,越來越多。”

夏荷摸了摸鼻尖,“我去抓吧,秋月看着點主子。”

秋月點頭,她陪着主子在外面靜候了片刻,牆壁房屋并未倒塌,站在外面也聽不見動靜,兩人試探着進了室內,進去後,又隐約聽到了敲擊聲,聲音更明顯了些。

鐘璃心中不由有些打鼓,隐約間,想起了裴邢臨走前曾說過,“明日睡醒後,別讓外人進屋,若想午休就去側間。”

難不成這動靜,是他搞出來的?

鐘璃便也沒再管,只叮囑秋月守着點,別讓旁人進來,她過去看了看承兒,小家夥還在呼呼大睡,小臉粉嫩嫩的,腳丫子在外伸着,褲腿也往上跑了些,露出一截兒蓮藕似的小腿。

鐘璃給他扯了扯被子,才道:“承兒起床啦,太陽曬屁股啦。”

承兒小嘴嘟了一下,繼續呼呼大睡。

鐘璃笑道:“呀!這個冰糖葫蘆真好吃,一點都不酸,甜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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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夥一翻身,騰地一下坐了下來,睡眼惺忪的明眸瞬間亮了起來,“我也吃!”

鐘璃賞給他一個腦瓜兒崩。

承兒捂着小腦袋,眼巴巴去瞧她的手,見沒有冰糖葫蘆,小嘴又嘟了嘟,“姐姐騙人!”

他眼淚汪汪地倒回了床上,抱住被子,哼哼唧唧不肯起。

鐘璃笑道:“承兒若是乖乖起床,過幾日姐姐帶你去郊外踏青好不好?到時給你買冰糖葫蘆。”

承兒一骨碌爬了起來,高高興興地與鐘璃拉勾。

等用完早膳,再回到寝室時,敲敲打打的動靜已停了下來,下午時分,若隐若現的敲擊聲又響了起來,這次一直到晚上,才停下。

鐘璃一顆心一直提着,用完晚膳,都沒敢沐浴,時不時就要看一眼這面牆,約摸過了一個時辰,裴邢竟是過來了,他進來後,就掃了一眼西面的牆壁。

牆壁外,放着兩個大衣櫃,衣櫃占了半面牆壁,他讓人将衣櫃移到了左邊,随後在牆壁上的三個位置各敲了一下,随着他的動作,後面這面牆竟是轉動了起來。

不,準确說是牆上被開了一道門,本是牆壁的地方,卻被替換成了一扇門,門的顏色跟牆壁一模一樣,門打開後,率先露出來的是秦興的身影,他身後還站着兩個黑衣少女。

再往後竟是一條嶄新的地道,饒是心中有了猜測,真正瞧見這一幕時,鐘璃還是被震撼到了。

秦興帶着兩位少女,沖裴邢和鐘璃行了一禮,就沖少女颔首,兩個少女擡着一個紫檀木箱走了進來,放下木箱,她們又行了一禮,身影便消失在暗道中。

秦興對鐘璃道:“密道挖好後,我只帶剛剛那兩位少女走過,從密道內也無法打開這扇門,若要打開,需要從您這兒操作,姑娘不必擔心安全問題。”

鐘璃這才微微松口氣,她還真怕有人從密道闖進她的閨房。她其實不太理解,他們幹嘛突然弄個密道,還有少女擡進來的大箱子,鐘璃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眸中帶着一絲好奇。

秦興卻沒過多解釋,說完,又沖兩人行了一禮,便轉身離開了密道,還體貼地關了門。

鐘璃眨了眨眼,這才看向裴邢。

裴邢沖她擡了擡下巴,示意她打開看看,鐘璃上前一步打開了木箱,随即便怔在了原地。

箱子裏竟全是女子的服飾,一件比一件華麗漂亮,上面幾身是各種款式的襦裙,下面還有騎裝、胡服,加起來有二十套左右,除了一套略顯暴露外,其他的皆是可以外穿的衣服。

裴邢的目光在那件西域服飾上,停留了一眼,淡淡道:“不喜歡的可直接丢掉。”

鐘璃也看了看那件衣服,包括之前那件金縷衣,她隐約意識到這許是外族的服飾。

雖然不明白,他為何要送她衣服,鐘璃也沒拒絕,畢竟都大費周章地擡了進來,“謝謝三叔,我有不少衣服,三叔以後不必破費。”

裴邢不置可否,目光落在她開開合合的粉唇上,眼眸深邃了些,鐘璃反應過來時,已被他捏住下巴,咬住了唇。

鐘璃心中一跳,裴邢已将人抵在了梳妝臺上。

他并未多待,此次前來好像就為了開一下密道門,順道咬她幾口,離開時,他沒走密道,身影一下子就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中。

鐘璃讓秋月和夏荷進來收拾了一下衣裳,兩人瞧見這麽多漂亮衣服時,皆愣了愣。

鐘璃簡單解釋了一下。

夏荷細心,摸了摸布料,驚訝道:“這做工和布料,是錦衣閣的衣物吧?都說錦衣閣的衣物貴得離譜,一套頂旁的成衣鋪子十幾套,一下子買這麽多得花多少銀子。”

秋月啐道:“咱們姑娘這般出類拔萃,沒名沒分跟着他,花他再多銀子也是應該的,何況這點臭錢,才哪兒到哪兒。”

鐘璃不想聽這些,“都收起來吧。”

翌日清晨,她來到養心堂時,老太太握住了她的手,“畫冊可認真瞧了?”

上面的年輕公子,皆是二夫人精心挑出來的。她嫁給鎮北侯府的二爺,算是高嫁,嫁入高門的艱辛,不是一兩句就能說得清的,就這還是在婆母寬和,妯娌也好相處的情況下。

她不希望顧知晴高嫁,選的皆是身份地位比不上鎮北侯府的。雖身份稍低一些,這些年輕公子卻極其出色,都是些品學兼優的青年才俊。

可惜顧知晴一個沒瞧上,二夫人僅有這麽一個女兒,顧知晴不願意,她也不好按着她的頭,強迫她。

說實話,這些年輕公子也很适合鐘璃。

對上老太太關懷的目光,鐘璃有些難為情,她思忖了一下,道:“最近趕上店鋪的開張,我實在有些忙,祖母且給我一段時間吧,讓我再考慮考慮。”

老太太也不想逼太狠,嘆口氣勸道:“你再放心不下承兒,早晚也得出嫁,承兒還有侯爺照看着,你別把他當成你的責任。”

清楚老太太是為她好,鐘璃認真點了點頭,“祖母放心吧,我會好好考慮的。”

話雖如此,鐘璃确實沒有出嫁的心思,上一世,世人眼中的蕭盛溫文爾雅,光明磊落,她也滿心信任着他,換來的卻是他的欺瞞和哄騙,她清晰地意識到男人根本靠不住。

就算僥幸遇到個靠譜的,他也未必肯養承兒,鐘璃是真不想嫁人,不管是為了承兒,還是為了自己。

她必須要盡快賺錢,等攢夠足夠多的銀子,才有可能帶承兒離開,畢竟假死藥幾乎賣到天價,她只能努力。

回到摘星閣後,鐘璃又瞧了瞧賬本,随後便看起了醫書,打算研制一些解毒丸,若能研制出來,估計也能換些銀子。

鐘璃并不知道,她回了摘星閣後,二太太便到了養心堂,“前段時間,小叔一直忙得不行,兒媳也沒好提相看的事,如今天氣暖和了起來,不若就定在上巳節相看吧?畢竟也不好讓女方那邊一直等着。”

老太太笑道:“我正想跟你說這事,我看合适,上巳節時刑兒肯定休沐,就這天吧,晚上等他回來,我讓人給他說一聲。”

二太太含笑點頭。

裴邢并非每晚都回來,他在府外有私宅,自打被聖上任命為錦衣衛指揮使後,十天裏也就回來兩三日,最近才回來得稍微勤了些。

這一晚,老太太就沒等到他,第二日,見他還沒回來,她幹脆派人給裴邢傳了個口信,小厮過來傳話時,裴邢都已經忘了相看的事,因着早就應了下來,便點了頭。

定國公府。

陸貞渺讓丫鬟備了馬車,她昨日就往宮裏遞了拜帖,想見淑妃一面,淑妃是她的嫡親姑母,陸貞渺跟她很親,淑妃讓她今天上午入宮,收拾妥當後,她便入了皇宮。

淑妃膝下僅有一位公主,小公主才八歲,随着她一起住在景陽宮,陸貞渺過來時,是淑妃的心腹李嬷嬷親自迎接的她。

她剛進入景陽宮,小表妹就飛奔了過來,抱住了她的腰,陸貞渺順了順她的長發,“五公主又長高了。”

五公主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小臉圓圓的,還帶着一點嬰兒肥,笑起來十分甜美,“嬷嬷也這麽說,我最近又長了兩寸。”

淑妃也走了出來,她相貌清麗,身材高挑,墨發高挽,露出一截兒修長白皙的脖頸,是個極有氣質的美人。

瞧見女兒又小尾巴似的黏在陸貞渺身側,淑妃不由失笑搖頭,“得知你今日要來,她一早就盼着了,快進來吧,今兒風大。”

此時正是乍暖還寒的時候,昨晚上又落了一場雨,小雨淅淅瀝瀝下了半宿,天亮後,雖未下雨,空氣卻有些潮濕。

風一吹,便一陣涼意。

陸貞渺牽着五公主,進了景陽宮的正殿,淑妃一向低調,她膝下僅有一位公主,卻聖寵不衰,雖說有國公府的緣故,自身的手段也不容小觑。

景陽宮,宮殿雖大,卻并不奢華,內裏的布置十分簡潔,也沒什麽貴重之物,僅牆壁上挂着幾幅名畫,書架上擺着幾件精美的瓷器。

淑妃素來愛花,窗臺上、櫥櫃旁擺着不少花盆,各種花朵開得正好,就連書案上的花瓶內也插着幾枝嬌豔的君子蘭,處處都透着雅致。

清楚她今日過來,肯定有正事要說,閑聊過後,淑妃便讓嬷嬷将五公主帶了下去,她笑盈盈道:“說吧,今日來有什麽事要讓姑母幫忙?”

陸貞渺嘿嘿笑了笑,親昵地挽住了淑妃的胳膊,“還是姑母了解我,貞兒什麽事都瞞不住您這雙慧眼。”

淑妃失笑搖頭,“少拍馬屁,姑母也不是什麽都能幫,先說說是什麽事,不會又惹你哥不高興了吧?”

陸貞渺噘嘴,“自然不是!我又不是小孩子,還總能惹他生氣不成?”

淑妃但笑不語。

陸貞渺莫名有些心虛,好吧,她承認,她确實時常得罪哥哥,還不是他太難伺候了嘛,天天一張冰塊臉,明明有喜歡的姑娘也不主動些,這麽個性子真真是急死人。

陸貞渺咳了一聲,才正色道:“我今日可不是讓您幫忙找哥哥說合,我這是有正事求您!”

淑妃還是頭一次見她這般嚴肅,神情也嚴肅了些,誰料下一句就聽她道:“再過幾日您不是要辦賞花宴?我記得姑母每年都會邀請鎮北侯府的女眷,這次可不可以加上鐘姑娘?”

淑妃素來愛花,不僅愛養,也喜歡賞花,皇上也清楚她就這麽一個喜好,特意準許她每年辦一次賞花宴,貴婦們過來賞花時,也會帶上一盆自家養的最好的花,如此便能互通有無,讓淑妃賞盡名花。

京城有頭有臉的貴婦,她都會邀請,鎮北侯府也在其中。當初鐘母在世時,都是鐘母來,如今鐘母不在了,都是二太太過來。

淑妃不曾見過鐘璃,對她的母親卻記憶很深刻,她身處後宮見過不少美人,似鐘母那般集智慧與美貌為一體的女子卻不多見,可惜紅顏薄命。

“貞兒跟鐘璃是好姐妹?”

陸貞渺嘆息道:“就因為不是才想讓姑母邀請她,我之前試圖讓顧知晴幫忙約過她幾次,可惜一次都沒有成功。”

“約幾次都不現身,還真是好大的面子。”

陸貞渺連忙解釋道:“許是另有隐情,我私下派人悄悄打聽過,鐘姑娘性子和善,待下人都極好,按理不會這麽不給面子,許是顧知晴私下有所隐瞞吧,也怪我自己,總覺得兩人并不熟悉,冒然登門,會很奇怪,才沒送過拜帖。”

淑妃止住了她的絮叨,“等等,好端端的,你對她作甚這麽執着?你想要什麽樣的朋友沒有?還差她這一個?”

陸貞渺嘆息一聲,“若不是為了哥哥,我也不至于千方百計地與她交好,哥哥好不容易開了竅,有了喜歡的,我若不操心,就他那冷淡的性子,猴年馬月才能抱得美人歸!”

這個消息不啻于平地驚雷,淑妃身子都坐直了,“衍睿對她有意?”

陸貞渺認真點頭。

淑妃沉默了片刻,才道:“鐘璃雖住在鎮北侯府,父母卻皆已去世,若我所記不差,她舅舅也碌碌無為,她這等身份哪裏能當定國公府的世子妃?就算她再出色,出身也太低了點兒,你父親不會同意。”

見她提起父親,陸貞渺臉上沒了笑,“父親一直想将世子之位傳給繼母所生的兒子,哥哥娶個身份低的,不是更合他心意?”

兄長這些年,做了不少糊塗事,淑妃也不好評判,只是諄諄教誨道:“正因如此,你們才不能随他的意,你哥哥才是嫡長子,于情于理,都該被請封世子,他若能娶個身份高的,對他來說亦是一大助力。貞兒,婚姻不是兒戲,不是僅有喜愛就行,需要多方考慮。”

陸貞渺的母親走得早,她被老太太養在膝下,打小備受寵愛,淑妃只覺得老太太将她養得太天真。

陸貞渺搖頭,“我了解哥哥,他根本不稀罕這個世子之位,我不想考慮旁的,哥哥這些年,着實辛苦,我只希望他能開心,姑母幫幫哥哥吧。”

淑妃雖不贊同,卻也想見見鐘璃,終究還是點了頭。

她下邀請函時,特意加上了鐘璃的姓名。二夫人收到邀請函後,還有些納悶淑妃怎麽注意起了鐘璃。

其實就算淑妃不提,二太太也打算帶上鐘璃,前兩年,因鐘璃在守孝,她都是帶顧知晴去的,今年鐘璃不僅出了孝期,老太太還特意叮囑了要她照拂一二。

她唯一能照拂的,也就是帶鐘璃參加參加宴會。

鐘璃模樣性子都甚為出挑,只不過因守孝的緣故,不曾在衆位夫人面前露過面,去鐘府提親的才不多,但凡她多帶鐘璃參加一下宴會,提親的肯定會踏破鐘府的門檻。

鐘璃得知此事時,也有些驚訝,上一世,她卧病在床,并不清楚淑妃是否邀請了她。

如今既得了邀請,鐘璃自然需要過去。

淑妃設宴的日子是三月初一,這一日,是個晴天,天色大亮後,鐘璃才來到養心堂,最近幾日老太太又犯了頭疾,幾乎成宿休息不好,鐘璃特意晚來了一個時辰。

老太太也知曉了她要入宮的事。

鐘璃的規矩自是沒得挑,她母親是個很聰慧的女子,一直很注重對鐘璃的教育,還請老太太身邊的趙嬷嬷,特意教過鐘璃各種禮儀。

她性子也穩妥,待人接物一向讓人挑不出錯,老太太倒也不擔心她,不過還是讓趙嬷嬷給她講了講宮裏的事,重點說了一下宮妃們的性情和喜好。

鐘璃一一記在了心上。

淑妃設宴,除了貴婦貴女,自然也會邀請後宮的嫔妃,皇上的後宮各色美人皆有,性情也大不相同。

鐘璃只穿了一身月白色襦裙,畫了個淡妝,只求在不失禮的基礎上,盡量低調。

盡管如此,等她塗完口脂時,秋月和夏荷還是瞧呆了,連承兒都新奇地圍着她轉了轉,“美人!”

這可不是鐘璃想要的,她索性又換了一種口脂顏色,這次的顏色不若剛才明豔動人,貼近嘴唇原本的顏色,發型也換成了最樸素的一款,總算将豔麗的顏色壓下去一分。

承兒眼眸亮晶晶的,也想塗口脂,鐘璃怕他吃到肚子裏,沒敢給他塗,只往他眉心抹了點,小家夥美滋滋的,小手沾了點口脂,“秋月姐姐也來!”

說着就要往她額頭上戳。

秋月笑着躲開了。

與摘星閣的歡樂不同,二太太這兒氣氛卻死寂沉沉的。顧知晴昨日才得知,母親竟然不帶她入宮。

前段時間她剛在陸衍睿和陸貞渺面前丢了人,她正想趁這個機會,在陸貞渺和淑妃面前好好表現一下,誰料母親竟是要帶鐘璃入宮。

她昨晚氣得晚飯都沒用,今早上本以為母親會服軟,誰料她根本沒露面,顧知晴有些沉不住氣,只得帶着丫鬟來了她的住處。

進來後,她就紅了雙眼,“母親真不帶我去?”

周氏揉了揉眉心,解釋道:“不是我不肯帶你,賞花宴,設在桃園,場地本就有限,往年各位夫人都只帶一個姑娘,淑妃娘娘特意邀請了鐘璃,我只能帶她去。”

見淑妃竟是主動邀請了鐘璃,顧知晴眸色暗了暗,“她怎麽突然會邀請鐘璃?”

難不成淑妃也知曉了陸衍睿的心意?才特意将她喊去相看?

顧知晴心中緊了緊,忽地一咬牙,坦白道:“娘親前兩日不是嫌我不知好歹,沒瞧上您選的人嗎?其實女兒已心有所屬,除了他,女兒絕不嫁旁人,求母親幫我。”

周氏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下一刻就聽到她一字一字道:“女兒心悅的是定國公府的陸衍睿。”

周氏這才明白,她這次怎麽這麽想入宮,敢情是為了讨好淑妃,“糊塗!”

顧知晴不服,“他好歹是定國公府的嫡長子,身份比母親選的那些個高多了!何況他又一表人才,單論才華,不輸任何人,他若參加殿試,說不準會是狀元郎,女兒怎麽就糊塗了?”

是,單論才情,陸衍睿确實不輸旁人,他和蕭盛還因才華出衆,曾被譽為京城雙驕,家世也确實不低。

但陸衍睿的母親卻走得早,安國公所娶的繼室,又是個有手段的,如今安國公也偏心得緊,心中只有小兒子,顧知晴若真嫁去了定國公府,不過是表面風光,背地裏不知要遭受多少婆母的磋磨。

“安國公夫人根本不是個好相與的,你若真嫁去,就你這脾氣,一準兒能氣死,你最好給我打消這個念頭!”

顧知晴跺了跺腳。

見她這般态度,周氏也有些不悅,直接對明杏道:“還不将你家小姐帶回去!當真是越發沒了規矩,哪裏還有大家閨秀的樣子?”

顧知晴不肯走,紅着眼眶道:“母親真不肯幫我?”

周氏沉默不語。

顧知晴握緊了拳,氣惱道:“好,我以後不靠你就是!我只道老太太偏心,你是疼我的,原來一切不過是我自作多情!”

她說完,就推開明杏跑開了。

明杏有些惶恐不安,連忙沖周氏磕了個頭,“太太,姑娘只是氣狠了,您勿要氣惱。”

周氏神情失望,眉眼染上了疲倦,她沖明杏揮了揮手,示意她起身。

周氏身邊的李媽媽,對明杏道:“快去追姑娘吧,最近小心伺候着,該勸的時候,勸一下。”

明杏福了福身,趕忙退了下去。

她退下後,周氏才揉了揉眉心,對李媽媽道:“這孩子,當真是被我慣壞了,越發不成體統,姑娘家的半分矜持都沒學到,成親前,務必要讓她學好規矩才行。”

李媽媽勸道:“姑娘年齡尚小,好好教導一下就行,主子不必擔憂。”

哪裏是年齡的問題,鐘璃僅大她一歲,比她強的何止是一星半點。三年前的鐘璃,都絕不會這般冒失。

周氏心中難受,坐上馬車時,氣色也有些不好,瞧見鐘璃時,才勉強打起精神,簡單叮囑了她幾句。

鐘璃一一應了下來,瞧出她心情不佳,鐘璃體貼道:“二嬸是不是沒歇息好?趁路上還有時間,您閉目養神會兒吧。”

周氏含笑點頭。

馬車一路向皇宮行駛,街上的喧鬧聲逐漸遠去,最終在東直門停了下來。

太陽傾斜而下,陽光照耀在琉璃瓦上,整個宮殿都沐浴在陽光下,顯得異常莊嚴。

鐘璃是第一次入宮,心中難免多了分忐忑,走進皇宮後,她就被巍峨恢宏的宮殿震撼到了。

她沒敢多瞧,只拿餘光掃了一下,就恭恭敬敬地垂下了雙眸,在小宮女的帶領下,随着周氏往景陽宮走去。

此時,顧知晴正不高興地坐在梳妝臺前,眸中滿是冷意,她思忖了半晌,才将明杏喊到跟前,道:“派人往大皇子那兒遞個口信,就說今日入宮的有個絕色美人,他若沒能瞧見,定會遺憾百年。”

想殺掉鐘璃并非易事,她必須毀了她,顧霖既然靠不住,那就借旁人的手。

明杏想勸她,對上她泛着涼意的眼眸時,又有些退縮,讷讷道:“奴婢這就派人過去。”

沒過多久,周氏和鐘璃便到了景陽宮外。

小宮女通報過後,她們就入了宮殿,鐘璃随着周氏行了一禮,随後就聽見了一道悅耳輕柔的聲音對二太太道:“就猜你會這個時辰到,你身側這個就是璃丫頭吧?快過來,讓本宮瞧瞧。”

鐘璃上前了一步,再次恭敬地福了福身,“娘娘萬福金安。”

她行禮的姿态再标準不過,像是私下演練過無數次,每一個動作,都優雅至極,眼眸也恭敬地低垂着,瞧着很是守禮。

淑妃笑道:“貞兒對你可是贊不絕口,誇你美若天仙,擡起頭,讓本宮仔細瞧瞧。”

鐘璃這才順從地擡眸。

瞧見她這張無可挑剔的臉蛋時,淑妃呼吸都不由一緩,少女水眸盈盈,膚如凝脂,唇若朱丹,當真是眉目如畫,人比花嬌。

淑妃道:“你母親生得就極美,你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今年京城第一美人的稱號只怕非你莫屬。”

“娘娘謬贊了,京城這麽多美人,阿璃哪裏當得起第一。”她不卑不亢,瞧着很是謙虛。

淑妃原本還以為她是個頗有心計的,使計勾走了侄子的心,如今瞧見真人,淑妃才清楚是她狹隘了。

鐘氏雖紅顏薄命,女兒教導得卻極好,當得起蕙質蘭心、秀外慧中的稱贊。

陸貞渺也很喜歡鐘璃的溫柔,含笑對淑妃道:“我就說鐘姑娘這般出色的姑娘,姑母定會喜歡,貞兒沒說錯吧?”

淑妃失笑搖頭,順勢将陸貞渺介紹給了鐘璃,“這是我的侄女,陸貞渺,她一直想跟你交個朋友,等會兒賞花時,你們可以一起轉悠一下。”

陸貞渺沖鐘璃彎了彎唇,笑容友好又明媚。

鐘璃舉行及笄禮時,曾收到了她的賀禮,雖不曾見過面,倒是讓丫鬟特意打聽過她,陸貞渺性子活潑,心底也善良,在衆多貴女中,是難得好相處的性子。

鐘璃也沖她笑了笑。

直到此刻,周氏才明白,淑妃為何會額外關注鐘璃,她微微松口氣,她還真怕是鐘璃無形中犯過淑妃的忌諱。

見鐘璃舉止優雅,進退有度,已經到場的貴婦,也稱贊了幾句,其中,李閣老的大兒媳劉氏笑道:“你十歲那年,我還見過你一次,如今竟出落的這般漂亮了,剛剛我險些不敢認。璃丫頭可還記得我?”

鐘璃對劉氏有點印象,母親在世時也有幾個關系尚可的友人,劉氏便是其中之一,鐘璃還曾聽母親誇獎過她,此刻認出她後,便多了分親切,笑道:“自然記得,母親生辰時,您送的那只蘭花玉簪,母親很喜歡。”

劉氏也笑:“我就猜她會喜歡,她呀,跟淑妃娘娘一樣,格外鐘情蘭花。”

因着是在淑妃的景陽宮,劉氏适可而止,将話題引到了蘭花上,随即與淑妃攀談了起來。

鐘璃也沒再接話,恭敬退到了周氏身側。

像鐘璃這種出身一般的孤女,根本入不了衆貴女的眼,見淑妃和劉氏待她都極為溫和,衆人才多看了她幾眼,這一看,便被驚豔到了。

饒是她衣着打扮甚為樸素,也壓不住她的傾城之姿。

她這張臉實在太美,巴掌大的小臉上,五官無一不精致,那雙盈盈鳳眸,本該是勾人的,卻又清澈見底,妩媚中透着一股致命的清純。

不少少女都看愣了眼,與顧知晴交好的貴女,倒是在顧知晴的生辰宴上,見過鐘璃一次,此時再次瞧見,還是覺得驚豔。

沒過多久,人便到齊了,淑妃帶領衆人移步桃園。桃園是皇上特意讓人為淑妃栽種的,這等聖寵,在皇宮裏,可謂是頭一份。

尚未靠近桃園,衆人便率先聞到了陣陣幽香,随即才瞧見朵朵盛開的桃花,桃園內種的不僅是桃花,西邊有一大片地方,都單獨開辟了出來,裏面種着各種珍貴的花卉,愛花的當真是大飽眼福。

劉氏同樣愛花,她有一株養得極好的蕙蘭,今日也讓丫鬟搬了過來,衆人入了花園後,便瞧見了這株品相極好的蕙蘭。

淑妃愛花,瞧見這盆蕙蘭後,就忍不住贊美了起來。

她身側站的是德妃等人。

年輕姑娘則落在了後面,愛賞花的也觀賞了起來,不愛賞花的,心思便飛到了旁處。

這場賞花宴,對貴女們來說,自然不止是賞花宴,也是她們結交好友,在衆位夫人面前,露臉的好機會,沒多久大家便三三兩兩聚在了一起。

陸貞渺笑盈盈來到了鐘璃身側,她笑得俏皮,“姐姐大我一歲,喚我貞兒即可。早就聽府上的三姑娘提起過你,我還特意讓她邀請過你幾次,可惜都沒能瞧見你,今日總算近距離接觸了。”

鐘璃道:“除了上元節那次,我并不曾收到邀請,三妹妹許是事多,忘記了,可惜上元節時,我沒能走開。”

見果真是顧知晴在其中搗鬼,陸貞渺不由抿唇,随即才笑道:“沒關系,以後有的是機會見面。”

鐘璃僅淡淡一笑。

陸貞渺性子開朗,是個很好相處的姑娘,鐘璃挺喜歡她的性情,可惜她卻是陸衍睿的妹妹,雖然不記得何時見過陸衍睿,單沖顧知晴喜歡陸衍睿這一點,鐘璃都不想與陸貞渺交往太深。

陸貞渺也不氣餒,笑盈盈與她說着話,倒讓鐘璃微微有些不自在。

賞完花,衆位貴人便坐在一起品了品茶,淑妃瞧了一眼陸貞渺,笑道:“聽我們說話也沒什麽意思,禦花園也有不少花,你帶衆位姑娘去禦花園轉轉吧。”

陸貞渺也沒跟她客氣,謝完恩,便帶大家往禦花園走了去,走到一半,迎面卻碰到了大皇子。

他生得高大威猛,劍眉星目,頗有幾分武将的氣勢,幾位皇子裏,數大皇子最為風流,他出宮建府後,已收了好幾位美人,衆位貴女瞧見他,連忙行了禮,有的垂下了眸,有的則露出了一絲驚喜,含羞帶怯地看了大皇子一眼。

一群美人站在一起,鐘璃依然是最惹人注目的那一個,這等尤物,大皇子只掃一眼,眸中便閃過一絲渴求。

他含笑問向她身側的陸貞渺,“陸姑娘,你身邊這位姑娘是誰?本王怎麽從未見過?”

早在瞧見他時,鐘璃就特意後退了一步,藏在了人群中,誰料大皇子竟還是發現了她。

她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上一世,她是狀元游街時,碰到的大皇子,鐘璃根本沒料到會提前遇見他,一時捏緊了帕子。

陸貞渺也懵了一瞬,她反應很快,只含糊道:“這位是鐘姐姐。”

只字不提鐘璃的姓名和出自何府。

見她有意護着鐘璃,大皇子鳳眸微眯,他又深深看了鐘璃一眼,目光中的興味怎麽都藏不住。

此時,裴邢剛從乾清宮出來,他甫一出來,便有小太監,快步走到了他跟前,湊到他耳側道:“王爺,鐘姑娘在前往禦花園的路上,遇見了大皇子。”

裴邢腳步一頓,往右一轉,便去了禦花園的方向,他遠遠就瞧見了大皇子,他滑膩的目光,正落在鐘璃身上。

裴邢剛一靠近,就聽到大皇子對鐘璃道:“鐘姑娘?你姓鐘?”

鐘璃長睫微顫,只點了點頭。

裴邢哼笑了一聲,走到了衆人跟前。

他兇名在外,衆位貴女,對他又敬又怕,瞧見他,連忙行了禮,一個比一個老實。

鐘璃也沒料到會遇見他,眸中閃過一絲詫異。

裴邢上下掃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略施粉黛的嬌美面容上停留了一瞬,見她神色平靜,不像受到侮辱的模樣,才淡淡收回目光,似笑非笑掃了大皇子一眼,“瞧見美人,路都不會走了?”

這話着實難聽,大皇子有些不悅,他多少了解裴邢的怪脾氣,怕他又不分場合地咬人,大皇子只冷笑一聲,望着他沒說話。

裴邢沒再看他,沖鐘璃擡了擡下巴,“過來。”

聲音雖淡,卻帶着命令的口吻。

鐘璃忐忑地走到了他跟前,乖乖行禮,“三叔。”

裴邢掃了一眼身邊的小太監,道:“你去淑妃那兒禀告一聲,我這小侄女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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