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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兩人去官府走了一遭,一如那店鋪老板所言,想要盤下這間鋪子不是個易事。那官差聽聞兩人為着岔口那店來的,當場臉色一變,不等禀報,直接一口否決。

林予看臉色的本事還是有的,見其态度如此明确,也沒做無謂的争取。最後只得失望而歸,打算緩一緩再另尋他法。

據她了解,炎朝的店鋪租賃并沒有現代那麽多繁瑣的流程,只需拟個租賃契約,然後拿到官府蓋個印就成,只是因着林予看中的這家鋪子的原店家與官家有些恩怨,所以有些麻煩。

不過林予有些想不明白,她用肩膀撞了一下林給,問道:“你說這店家兒子與官家的個人恩怨,與這鋪子有何關系?為何不外租?”

現已是傍晚,日頭隐隐落于遠山之後,但餘晖尚存,斜灑在林予臉上,有些晃眼,她下意識擡手擋着。

林給略微跨步,上前擋去那道光,淡聲道:“那店家和他兒子在軒鎮生活了大半輩子,那家店鋪是他們唯一的落腳處,再者父子兩人無依無靠,在他地待不長久,等過幾年風頭過了,便會回來的。”

林予頓時恍然大悟,“所以那個官家想留着店誘他們回來?”

古人都講求落葉歸根,到時候父子倆人定回來,而回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會來這。

林給點了點頭,“應該是的。”

“難怪。”林予輕啧道:“不過也正常,就因為一個負心漢失了愛女,換做誰都不會善罷甘休的。”

說完又低聲補了一句,“李惠除外。”

林給偏頭看了她一眼,就見林予扁着嘴巴,一副嫌惡的表情,眉毛輕挑起來,模樣有些滑稽但還有點可愛,見此他的唇角不禁微微勾起 ,輕笑了一下。

“你是如何知曉的?”但見林予突然詫異擡頭,他忙繃直了嘴角。

“你方才與那店家說話時,我找那阿嬷打聽的。”

“哦。”林予了然地點點頭,見天色不早了,着急忙慌地把手中的籃子遞給林給,把他拉到路邊,”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去買壇酒,然後我們就回村。”

林給正疑惑着她為何要買酒的時候,林予已經混入人群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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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過神來要跟上去,但擡頭一看,黑壓壓的一片,早已将林予的身影淹沒,搜尋無果,最後只好乖乖站在原地等着,雕塑一般巋然不動,又因着出衆的相貌和脫俗的氣質惹來旁人側目連連。

周荷從自家藥館出來,正好撞見這一幕,心猛地跳了起來。

一眼望去,男子一襲寬袖黑袍,身形高大卻不顯粗犷,劍眉寒目,周身的氣勢冷傲逼人,站立在人群之中,與眼前這般市井煙火景象格格不入。此時他眉宇微蹙,寂如深潭的黑眸裏,藏匿着一絲未表于面的不耐,但又仿佛什麽也沒有。

這神情周荷很是熟悉,上一世每回見到他都是這般模樣。正沉浸在回憶裏,那道目光突然落在了她身上,僅停留了一瞬,便又很快撤離。

但即便如此,周荷還是捕捉到他的視線,頓覺全身發冷,因為方才林給看她的眼神一如看路邊的無幹之人,毫無情緒,淡漠至極。

她抓着裙擺的手收緊,用盡全身力氣緊攥着,經絡暴起,十指泛白,好似感覺不到疼。

一顆心仿若泡在醋壇裏似的發着酸,酸楚一直從心口蔓延至眼底,讓她難受得緊。

為何會這樣?明明上一世就算再不耐也不會用這種眼神看着她,為何現在看她卻像看陌生人一樣?

難道是因為上一世沒能在他被捕入獄的時候救他?又或者是這一世她也沒能趕上在其落難之時伸出援手?

不!不是因為這些,歸根結底都怪林予,是林予破壞了這一切。

周荷眼裏閃過怨恨,她邁下石階朝林給走去。

林給從一開始便察覺到有人盯着他,這種毫不掩飾的眼神讓他厭惡,所以沒等周荷靠近,他已經轉身準備換個位置等林予。

“公子請留步!”

林給身形一頓,不耐煩地止住腳步,周荷提裙快步上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她故作驚訝道:“原來真是公子,難怪方才瞧着眼熟,我還以為認錯人了呢。”

林給後退兩步,隔開兩人的距離,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

見他這般舉動,周荷突然回想起之前回村聽到的一句話,“林家幺妹撿到的那小兄弟除了幺妹,跟誰都得離五尺遠。”

她臉上的笑容險些挂不住,“公子是獨自一人來的嗎?”

林給冷面如霜,眉頭緊皺,未給回應,但這回他擡頭望了眼人群,應是在尋找林予。

周荷指甲掐着掌心,讓腦子保持清醒,以至于才沒有說出胡話。她順着他的視線望去,笑道:“公子該是在等林姑娘吧?我方才在河邊瞧見她了,好像和一男子在放花燈,今日乞巧節,女子最喜在夜晚放河燈祈福,聽說與意中人一起放花燈許的心願會更顯靈呢。”

果然,她看到林給頓時眸色一冷,忙揮手解釋:“興許是天色暗,我看錯了,說不定只是與林姑娘的身形長得有幾分想像罷了。”

“在何處?”林給沉聲開口,聲音冷得像是淬着冰渣子。

餘晖散盡,燭火初上,搖曳燭光映着他眼裏的寒光,如利劍般,刺得人渾身一顫。

周荷見他這模樣,只覺得格外刺眼,他的這份情意本該是屬于她的,就因為這一世被林予截胡,一切都變了,她心有不甘。

但又很快道:“就在河邊。”

話音剛落,一陣風從眼前掠過,帶着白日的餘熱,周荷微愣,轉而冷笑一聲跟了上去。

其實剛才那話都是她胡謅的,她一整天都待在藥館裏,并沒有見過林予,之所以這麽說,不過是想尋個借口激他去河邊,還能順便将林予一軍,豈不一石二鳥。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的預言成真了。此時的林予确實在河邊,也确實跟一名男子在一起,只不過還多了名女子。

“林姑娘,你覺得哪個花燈好看?”趙詩婕兩手各拿着一只花燈問她的意見。

林予有些心不在焉,笑着說:“都好看。”

趙詩婕一臉糾結,一道溫和男音裹着暖風從兩人身後傳來,“那便都要了罷。”

來人是今天見過的趙書佰。

林予贊成地點頭,趙詩婕也覺得此法可行,付了錢順手将一只遞給了林予,惋惜道:“要是荷兒也在就好了,她最擅長抉擇。”

聽她說起女主,林予一陣毛骨悚然。就在方才,她買好酒出來,腦海裏猛地就響起系統那要人命的警報音,吓得她差點當街上演平地摔。

這種情況,不用想就知道女主跟林給遇上了,并且還近距離交流了,但當她拼命往回趕的時候,警報聲又沒了,正疑惑着,然後就遇上趙家兄妹了。至于為何說是兄妹,因為她聽說趙文軒被關禁閉了。

趙書佰笑道:“近來藥館病患多,小荷怕是一時半會抽不出身。”

聽到這話,林予默默地翻了個白眼,心裏不免感嘆這位男主候選人的天真,殊不知人女主現下正跟反派在哪兒幽會着呢。

“倒也是。”趙詩婕恍然,“改明讓軒兒去藥館幫着些,反正他一天到晚不讓人省心,倒不如去給荷兒打下手,磨磨他那玩劣性子。”

說這話的時候,趙詩婕的語調帶着自然流露的親昵,一改往日端莊大氣的模樣,像個小姑娘一般對家人說着俏皮的家常話。

趙書佰撫着她的發髻,眼底的笑溫柔得膩人,“好。”

林予将這一幕看在眼裏,心頭猛地泛起一陣心酸,感覺有塊巨石壓在心底,有些透不過氣。

在她那個世界,也有一個這樣的堂哥,溫柔得似陽春三月的徐風,不驕不躁,不卑不亢。那時她也喜歡這般賴着他撒嬌,每次闖禍都有他頂着,天塌下來都不怕。

這個月一過,下月便是中秋了,阖家團圓的日子,遠在另一個時空的家人們該怎麽過?而她又該怎麽捱?

林予感覺自己的鼻子有些發酸,有種要哭的預兆了。

趙書佰察覺到她的異樣,側過身擋在跟前,略微俯首,柔聲喊道:“林姑娘?”

“嗯?”林予吸了吸鼻子,強忍住那股酸楚,擡起了頭,哼出的這一聲是從鼻腔裏發出的,帶着濃重的鼻音。

“林予!”

未等開口,身後突然生出一股大力,龍卷風過境般兇殘地襲卷而來,力度毫無克制地将她扯得朝後仰去。接着就感覺腰間出現一雙溫熱的手将她穩穩拖住,防止了她的後腦勺朝地。

林予借着橋邊燈籠的微光看清了來人,正覺驚喜,忽然就見林給将她扶好站穩,然後以非人的速度重拳出擊,朝對面的趙書佰揮了去。

林予頓時瞳孔放大,出聲阻止道:“林給,你要幹什麽?停下!”

但可惜為時已晚,林給已經一拳砸在趙書佰側頰上,兩人滾落在地上,趙書佰身為一介書生,必然不敵林給的攻擊,因而處處受制于他。

周圍攤販以及放花燈的人都被這場景吓得不清,生怕殃及池魚,躲得遠遠的。

趙時婕手上的花燈落地,吓得花容失色,伸着手不知所錯。緊随着林給而來的周荷也瞪大眼眸怔住了,她也不知道怎的就發展成這樣了。

幾人中屬林予最冷靜,她壓下心頭的情緒,上前制止林給,“林給,住手!你瘋了嗎?”

林給現在已經處在失了智的狀态,離瘋不遠了,他渾身的暴戾因子都在瘋狂地叫嚣着,滿腦子都是方才撞見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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