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大婚(三章合一) (1)

李洺倩說完, 才發現,鐘璃一張臉紅得幾乎滴血,潋滟的水眸裏也滿是羞赧, 她嘿嘿笑了笑,“又沒有旁人, 不必害羞呀, 這是我手帕交偷偷傳授給我的,她是上半年成的親, 她新婚時, 沒少遭罪, 如今才體會到這事的妙處。”

鐘璃忍不住伸手去捂她的嘴, “快別說了, 若被你母親知道,咱們私下偷偷議論這事, 成何體統。”

李洺倩用一種得意的小眼神看着她, “這你就不懂了吧,成親前,不少長輩都會偷偷教導咱們房事,我手帕交, 她母親就教了她, 她因為羞赧, 捂住了耳朵, 不肯聽, 婚後才吃了苦頭。”

李洺倩也是清楚,鐘璃沒了母親,才跟她說的這些。

将李洺倩送走時,鐘璃一張臉仍舊燙得厲害, 她肌膚如玉,眉若遠山含黛,眸似盈盈春水,本就生得極美,臉上暈上一層薄紅時,平添了一絲媚意。

李洺倩一個小姑娘,瞧了都想捏捏她的小臉,走了走了她還忍不住附在鐘璃耳旁,叽叽呱呱,“你美成這樣,皇上肯定恨不得死在你身上,咱倆婚前估計見不成了,成親當日肯定沒時間說體己話,你切記我的話,能少遭點罪就少遭點。”

鐘璃戳了一下她的腦袋,“快上馬車吧。”

以為她還在害羞,李洺倩嘿嘿笑了笑,莫名覺得很有成就感。畢竟,未來的皇後,竟是她教導的房事!這種隐秘的快樂,讓她整個人都精神了幾分。

見完李洺倩,鐘璃心中的不安也散去了大半,畢竟,她與裴邢之前雖未成親,其實跟夫妻也沒什麽兩樣,只不過之前沒名分,該怎麽相處,怎麽相處就行。

這般想着,她再繡嫁衣時,動作也快了許多,第二日下午,便繡好了。

嫁衣上繡着精美的牡丹圖案,花紋繁複,做工精致,裙擺處還綴着上百顆珍珠,瞧着異常華美。

秋月和夏荷愛不釋手地摸了摸,“姑娘,您快穿上試試吧,還剩幾日,若是不合身,還可以再改。”

做之前,鐘璃特意量過尺寸,雖說不會不合身,鐘璃還是穿上試了一番,少女膚如凝脂,眉目柔美動人,穿上嫁衣後,如枝頭上的梅花,清麗嬌豔。

丫鬟們都瞧呆了,一個勁兒瞧着她,也不說話。

鐘璃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扯了扯裙擺,“有何不妥嗎?”

秋月和夏荷這才回神,秋月笑着搖頭,驚嘆道:“姑娘這般顏色,當真是天仙下凡,也唯有皇上才能配得上您。”

鐘璃搖了搖頭,“就你會說。”

她正要換下嫁衣時,就聽到了一陣腳步聲,尚未靠近,小家夥的聲音先響了起來,“姐姐、姐姐,今天夫子教我們的字,我們默寫時,承兒贏了!”

鐘璃聞言,眸中也閃過一絲喜悅,她沒着急換下嫁衣,緩步繞過屏風走了出來,“真的假的呀?是不是弟弟和小香姐姐讓你了?”

承兒已經跑了進來,手裏拿着一張大字,聽到姐姐的話,他連忙辯解,“才不是,弟弟沒有讓我!承兒自己贏的!和小香姐姐一起贏的!”

鐘璃忍不住彎了彎唇,拿起他的大字看了看,這是今日夫子教給他們的字,一共五十個,他竟全寫對了。

擱在之前,他一天最多記十個字,邊記還邊忘,如今都能記五十個了,只要一想到,他興許已經恢複了正常,鐘璃就開心得不得了。

小香和小泉也跟了進來,小香學習相當認真,每次夫子布置的功課,她都能很好地完成,夫子還特意找鐘璃誇過她,覺得這小女娃,日後必定不簡單。

小泉錯了兩個字,此刻正耷拉着小腦袋,沮喪地不得了,連頭都不敢擡。

鐘璃笑着表揚了承兒和小香一句,随即摸了摸小泉的小腦袋,“小泉也很棒呀,你年齡最小,都快追上哥哥和姐姐了,真厲害。”

小泉怔了怔,見姐姐沒有怪罪他,他心中暖暖的,也有些不好意思,“是小泉粗心,才寫錯了,明日我一定認真!”

孩子們願意努力是好事,鐘璃笑着誇了誇。

她剛誇完,就聽到承兒“哇”了一聲,眼睛亮晶晶的,“姐姐穿的衣服好漂亮呀!承兒也想要!”

小香和小泉,這才擡頭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瞬間被驚豔到了,兩張小臉與承兒的一樣,滿是驚嘆。

鐘璃有些忍俊不禁,“這是嫁衣,你要來作甚?新娘子才能穿?”

承兒歪了歪小腦袋,吃驚地睜大了眼,“姐姐要提前當新娘子啦?”

他早就知道了姐姐要嫁給三叔的事,小家夥經常掰着手指頭算日子,因為姐姐說啦,等他們成親時,要讓他給姐姐壓轎。

他每日都在盼着這一日的到來,想體驗一下壓轎究竟是什麽感覺,承兒突然有些慌了,白嫩的小手趕忙拉住了姐姐的手,“哎呀,轎子呢,怎麽壓轎呀,承兒還不會!”

秋月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鐘璃也有些忍俊不禁,“只是試一下嫁衣而已,不是要成親了。”

承兒急得都要出汗啦,聞言,才松口氣,小家夥一屁股坐在了榻上,拍了拍小胸脯,“吓死承兒啦!”

小模樣精靈古怪的,是鐘璃從未見過的鮮活。

鐘璃忍不住彎了彎唇,揉了揉他的小腦袋,“不用怕呀,壓轎不難的,轎子從三叔那兒出發時,承兒只需要往裏一坐即可,等你下來,姐姐再坐進去。”

承兒嗯嗯點頭,小手仍舊忍不住上移,摸了摸華美的嫁衣,再次感慨道:“真好看呀,承兒不能有一件嗎?”

這下連小泉都忍不住笑出了聲,小香也不像之前那般拘謹,笑道:“男孩成親時,穿的是新郎服,也很好看,等承兒長大就知道啦。”

承兒嘟嘟小嘴,他現在就想長大!

鐘璃不忍讓他失望,笑道:“等到姐姐成親時,承兒如果能将千字文全部默寫下來,姐姐就賞你一件如何?姐姐成親時,承兒也可以穿紅衣。”

他年齡尚小,穿紅衣,自然正是好看的時候。

承兒眼睛瞬間亮了,他已經學了好久好久的千字文,會默寫很多啦,再努努力,應該可以完成。

他還鄭重地與姐姐拉了拉鈎。

翌日清晨,裴邢再次來了鐘府,臨近過年,朝中有不少事,裴邢過來的次數都減少了些。

承兒瞧見他時,還是第一時間飛撲了過去,裴邢的傷如今已經結痂了,他伸手将小家夥抱了起來。

小家夥分享欲望很強烈,小嘴叭叭個不停,瞧見三叔,就将姐姐要給他做“新郎服”的事,告訴了他。

裴邢從他話中,弄清了前因後果,他眸色不由加深了些,“姐姐試穿了嫁衣?”

承兒乖乖點頭,興奮道:“嫁衣真漂亮,姐姐穿嫁衣真好看!”

她穿那件海棠色衣裙時,都異常漂亮,更何況是嫁衣。裴邢幾乎無法想象她穿上嫁衣時,該有多美,他一顆心不由火熱了起來。

他總拿那雙漆黑深邃的眸,一直盯着她,目光十分炙熱,鐘璃有些扛不住,最近他再來府裏時,鐘璃都有意避着他,總以繡嫁衣忙為由,躲着不出來。

裴邢怕耽誤她,也沒敢去尋她,說起來兩人已十幾日不曾見面,見她繡好了嫁衣,裴邢就沒了陪承兒的心思,他只陪小家夥待了一會兒,就對秦興道:“你帶他們去冰上滑冰吧。”

秦興兩個月前已班師回朝,裴邢本想将他提拔成禁軍首領,秦興卻想多陪他一段時間,如今後宮無人,他又剛剛登基,正是手忙腳亂的時候,他想待他與鐘璃完婚後,再離開,裴邢已經允了他。

承兒眼睛眨了眨,“三叔不去嗎?”

裴邢臉不紅心不跳道:“三叔的傷還沒徹底好,下次再陪你。”

承兒很愛運動,一下子就被哄走了,完全沒察覺到三叔的用心不良。

裴邢來到她的住處時,鐘璃正在室內給承兒做衣服,小孩的衣服比較好做,幾日就能做完。

丫鬟瞧見他,趕忙跪了下來,欲要開口喊“皇上萬歲”時,被裴邢制止了。

他擡腳入了室內,丫鬟不敢攔,只得任他走了進去。

鐘璃繡得很專注,加上他走路向來沒聲音,根本沒瞧見他,直到他走到跟前,擋住她面前的光後,鐘璃才擡頭,“皇上?”

她放下手中的衣服,站起來欲要行禮時,裴邢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不是跟你說了?日後都不必向我行禮。”

鐘璃只得站直了身體,他收回手時,手指觸碰到了她的,饒是冬季,他的手仍舊很熱,被他碰到時,鐘璃不自覺蜷縮了一下手指。

裴邢深深看了她一眼,唇邊不自覺泛起一絲笑,最近這段時間,他眉宇間的戾氣徹底消散了,整個人都明朗許多,五官也顯得異常俊美。

鐘璃以往向來不看重相貌,此刻都覺得,他很好看,她沒敢多瞧,眼睫輕輕顫了顫,垂了下來。

她肌膚雪白,眼睫又長又密,側臉格外恬靜。

裴邢眸色暗了暗,壓下了想要親吻她的沖動,只笑道:“聽承兒說你的嫁衣繡好了,穿上怎麽樣?合身嗎?”

鐘璃輕輕颔首,“挺合身。”

“皇上坐下吧。”

比起皇上,裴邢更希望她喊三叔或知涵,她偏偏重規矩,裴邢也沒再糾正她,順從地在榻上坐了下來。

他最大的改變,就是聽話許多,許是被她的出逃吓到了,以往的暴脾氣皆斂了起來,起碼表面上如此。

鐘璃往桌邊走了去,伸手拎起一旁的白玉壺,給他倒了一杯水。裴邢伸手接過,輕啜了一口,臉上露出一絲享受來,“味道不錯。”

說完,他放在了一側,鐘璃哪裏瞧不出,他的“敷衍”,裝得再享受,他也不是真的享受,以往他喝茶時,根本不管她泡的什麽茶,端起水杯皆是一飲而盡,不管什麽茶,對他來說,都只能解渴罷了。

京城貴公子追求的那些雅致,他通通不喜歡。

鐘璃也沒拆穿他,畢竟,比起之前,他這個模樣,起碼好相處一些,哪怕是裝的,只要他能裝一輩子,于她來說,也是好事。

裴邢簡單寒暄了幾句,才暴露他此次前來的真正目的,“嫁衣呢?我瞧瞧什麽樣。”

鐘璃已讓丫鬟将嫁衣收了起來,見他要看,就讓夏荷取了出來,裴邢像模像樣地摸了摸,眸色一點點暗沉了些,随即,才啞聲道:“繡得不錯,穿上如何?合身嗎?”

鐘璃微微颔首,心中隐約有了不好的預感,果真下一刻,就聽男人狀作漫不經心道:“穿上給我看看。”

鐘璃咬了咬唇,腦海中無端又蹿起了,他之前想讓她穿各種服飾的事兒,她只覺得他打一開始,心思就不單純。

鐘璃不想慣他,低聲道:“皇上,這不合适。”

裴邢心中癢癢的,語氣帶了一□□哄的意味,“有何不合适?我只是幫你把把關,看看有沒有什麽問題罷了。”

鐘璃沉默不語,眼睫微微垂了下來,露出一小截兒修長白皙的脖頸。

見她實在抗拒,裴邢也沒好強迫,他摸了摸鼻尖,略顯遺憾道:“成吧,那就讓丫鬟給你把關吧。”

少女再次颔首,她靜靜立在原地,今日的她上身是淺紫色紋牡丹夾襖,下身是雪白色棉裙,頭發随意绾起,微風透過窗縫,吹進些許,她臉旁的發絲,調皮地蕩漾着。

裴邢的目光,不由落在了她烏黑的發絲上,手也有些癢。室內一下就安靜了下來,想到離成親不過還剩五日,裴邢胸腔中無端湧起一絲渴望來。

他起身站了起來,伸手将她的發挽到了耳後,“婚前雙方不宜見面,接下來幾日,我會一直待在宮裏,大婚那日咱們再見。”

他靠得很近,将鐘璃整個人都罩在了身下,鐘璃呼吸不由一窒,她勉強穩住了心神,垂着眼睫道:“婚期确實不宜見面,皇上來回跑也浪費時間,您就在皇宮待着就行。”

鐘璃本以為,他會離開,誰料他依然站着沒動,她正欲擡頭看他一眼時,他突然喊了她一聲,“璃兒。”

他頭一次這般喊她,聲音低沉沙啞,無端透着一絲纏綿悱恻。

鐘璃心中不由一跳,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男人正深深注視着他,目光深邃漆黑,眸底的情緒複雜難測,無端令人緊張。

下一刻,就瞧見他一點點靠了過來,鐘璃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男人的吻落在了她的唇角,吻得克制又溫柔,僅一下,就移開了身體,“等我。”

他說完,揉了揉她的後腦勺。

鐘璃猶有些懵,反應過來後,臉刷地一下紅了起來。

少女羞赧的模樣,格外動人,裴邢心中瞬間湧起一股沖動來,想将她壓在榻上狠狠親吻,他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怕将人吓跑,終究是克制住了。

再等等,左右不過幾日時間,他已經忍到現在,不該功虧一篑。

等他轉身離開後,鐘璃才吐出一口濁氣。

接下來幾日,鐘璃都在給承兒做衣服,她女紅向來出色,在廣西時,又曾繡過山水繡,速度也練了出來,成親前一日,成功将承兒的小衣袍趕了出來。

鐘璃也記挂着小香和小泉,雖沒有時間給他們親手做,卻讓繡娘給他們一人做了一件。

鐘璃給他們請了兩日的假,沒讓夫子過來,她親自考查的他們,默寫千字文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足足一千個字,小家夥們默寫了好久。

等他們全部默寫完後,是鐘璃親自檢查的,承兒小腦袋蔫蔫的,一瞧結果就不太理想,鐘璃都以為,他全忘了。

改完才發現,小香依然全部正确,承兒和小泉一個錯了四個字,一個錯了五個字。

鐘璃說不出的高興。

早在三年前,她就在教導承兒千字文,他總是邊學邊忘,每年進展都不大,這還是頭一次,将千字文默寫下來,哪怕有錯字,鐘璃眼眶也有些發酸。

她彎了彎唇,将三件火紅色的衣服,拿了出來,笑道:“喏,獎勵給你們的,明日姐姐成親時,你們也穿新衣。”

承兒瞬間“哇”了一聲,高興地原地蹦了一下,開心地摟住了姐姐的腰,他剛剛有的字不會寫,胡亂瞎編的,本以為姐姐不會再給他獎賞,誰料竟然給了。

承兒好感動呀,小家夥嗚嗚嗚叫了幾聲,小奶狗似的,小臉貼着鐘璃蹭了又蹭。

小香和小泉也很高興,根本沒料到,姐姐會給他們獎勵,小泉也忍不住撲過去抱了一下鐘璃的腰,眼睛亮得猶如黑濯石,饒是一貫文靜沉着的小香也笑彎了眉眼。

承兒和小泉的是件火紅色的錦袍,小香的則是夾襖和長裙,同樣是紅色,三個小家夥笑得小臉紅撲撲的,鐘璃笑道:“快去試試吧,看看合不合身。”

三人嗯嗯點頭,回屋換了一下新衣,再次跑出來時,一個個都神采飛揚的,小香和小泉原本還有些黑瘦,如今兩個小孩,都養得白白嫩嫩的。

三個小孩站在一起時,一個比一個好看,承兒美得不行,轉着圈讓姐姐看。

他的五官與鐘璃像個四五成,今年個頭又抽高一些,不知不覺竟有了一點小少年的模樣,穿上紅衣後,頗有種豐神俊朗之感。

鐘璃彎了彎唇,笑着對承兒和小泉道:“雖然給了你們獎勵,不過你們倆卻有錯字,今晚要把錯字,一個抄五十遍,抄完徹底會寫後,明日才能穿哦。”

承兒的小嘴瞬間撅起來,委委屈屈道:“好吧。”

小泉也蔫了,他錯的最多,怕抄不完,也不玩了,拉着承兒去了書房,承兒還沒美夠,一步三回頭,看得鐘璃忍不住笑彎了眉眼。

因為三個小家夥的存在,鐘璃這一日,也沒太緊張,直到夜深人靜時,才又有些失眠,想到明日一天肯定很累,她幹脆讓秋月點了安神的熏香,勉強算一夜好眠。

翌日清晨,鐘璃是自己醒來的,外面尚且黑蒙蒙的,天上綴着幾顆星辰,雖不甚明亮,卻努力散發着自身的光芒。

醒來後,鐘璃本以為自己會很緊張,誰料,她竟出奇的沉靜,有條不紊地讓婆子給她開面,上妝。

府裏沒有長輩,周氏一早就趕了過來,幫她招待了一下賓客,方氏等人也過來了,怕她給鐘璃丢臉,出發前,鐘隐好生敲打了她一番。

方氏多少有些不高興,直到進了鐘府,她臉上才挂上笑,不管日後,皇上是否會重用夫君,單憑他是鐘璃唯一的舅舅,他們日後的日子也絕不會差,如今出門時,都有許多婦人,在向她示好,想到這些,方氏心中才又激動起來。

鐘璃認識的女眷不算多,她本以為,除了周氏、鄭氏,也就李洺倩等人會來,誰料,這一日,京城有頭有臉的婦人竟都來了,每個人還都給她添了妝。

考慮到裴邢的身份,鐘璃也沒大驚小怪,她打小就在與老太太和二太太等人打交道,母親去世後,更是練就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領,應對這些婦人時,也處變不驚,進退有度,任誰都不由高看她一眼。

吹鑼打鼓聲,伴随着鞭炮聲響了起來,昭示着迎親隊伍的到來。裴邢是皇上,迎娶正妻,自然是大事,禮部為了籌備這場婚禮,足足用了三個月時間。

饒是一宿未合眼,此刻,他依然神采奕奕。

他騎在駿馬上,模樣雖懶散,唇邊卻染着一絲淺笑,火紅色的喜服,襯得他俊美的五官,比皓月還要耀眼。

皇帝成親,自然有不少百姓圍觀,大家跪下行禮時,還不忘偷瞄一眼他的神采,見他生得這般俊美,一個個都險些看呆,只覺得天神下凡也不過如此。

承兒也很激動,小家夥很乖,雖然好幾次,都想掀起窗簾,瞧瞧外面的熱鬧,卻依然穩當當坐在喜轎內,想到日後他不僅能天天瞧見三叔,姐姐還會給他生個小外甥,他唇角高高翹了起來。

尋常人家成親時,男方入了女眷的府邸後,首先會迎來對方的考驗與刁難,皇上成親,自然沒人敢為難他,裴邢暢通無阻地入了後宅。

聽見腳步聲時,鐘璃一顆心才不自覺提起來,透過蓋頭,她率先瞧見了男人的黑緞厚底靴子,他步伐很穩,一步步朝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裴邢的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上,直到這一刻,親眼瞧見他後,他怦怦亂跳的心,才逐漸平複下來。

裴邢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行至她跟前,牽住了她的手,“我來了。”

離的近的貴婦,皆聽見了他這句話,見他竟在鐘璃面前,自稱我,眼中除了鐘璃,再無旁人,衆人眸中都露出一絲詫異,望着鐘璃的目光也帶了一絲震驚,根本沒料到,裴邢竟如此看重她。

裴邢根本沒管旁人的目光,帶着鐘璃去辭別了老太太,老太太泡完藥浴後,身子骨雖好了一點,仍舊精力不濟,她索性充當起了鐘璃娘家人,來這兒送了送鐘璃。

裴邢帶着鐘璃來到老太太跟前時,老太太心中百感交集,一時眼睛都有些發紅,她自然是高興的,伸手牽住鐘璃的手,将她正式交給了裴邢,低聲叮囑道:“璃丫頭性子和善,又蕙質蘭心,你若娶了她,就務必用心待她,若是讓她受了委屈,我第一個不同意。”

裴邢鄭重點頭。

鐘璃鼻尖有些發酸,忍不住伸手抱了抱老太太,老太太捏了捏她的手,一切盡在不言中。

鐘璃沒有父兄,鎮北侯府的繼兄,與她又沒有血緣關系,最終是她的舅舅鐘隐背着她上的花轎。

鐘隐已經四十多歲,背已經有些岣嵝,趴在他背上時,鐘璃鼻尖又有些發酸,這一刻,她又想起了她的親生父母,若父母還在,肯定舍不得她嫁人吧?

察覺到少女的眼淚砸在脖頸上時,鐘隐一顆心提了起來,他有些手足無措,因不會說好聽的話,只是低聲道:“丫頭,大喜的日子莫要落淚,日後若受了委屈,只管跟舅舅說。”

鐘璃吸了吸鼻子,輕輕颔首,清楚他看不見,她才低聲道:“舅舅,您別擔心,我沒事。”

直到來到花轎前,鐘隐才将她放了下來,鑽入花轎前,鐘璃又忍不住往後看了一眼,她在新府邸住的時間并不算長,可這裏卻承載了她許多歡樂。

日後入了宮,肯定沒多少出宮的機會。

鐘璃多少有些不舍,裴邢也察覺到了少女的低落,他壓低聲音道:“想回來時,可以随時回來。”

鐘璃聞言,眸中不由閃過一絲驚喜,雖然不清楚,他這句話有多少水分在,鐘璃還是生出一絲期待來。

她沒有過多耽誤,丫鬟掀起簾子時,她便擡腳鑽入了轎子裏,承兒等人自然是要觀禮的,三個小家夥都在馬上,由侍衛牽着,跟着裴邢入了皇宮。

道路兩旁來瞧熱鬧的自然不止尋常百姓,福佑堂的孩子們也來了,他們仗着個頭小,身手靈活,都搶了個好位置,大家一眼就瞧見了小香和小泉,見他們身着華服,坐在威風凜凜的小馬駒上,一個個都羨慕壞了。

小香和小泉也有種不真實感,兩年前他們尚且在街頭乞讨,飯都吃不飽,如今竟搖身一變,認了當今皇後為姐姐,真真是走了狗屎運。

承兒的心思最最單純,他還是頭一次在街上騎馬,小家夥的胸膛挺得直直的,小模樣驕傲的不行,見道路兩旁的孩子們皆用一種羨慕的眼神望着他,小家夥心中更美了,笑得小虎牙都露了出來。

迎親的隊伍,迎着夕陽的餘晖進入的皇宮。大片的雲霞将整個天際染成了暖色,裴邢那張俊臉,也更加俊美了幾分。

皇家舉辦婚禮,禮儀自然相當繁瑣,等走完一切流程被送入洞房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婚房裏除了有二太太等人,旁的皆是皇親國戚,連三皇子妃也前來觀了觀禮,三皇子如今已不是皇子,他早就被封了秦王,如今也還是秦王。

室內雖有觀禮者,卻沒人敢造次,裴邢進來後,大家更是不敢說話,唯有二太太笑着打趣了一句,“老太太一直盼着您能早日成親,如今終于盼到了這一日,你們倆可得抓緊,争取明年就添個大胖小子。”

鐘璃一張臉紅得滴血,比天邊的晚霞還要璀璨耀眼。

承兒也牽着小香和小泉入了婚房,他還是頭一次進皇宮,只覺得巍峨的皇宮,壯觀得令他震撼,他一雙眼睛都看不過來啦,聽完二嬸的話,他才咧開小嘴笑了笑。

喜娘說完吉祥話,才将刻着龍鳳呈祥圖案的喜秤遞給了裴邢,裴邢伸手握住了喜秤的細杆,他一雙手白皙修長,金色喜秤都被襯得更加好看了幾分。

裴邢不錯眼地盯着她,蓋頭被挑開時,少女那張美若天仙的臉,也一點點顯露了出來。裴邢曾幻想過好幾次,她身着嫁衣的模樣,卻依然沒料到她竟能美成這樣。

少女鳳冠霞帔,珍珠流蘇下的臉蛋又嬌又媚,當真是傾城傾國,裴邢的呼吸都不自覺放輕了些,唯恐驚擾了她。

鐘璃自然察覺到了他炙熱的目光,她嬌豔欲滴的唇不自覺抿了抿,臉頰上逐漸蔓上一絲紅潮。

喜娘這才瞧見鐘璃的好顏色,她見過不少美人,卻從未有哪個能美成這樣,以至于連她都看呆了,被二太太推了一把,她才連忙回神,主持兩人喝合卺酒。

鐘璃從未喝過白酒,也不知道只需要抿一口就行,一飲而盡後,只覺得嗓子辣得有些撐不住,一張小臉都皺了起來,還忍不住咳了幾聲,咳得小臉紅撲撲的。

裴邢同樣一飲而盡,他卻面不改色,見少女咳得厲害,他連忙拍了拍她的背,俊眉微蹙,“嗆到了?”

他拍完,就拎起一側的茶壺,給她倒了一杯水,自然而然地端到她唇邊,鐘璃嗓子眼辣得厲害,瞧見水,也沒多想,就着他的手喝了下去。

以往他沒少折騰她,好多次,哭到最後她嗓子又幹又澀,裴邢也曾給她倒過水,鐘璃直到喝完,才察覺到大家皆用一種極其震撼的眼神,望着他們。

她一張臉霎時紅了起來,這下連脖頸都染上一絲潮紅,她眼睫輕輕顫了一下,攥緊了手中的帕子,這一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些個皇親國戚,自然清楚裴邢什麽樣,他向來對女人不假辭色,衆人印象中的他,要麽狂妄至極,要麽冷若冰霜,拒人于千裏之外,如今他竟是降尊纡貴,親自給鐘璃端茶倒水,大家臉上的震驚,又拔高一個層次。

一個個心中都忍不住泛起了酸,饒是她們身份尊貴,夫君也不曾這般伺候過她們,這位鐘姑娘道行怎地如此深?尚未成親,就将他拿捏的死死的,果真生得美,就是不一樣。

裴邢并不清楚旁人是怎麽想的,他向來我行我素,自然不會在意旁人的目光。

喝完合卺酒,就到了敬酒的時刻,他雖是皇上,成親的流程依舊不能減免,敬酒也是最後一步。

他深邃的眸,在少女身上停留了一瞬,才啞聲道:“等我回來。”

說完,他才大步離開,早沒了平日裏的懶散和從容不迫。

他畢竟是皇帝,自然沒人敢勸他喝酒,不過他心情高興,也不介意敬酒,這倒是吓壞了衆大臣,一個比一個惶恐,哪敢喝他敬的酒,最後也就幾位閣老和鎮北侯喝了下去。

裴邢已許久不曾碰她,內心的渴望和焦灼,早就積壓到一定程度,自然沒那個閑情逸致一直敬酒,略敬了幾杯後,他就扯了扯衣襟,笑道:“天色已晚,朕就不招待衆愛卿了。”

他說完,就揚長而去,自然沒人敢攔他,大臣們還躬身跪了一地,等他走後,還不自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實在是他有些難搞。

鐘璃本以為,要等上許久,頭上戴着的鳳冠實在有些重,她便讓丫鬟給她取了下來,又換了一身輕便的服飾,誰料她這邊剛卸好妝,尚未去沐浴,就聽到外面傳來了腳步聲。

鐘璃還以為是宮裏的嬷嬷給她送晚膳來了,便沒去沐浴,誰料下一刻,推門而入的竟是裴邢。

男人身材高大,身上帶着一絲酒味,一步步朝她走了過來,對上他灼灼生輝的桃花眼時,鐘璃一顆心不自覺收縮了一下。

她說話都不由結巴了一下,“皇、皇上,您怎麽回來了?”

裴邢恍若一只蓄勢待發的獵豹,邁着輕盈的步伐,一步步朝她逼近,他唇邊不自覺泛起一絲笑,以往的溫和也退了大半,略顯邪氣,“已敬完酒,不回來,回哪兒?”

面對這樣的他,鐘璃一顆心瞬間提了起來,腦海中警鈴大作,她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忍不住後退了一步,“你、你別過來,我還沒用晚膳。”

怕将她吓跑,裴邢腳步停頓了一下,冷厲的目光掃了一眼室內的秋月和夏荷,“怎麽伺候的?還不趕緊為你們主子備晚膳去?”

秋月和夏荷本就怕他,對上他不茍言笑的冷峻面孔時,吓得連忙跪了下來,“奴婢這就去。”

兩人趕忙退了下去。

裴邢緩步走到了她跟前,伸手摸了摸少女的臉,他的手依然很暖和,因常年習武,手上略帶薄繭,被他觸碰時,鐘璃一顆心不自覺提了起來,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他一眼。

下一刻,她就跌入了他深邃的眼眸中,他的手後移,托住了她的後腦勺,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鐘璃的心重重一跳,紅着臉往後躲了一下,以往他親她時,都是在床上,鐘璃根本不習慣被他這樣吻,忍不住小聲懇求道:“皇上,我好餓,等一下好不好?”

對上少女緊張的神情,裴邢才按捺住心中的急躁,幾個月都等了,沒必要臨到關頭,功虧一篑。

他又扯了扯衣襟,微微颔首,啞聲道:“聽你的。”

丫鬟們進來的很快,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将飯菜呈了上來,裴邢只喝了幾杯酒,也不曾用晚膳,陪着她吃了幾口。

他吃東西時,一直很優雅,哪怕此刻,沒什麽耐心,從外表瞧,依舊帶着一絲從容不迫的矜貴。

等丫鬟将飯菜收走,一一退下時,裴邢熾熱的目光,才再次落在她身上,他伸手将少女的身體,圈入了懷中,柔軟的唇,落在她脖頸處親了親。

鐘璃心跳漏掉一拍,緊張得手腳都不知該往哪兒放,一年多不曾親熱過,她根本受不住他的挑逗,她鼓起勇氣再次推開了他,紅着小臉道:“我、我還沒沐浴,您先等一下好不好?”

洞房花燭夜,她不可能真正拒絕他,只能盡量拖延一下時間,好似唯有這樣,才能緩解一下心中的緊張。

裴邢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中,染上一絲火熱,他的唇落在她白嫩的耳垂上,輕輕吻了兩下,啞聲道:“我陪你。”

他說完,就一把将她抱了起來,鐘璃吓了一跳,險些尖叫出聲,她連忙伸手摟住了他的脖頸,眸中也閃過一絲赧意,“我、我自己來就可以,三叔,您別這樣。”

“別哪樣?”裴邢唇角微微勾了起來,腳下步伐不停,已經抱着她,走進了浴室。

鐘璃的臉臊得厲害,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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