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逼迫
陽光透過茂盛的枝葉灑進室內, 将鐘璃纖長曼妙的身姿,籠罩了起來,她有一副極其漂亮的相貌, 氣質出塵脫俗,平日裏清澈沉靜的眉眼, 依然染着震驚。
秋月擦了幾下她的衣襟, 随即彎腰将落在地上的白玉杯撿了起來,好在杯子争氣, 沒有摔碎。
“主子, 您先回屋換身衣服吧。”
鐘璃這才回神, 她纖長卷翹的睫顫了又顫, 才道:“消息準确嗎?”
對上她茫然的神情時, 秋月突然不知該如何作答,思忖了片刻道:“不一定準确, 畢竟京城離廣西路途遙遠, 所謂三人成虎,不定傳成什麽樣子。”
鐘璃卻清楚,謠言非空穴來風,衆人既敢這麽傳, 肯定是裴邢當真提了親, 他為何要在這個節骨眼提親?他瘋了不成?還是說, 只是單純地想逼她回去?
鐘璃心中亂成了一團。晚上都沒能休息好, 原本的平靜生活也一下被打破了, 做什麽都有些心神不寧的。
秋葉和夏草等人也聽到了這些傳聞,她們心中雖好奇,卻也沒好多問,畢竟主子擺明了不想回京, 三爺的提親,短時間內,好像對她們根本沒什麽影響。
覺得措手不及的自然不止鐘璃等人,陸衍睿和李洺然也有些懵,兩人原本還想尋些機會,給鐘璃留個好印象,誰料她卻突然離開了京城,甚至被告知她幾年內興許不會回京,說不準等她回來,早已成雙成對。
最近這段時間,李洺然尤其蔫,讀書都不如之前賣力了,他尚未從第一個打擊中走出來,裴邢的提親,就再次給了他當頭一棒,這一個多月,他都有些渾渾噩噩,懊惱、嫉妒、不甘,說不清的情緒萦繞在胸腔內,讓他一度悔恨,自己怎麽沒想到徑直提親這一點,為何得知她離京後,就放棄了呢?
大抵唯一高興的便是顧知晴,她寧可鐘璃嫁給裴邢,也不希望,她跟陸衍睿有什麽關系,可惜她的高興卻沒能持續幾日,母親就為她定下了親事,對方自然不是陸衍睿,而是她的嫡親表兄周鑫。
經過這一樁樁事,周氏根本不放心将她嫁入旁的府邸,唯恐她日後惹出事端,她跟周鑫也算青梅竹馬,總歸有些感情,周鑫的母親,也是個和善的,沒那麽多事。
顧知晴知曉此事後,自然不依,好一番折騰,奈何她母親打定了主意将她嫁給表哥,她拗不過,含淚提了好幾個條件,其中一個就是解了她的“禁足”,不許再拘着她學規矩。
不僅她定下了親事,李洺倩的親事也定了下來,她竟是被許給了安國公世子安三。
說起來也巧合,鄭菲淩出嫁前,她為了給表姐選新婚賀禮,就去街上逛了逛,誰料竟是遇到了安老太太。
李洺倩出府的次數并不多,與安老太太也沒太多交集,兩人在多寶閣是第一次見面。
安老太太是個精力很旺盛的老人,以前鎮北侯府的老太太身體康健時,兩人便時常約着聽戲逛街什麽的,自打老姐們身體出了問題後,她都一年沒上街了。
兩人進了多寶閣後都在選禮物,不自覺就搭上了話,在不知對方身份的前提下,一老一少竟是相談甚歡,還約了下次一起逛,多逛了幾次,老太太才得知她是武安侯府的姑娘。
她實在喜歡李洺倩活潑開朗的性子,就讓人去武安侯府提了親,安翼是安國公府的獨苗,家世好,相貌出衆,性子也不是那等陰沉狡詐的,鄭氏自然滿意。
兩人的親事就這麽定了下來,各自相看的環節都省了。京城大多姑娘都是這麽定下的親事,畢竟自古以來,婚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鐘璃僅擔憂了兩日,她如今遠離京城,定親的事尚不知真假,多想無益。心态調整好後,她又恢複了逍遙自在的日子,每日僅練練字,刺刺繡,剩下的時間都在陪承兒他們玩。
說起刺繡,她發現,南方有不少厲害的繡娘,會雙面繡的也不在少數,聽聞在揚州,一塊好的雙面繡能賣幾十兩到上百兩銀子,鐘璃便又開始了她的賺錢大業。
她之所以放棄解毒丸,也是怕裴邢萬一根據解毒丸發現她的下落,如今幾個丫鬟都在跟着她學雙面繡。
上午,鐘璃陪承兒等人放了會兒風筝,便繼續刺繡去了,她如今繡的是一幅五尺長五尺寬的山水圖,這麽大一幅山水圖,自然很考驗繡工。
待鐘璃坐在繡架前時,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變化,她并未上妝,一頭秀發僅用白玉簪绾起,粉黛未施的小臉,溫潤如玉,眼睫低垂的模樣,專注又美好,恍若皎皎明月耀眼灼目,又恍若秋日的風景隽永多姿。
承兒等人每每瞧見她刺繡時,都會不自覺放輕腳步,只覺得驚擾她會是一種罪過。
鐘璃繡得專注,落針的手又穩又快。等繡好,單沖這個尺寸大小,都能賣不少銀子,不過也很耗時。鐘璃已經陸續繡了一個月,才僅繡了一個小山頭。
丫鬟們繡的較為簡單,皆在繡手帕,雙面繡一直很吃香,哪怕僅繡帕子,一個月下來也能賺不少銀子。
鐘璃繡了快一個時辰,才站起來活動一下筋骨,秋月等人則不像她這麽心無旁骛,總會不自覺想起三爺提親的事。
見她放下了繡花針,秋月也停了下來,她偷偷瞄了自家主子一眼,多次想将話題引到裴邢身上,對上自家主子怡然自得的模樣時,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畢竟,待在京城時,她确實不快樂。
秋月正胡思亂想着,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守門的小丫頭跑了進來,對院中的丫鬟道:“護衛又來信啦。”
聞言,不僅秋月精神一振,鐘璃也有些緊張,前段時間,護衛們雖然也會彙報消息,畢竟沒到薛母的忌日,如今卻不同,很有可能是好消息。
丫鬟将信送了進來,鐘璃深吸了一口氣,才拆開,信上說的并非是尋到了薛神醫,而是傳回一個重大消息,說薛神醫的老宅,似是守着另一幫人,對方有不少人。
個個都很擅長隐匿,護衛之所以發現他們,是因為有一個人才剛剛進入老宅,就被他們抓了起來。不過被抓的這人并非是薛神醫,而是薛神醫的族兄。
好在護衛是按鐘璃的吩咐,扮做賣菜的小商販守在的附近,若不然,他們肯定也會被抓起來。
鐘璃瞧見信上的內容時,一顆心不自覺沉了沉。
會是裴邢嗎?
鐘璃沒法确定,畢竟,往年,時不時也有人會為了其親屬,大力搜尋薛神醫的下落。
京城,裴邢總算搬到了皇宮。
畢竟國不可一日無君。
安王謀反被誅,當今聖上被斬的消息,不僅僅傳入了廣西,也傳入了周邊的小國,好幾個國家皆蠢蠢欲動,想趁大晉處于內鬥時,攻其不備,讨點甜頭。
其他小國尚在觀望時,鞑靼最先偷襲了大晉的邊疆,好在,守城的将領是位骁勇善戰之輩,經過數日的殊死搏鬥,才成功将其驅趕走,大晉雖暫時取得了勝利,這一戰卻折損了不少士兵,糧草也幾乎用盡。
求援的密報一封封傳往京城。鞑靼入侵的消息,可謂給了大臣們當頭一棒,那些個铮铮傲骨的文臣們,尤其擔憂大晉的未來,鞑靼控制着大漠草原一帶,他們若攻破北境防線,下一步,就會進攻京城,這場內戰已折損不少兵馬,萬一其他國家一并入侵,內憂外患之下,大晉說不準會迎來一場浩劫。
目光長遠者,想起戰亂時,百姓流離失所的場景,愁得覺都睡不着,意識到三皇子立不起來後,他們只得将目标放在了裴邢身上。
好些位大臣聚在一起商讨一次又一次,一并去了鎮北侯府,竟是長跪不起,懇請裴邢盡快登基。他大抵是史上唯一一個,謀反後,被群臣懇求登基的皇帝。
裴邢對當皇帝沒興趣,不過他也不希望有人騎在他頭上,見鞑靼竟敢來犯,他眼眸冷得厲害,考慮到當了皇帝,還能給鐘璃無上的尊榮,裴邢才在大臣們的懇求下,入了皇宮。他當即讓秦興率兵去了北境。
秦興能跟在裴邢身邊,自然不是籍籍無名之輩,他年長裴邢近十歲,是韓王一手為裴邢選出的心腹,他的父親是韓王身側的指揮使,統領十萬大軍,秦興耳染目濡之下,也很癡迷兵法和武學。若非為了誓死守衛裴邢,他早去戰場大放光彩去了。
這次出征,很合他心意,他領了旨意,便去了北境,尋找鐘璃的事,他則交給了珞瑜。
登基大典是在四月份舉辦的,裴邢向來缺乏耐心,繁文缛節一省再省,登基大典也變得異常簡潔,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被他廢了大半,一些文官只覺不合規矩和禮法,裴邢的态度卻很強硬,根本就不聽群臣的勸谏,大臣們被他的肆意妄為,氣得吹胡子瞪眼的,偏偏敢怒不敢言,很怕他一怒之下,撂攤子不幹。
他雖混賬了些,武力值卻沒得說,鞑靼入侵的爛攤子也需要他來善後,大臣們自然是百般隐忍。
他登基後,又大刀闊斧進行了改革,上朝的日子由每三日一次,變成了每五日一次,朝會時間也晚了一個多時辰,以往寅時,大臣就會在午門外等候,每逢上朝時,有的大臣甚至睡不了一個時辰,這個改革倒是利于衆人的休息,大臣們倒也沒再勸谏。
四月中旬時,杭州的消息,傳回了京城,暗衛們将所有給薛母上過墳以及返回薛家老宅的人,皆抓了起來,誤抓二十七人後,終于逮住了薛神醫,如今暗衛正押着薛神醫回京。
除了這個好消息外,暗衛還察覺到了“小商販們”的不對勁,審問過後,才得知他們皆是從廣西過來的。雖然護衛口中吐露的消息,與鐘璃沒有半分關系,出于謹慎,暗衛還是往京城去了一封信,等待裴邢的裁決。
裴邢瞧見這個消息時,不由捏緊了信紙,心髒跳動的速度都不自覺快了幾分。他當即讓人快馬加鞭傳回了杭州,讓他們分出一隊人馬,以最快速度趕往廣西,另一隊人馬則将薛神醫護送到京城。
鐘璃也并非沒有防備,她讓護衛們每日,都要彙報一下薛神醫的行蹤,不管是否有消息,都要彙報,一連兩日,沒收到護衛的彙報時,鐘璃便清楚,他們肯定是出事了。
她當機立斷讓丫鬟收拾了一下行禮,随即她便過來看了看承兒,承兒敏感地察覺到了什麽,不由眨了眨眼,“姐姐,咱們得走了嗎?”
他問得小心翼翼的。
瞧見他這個神情,鐘璃神情微頓,她在金絲檀木太師椅上坐了下來,将承兒小小的身體圈到了身前,“承兒不想走嗎?”
承兒點頭又搖頭,小眉頭皺了起來,奶聲奶氣道:“走也行,可我的木菠蘿和荔枝可怎麽辦呀?”
他們在院中種了荔枝和木菠蘿,已經快要成熟了,承兒幾乎每日都會去看一眼。
見小家夥一心惦記的是吃的,鐘璃才松口氣。她道:“那我們去個水果更多的地方好不好?也會有木菠蘿和荔枝。承兒若還有要求,盡管提,姐姐努力幫你實現好不好?”
承兒小臉上這才露出一絲笑,開心點頭,“承兒想張媽媽和祖母了,姐姐讓她們過來好不好嘛。”
鐘璃聞言,不由一怔,這并非是承兒第一次提起她們,不論是張媽媽還是老太太,在承兒心中都有非同一般的地位,可張媽媽年齡大了,不适合長途跋涉,老太太自然也不能過來。
鐘璃心中莫名有些發酸,“很想很想她們嗎?”
承兒重重點頭,伸出小手圈了一個大圓圈,“這麽想!”
想想又覺得不夠,又重新比劃了一下,“不對不對,比這還要多!好多好多,這裏好玩,讓她們也來玩嘛。”
對上小家夥清澈的眼眸時,鐘璃一時竟說不出拒絕的話,她嗓子深處,像被人塞了一團棉花,突然堵得厲害。
承兒歪了歪小腦袋,“姐姐,不可以嗎?”
鐘璃喉結滾動了一下,才艱難道:“祖母和張媽媽年齡大了,沒辦法一直坐馬車,讓她們趕路,太累了,她們身體撐不住。”
承兒皺着小眉頭仔細回想了一下,他們過來時,好像确實趕了好久好久的路,久到有好幾次,承兒坐馬車都坐累了。
他失望地嘟了嘟小嘴,“好吧。”
他的小腦袋不自覺耷拉了下來,直到這一刻,鐘璃才意識到,自己離開京城的決定,對他來說,也許并不是那麽好,他确實更依賴自己,就算有她陪着,他依然會思念祖母和張媽媽,她根本沒法代替她們。
鐘璃突然就有些迷茫,想到曾經那段東躲西藏的日子,她莫名生出一絲抵觸。
可若被抓回去,等待她的又會是什麽呢?她畢竟算計了他,他真的會饒過她嗎?
鐘璃不敢賭,也沒辦法拿自己的未來去做賭注,她想了想,對承兒道:“等明年或後年,風頭沒那麽緊後,姐姐再帶你回去看望她們好不好?”
承兒只聽懂了最後一句,他知道什麽是看望,一想到可以再見她們,承兒的五官又生動了起來,眸中溢滿了小星星,“我還要看望津兒!”
鐘璃彎了彎唇,“嗯,姐姐答應了。”
她如今只盼着裴邢能盡快選秀,宮裏的女人多了,他估計也沒心思惦記她了,屆時,她說不準真的可以回京。
畢竟這一世,許多事情都變了,大皇子也死在了皇宮內,她就算回京,也不必再忌憚大皇子。
丫鬟們很快便收拾好了行禮,鐘璃讓青松暫且留了下來,“你将宅子賣掉吧,鋪子可以留下,日後讓掌櫃的将賬本送往京城就行,等你賣完宅子,再去會稽尋我們。”
青松怔了一下,這才明白,她當初為何讓他将會稽的宅子留下,他恭敬地應了下來。
時間緩慢流逝着,天氣逐漸熱了起來,不知不覺又到了百花盛開的季節,院中的花兒一朵比一朵嬌美。
裴邢今日又出了宮,他先去探望了一下老太太,這兩個月,老太太格外嗜睡。
裴邢過來時,老太太依然在昏睡,丫鬟怕她長時間躺着肌肉會萎縮,正在給她按摩小腿肚。
她長時間不動,吃得又少,瘦得僅剩一把骨頭,見皇上來了,丫鬟們手一抖,連忙拉下了老太太的褲腿,趕忙跪了下來,她們正要喊皇上萬歲萬萬歲時,就見裴邢豎起食指噓了一聲。
丫鬟本就怕他,如今他又成了皇上,對他的畏懼,更是達到了極點,連忙住了嘴。
唯有張嬷嬷敢與他搭話,她低聲道:“老太太一切都好,前兩日她醒來時,還問着您呢,皇上不必擔心。”
裴邢微微點頭,他伸出修長的手,為老太太拉了一下被子,才退出內室。
看完老太太,裴邢就來了摘星閣,一路上不少丫鬟小厮瞧見了他。
他身材高大,氣質冷淡疏離,饒是不曾龍袍加身,身上屬于上位者的威壓,依舊令人喘不過氣。他所到之處,丫鬟婆子皆跪了下來。
自打與鐘璃定完親,他再來摘星閣時,就沒再瞞着任何人,如今府裏的丫鬟小厮,皆發現了他對鐘璃的心思。
有不少人都在私下議論他和鐘璃的事,甚至有人說,鐘姑娘就是發現了三爺的心思,才一走了之的。這個傳言甚至傳到了鎮北侯耳中。
得知裴邢又去了摘星閣後,鎮北侯趕忙從軍營趕了回來,他來到摘星閣時,卻被侍衛攔了下來。
鎮北侯雖是裴邢的嫡親表哥,實際上,在裴邢這兒,他壓根就不曾得到過兄長應有的尊敬,這會兒裴邢又成了皇上,鎮北侯不敢造次,規矩道:“勞煩侍衛幫我通傳一下,我有事與皇上商議。”
他畢竟是侯爺,又與裴邢有血緣關系,侍衛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便朝寝室的方向走了去。
窗戶沒關,侍衛一眼就瞧見了室內的場景,裴邢靠在榻上,阖着眼,顯然睡着了。
裴邢睡得并不沉,他耳力好,自然聽到了鎮北侯和侍衛的對話,他懶得見他,便沒有睜眼。
侍衛沒敢進去,出來後,便壓低聲音道:“皇上近來睡眠一直不行,難得休息一下,侯爺還是稍等片刻吧。”
鎮北侯哪裏料到他跑來這裏,是睡覺來了,只得站在外面候了候,這一候便是兩個時辰。
日頭逐漸西斜,橙黃色的暖陽,柔和地傾瀉而下,将整個摘星閣都染上一片暖意。
裴邢緩步走了出來,他一身暗紫色錦袍,微風拂動着他的衣袍,男人挺拔健碩的身材盡顯。
他這才掀眸,淡淡掃向鎮北侯,“何事?”
他五官棱角分明,下巴繃得有些緊,眸中沒有半分情緒,短短兩個字,卻透着一絲不耐。
鎮北侯連忙行了一禮,他本想詢問一下他究竟對鐘璃何意,鐘璃又是否肯嫁給他,對上他不耐的神情時,他才意識到,他根本沒有立場詢問他們的事。
他的唇不自覺抿成了一條線,索性拐彎抹角道:“朝中已有人主張,懇請皇上與鐘璃退親,想讓您另娶一位身世地位堪當國母的貴女,許是用不了幾日,大臣們就會聯袂上奏,不知皇上要怎麽應對?”
“與你何幹?”裴邢丢下這話,便徑直離開了。
鎮北侯被他堵的啞口無言,他一張臉着實臊得厲害,也沒好意思追上去,只嘆息了一聲。
裴邢回宮後,就收到了暗衛快馬加鞭傳回來的消息,說廣西那處住宅,已人去樓空,前段時間便易了主。
裴邢薄唇微抿,下颚線條繃得有些緊,眸中的情緒也沉得有些深,通身都散發着一股難以克制的冷厲。
他冷聲道:“薛神醫還有多久,能到京城?”
暗衛道:“最遲一個月。”
為了壓縮行程,暗衛們幾乎在晝夜不休地趕路。
裴邢立在窗前,沉默地站了許久,直到暮色降臨,月亮升起時,他仍舊站在原地,晚飯也不曾吃。
她的躲避無疑再次刺傷了他,他本不想來硬的,所以才至今不曾拿張媽媽等人的命威脅她,此刻,他的耐心卻在逐漸告罄,這種見不到她的感覺,實在太糟糕了。
裴邢薄唇微抿,突然冷聲道:“去張貼皇榜,就說薛神醫觸犯龍威,罪不可恕,半年後斬立決!将消息傳下去,要确保傳遍每個地方。”
鐘璃此刻,已帶人來到了會稽,他們剛下船,就聽到衆人在議論薛神醫的事。
薛神醫治好的百姓沒有一千,也有幾百,他在民間素來有活神仙的稱號,老百姓對他也無比敬仰,得知他被判了死罪,一個個異常惋惜,港口的搬運工都在議論他的事。
“哎呦,也不知,薛神醫怎麽得罪了皇上,竟是要秋後問斬,實在是可惜了。”
“可不是,他若好好活着,能救多少人,新帝當真是糊塗。”
“噓,新帝什麽樣,哪裏是我們能議論的。”
他們聲音不算小,鐘璃等人自然也聽到了這話,鐘璃身形都不由一晃,下意識攥緊了秋月的手臂。
“你去問問,究竟怎麽回事?薛神醫真的被他抓住了?”
秋月應了一聲,連忙去打探了一下。怕消息有誤,她特意多問了幾個人,回來後,便告訴了鐘璃,“主子,皇上已張貼了皇榜,說是秋後問斬。”
鐘璃不由咬緊了唇,精致的小臉上,血色盡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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