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有雞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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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

白無泱走到狐魄兒跟前,脫下自己的外衣,就搭在了她的身上,本以為她是冷了,可不搭還好,搭完,她的眼淚,就啪嗒啪嗒的流了下來,随後,又緩緩的睜開眼。

白無泱有些錯愕,“這是怎麽了?”

“不用管我就好。”她哽咽着,看起來十分委屈,“本是想忍着不哭,可你一對我好,我就控制不住。”

白無泱長出一口氣,虛驚一場,眉眼一彎,便無奈的笑了,“你可真是讓我頭疼。”

狐魄兒吸吸鼻子,也低聲回道:“是啊,你也總是讓我心疼。你知道失而複得的滋味嗎?只要是你的,不管是冷的暖的,我都喜歡,都是那失而複得的喜歡。”她又一頭,紮進了他的懷裏。

白無泱的心一顫,剛想推開,卻又聽到了均勻的呼吸聲,從懷中傳來,他低着眉眼看了看,她就這樣流着淚睡着了。

“……這就睡着了?”他自己默默地嘀咕了一句。

而自己胸前的衣襟,被她抓的死死的,他低眸看看她的臉,看看她的眼,看看她的唇——

看的他倒吸了一口涼氣,趕緊閉上雙眼,手垂在身邊,輕微的動了動身子,便靠在樹旁,開始默默。

默默的在心裏念起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心亂如麻,什麽亂七八糟的,重新念起了清心經,一夜未眠。

翌日,二人一前一後的走着,誰也沒搭理誰,應該說是白無泱沒有搭理她,想想清晨在他懷中睜開眼,看着他滿臉尴尬的神情時,狐魄兒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再次離他遠了些許。

眼力見兒這個玩意兒,自己還是有的,但是有多少,就和她的流氓文化一樣,不太好說。

一只肥溜溜的貍貓,突然跑到狐魄兒的身邊,又偷偷摸摸的撓了她幾下,狐魄兒立刻停下腳步,沖它使了個眼色,言外之意:趕緊滾遠點。

肥貓抽了抽嘴巴,手舞足蹈的,恨不得大聲的咒罵她幾句,才擰噠擰噠的正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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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

一道劍氣,突的襲來,劈的那貍貓如死了一般,在倒地的那一刻,它還是堅強的扭過脖子,指了指狐魄兒,控制不住的罵出一句:“真是個挨千刀的。”便老脖一歪,看似已經七竅生煙了。

白無泱将那只貍貓收進一只葫蘆裏,狐魄兒彎起眸子,笑的相當的事不關己,“小師父真是厲害,我若沒認錯,這是太上老君的紫金葫蘆嗎?”

“怕嗎?”白無泱瞥了她一眼,招牌式的微笑,就已挂在了臉上,假的很。

狐魄兒随手搶過他手中的葫蘆,颠了一颠,葫蘆中的貓,便已暈頭轉向,她說:“我這顆狐膽,的确大的很,唯獨見你慫。”

她将他的葫蘆,別在自己的腰間,然後瞪着那雙,仿若人間精靈般清澈又漂亮的眼睛問道:“這樣,你收我的時候,會不會更方便些?念個咒語就好了。”

這張笑臉,笑起來總是自帶暖陽,即便是有些天陰,即便是……陰着陰着還有些淅瀝瀝的下起了雨……

白無泱撐起一把折傘遞給她,自己淋着雨便獨自走了,也沒再跟她計較葫蘆的歸屬,可一轉身的功夫,那把傘,就撐在了他的上面。

他有些詫異的回頭,看着依舊淺笑淋雨的人,又停下腳步,有些許不自在的道:“傘是給你的,我無妨。”

“我是來護你的,我在意。”

這種暖暖的微笑,雖是看在眼裏,卻是亂在了心上,他伸出手,将她往傘中一拽,一不小心,卻是撞了個滿懷,白無泱又急忙側開身子,接過她手中的傘,淡淡的說了兩個字“一起。”

雨中的二人,漸行漸遠,走的不緩不急,都在遷就着彼此的步伐,她梨渦淺笑,斜睨了他一眼,這一眼,卻是藏進了匆匆歲月,而又混沌不知年年……

“這個城隍廟,有些破敗,我風餐露宿慣了,”他轉身說:“你,還習慣嗎?”

狐魄兒四處轉了轉,一個響指間,眼見之處,已無塵染,她輕輕躍起,便坐在城隍爺的供桌上,兩條修長的腿,還蕩來蕩去的笑着看他,“我怎樣都好,就是怕你不習慣,小師父以前,可是見不得這樣的污髒。”

白無泱看着屋內的瞬間變化,并沒有多驚訝,畢竟,他是從東海歸墟處走來,那個地方,比起她這點小法術,那可是邪性多了。

可他發現,那麽邪性的地方,自己應付起來,還是游刃有餘的,可眼前這個說話的人,他已經無言以對好幾回了。

他又轉過身,好像沒什麽地方,是需要自己再收拾一下的了,“謝謝。”他說:“像我們這種四海為家的,早就習慣了。”

說着,他又急忙的四處找了些薪火點燃,擡起頭,又看了看狐魄兒還是那樣吊兒郎當的盯着他的時候,他無奈的垂了下眸,又忽的笑了,說:“別像只大灰狼似的盯着我,你眼睛不累嗎?”

“嗯?”

“我說,”他眼底含笑的看着她,“下來烤烤火嗎?”

狐魄兒開心的跳了下去,似乎就等着他說這句話呢,看起來非常的本分,只要你不發話,我是不敢靠近的樣子。

她坐到火堆前,大大方方的就脫掉了有些濕漉漉的外衣,開始烤了起來。

白無泱就靜靜的看着她這些麻利的小動作都不帶卡頓的,一氣呵成的做完了的時候,他的嘴邊,又不自覺的笑了一下,“施個法術不就可以了,何須如此費力?”

“只要能夠跟你在一起,多費力我都願意。”狐魄兒又往火堆跟前湊了湊。

白無泱也坐下,瞥她一眼說:“你可知我去往何處?”

她盯着自己手中的衣服,無所謂地道:“我知你的歸處。”

“何處?”他問。

狐魄兒的手,不自然的抖了抖,擡眸看他,勾唇笑了下,沒有回答。

白無泱也看了她一眼,過了一會兒才說:“我所到之處,皆是妖魔橫生之地,有傳聞,六界新生一魔王,為禍蒼生無數,我去降她。”

“可知在哪兒?”她問。

“據傳,在一名為拜仙山的地方。”白無泱皺了皺眉。

狐魄兒握着衣服的手,突然緊了緊,又看他一眼,低頭便道:“拜仙山,在桃都山以西三千裏,兩百年前,天界大戰,的确是有一只發了瘋的野狐,想要誅佛誅仙,但奈何技不如人,被數萬道天雷打了下去,便是封于此山之中,亦聽聞,此狐魔氣纏身,萬鬼侍其左右,且坐擁一片相望花海,這片花海,在她屠天之時,可是盡了不少的力氣,據說,還吞了萬神,小師父可是降她?”

她說話的時候,白無泱一直注視着她的手臂,狐魄兒的外衣還在烘烤中,只剩了件薄紗青衣在身,手臂之處的料子,更是薄透,她的話,他倒是沒聽進去多少,整個人,卻全都被這條若隐若現的手臂吸引了過去。

之前覺得非禮勿視,并沒怎麽看她,可就在剛剛添柴火的時候,餘光看到了她的手臂後,便再也沒移開過。

狐魄兒見他未答,也順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便揚起手,将那半幹未幹的衣服,又穿在身上。

白無泱眉頭皺起,問道:“怎麽弄的?”

狐魄兒無所謂的笑了笑,“不小心弄的,像我們這種山野精怪,山裏來林裏去的,哪個身上還沒點傷呢,正常。”

正常嗎?

白無泱心道:有點傷也就算了,可這傷已經能用片來形容了,僅這一只胳膊,幾乎都沒什麽好的地方了,那身上呢?想到此,心莫名的竟有些痛了,張口便道:“我來幫你看看。”

狐魄兒一愣,忽然攥緊了衣服看向他,還緊張兮兮的說了一句:“男女有別。”

好吧,你還知道男女有別呢。

白無泱也發現,自己剛剛有些唐突,他移開自己的視線,看向篝火說:“抱歉,我只是單純的想給你看看傷,并沒有別的意思。”

“我也沒有別的意思,” 她又大大咧咧的說:“只是怕污了小師父的眼睛,還是算了。”

沉默……

白無泱心裏,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隔着衣衫,僅那兩只胳膊上的傷,就已經足夠駭人的了,顯然不是刀劍所傷,倒像是被火燒過的,他忽覺心口一痛,如果被火燒,又傷成這個樣子的,那就肯定,不止是他所看到的這些了,不痛嗎?

是什麽支撐着她,還能像個沒事人似的,把話說的這麽雲淡風輕的。

“雨停了,我出去走走。”狐魄兒突然打破沉默。

“小心!”白無泱迎上她的目光,也不知道自己緊張什麽,就是想多囑咐一句:“我是說,雖然你山裏來林裏去的,留下的傷疤,總歸都是疼的。”

本已經轉過身去的她,聽聞,身子又頓了一下,一顆心,早就已經疼的不像樣子了……

可沒心沒肺如她,轉過頭來,勾起嘴角,笑的明媚舒朗的便問道:“誰疼啊?”

随後,她又加快了離開的腳步,向後擺擺手道:“算了算了,我這人說話口無遮攔的,不用往心裏去,疼的當然是我自己,知道啦,謝謝啦。”

的确疼的應該是她才對,可他的心,怎麽也跟着狠狠地疼了一下呢?閉上雙眼,再次入定,默默念起了清心經……

狐魄兒來到林中空地,将葫蘆的蓋子打開倒了倒,便出來一只青面獠牙的小鬼,還好是陰天,天氣本就暗淡,不然,這只小鬼,應該在剛剛出來的那一刻,就已經魂飛魄散了。

她急忙再次舉起葫蘆,喊了一句“收!”剛剛叽裏咕嚕,滾出來的鬼,又在瞬間,叽裏咕嚕的滾了回去,她口中念念有詞的道:“抱歉,抱歉,找的不是你。”

她又認真地看了看這個葫蘆晃了晃,再次往外一抛,如此翻來覆去,不知是有多少的妖魔鬼怪,在她的眼前,迅速的現形,又眨眼間消失,而她的口中,仍舊念叨着那句:“抱歉抱歉,找的不是你,也不是你,都不是,哪去了?”

于是,就在一群的妖魔鬼怪,滾出來,滾回去的過程中,終于在她锲而不舍的堅持下,滾出來一只膘肥體碩的大花貓,貓妖落地的瞬間,便化成一男子,倒也是眉清目秀,風流倜傥的不似那貓樣兒了。

“麻蛋,給老子都快溜吐了,咕嚕來咕嚕去的,老大,你心裏能不能有點……吧啦吧啦數,拿穩當點好不好?”見她一瞪眼,這只肥貓,便把某個不文明用語,用吧啦吧啦給替代了。

狐魄兒看了眼手中的葫蘆,又使勁的晃了晃,笑的輕飄飄地道:“多有趣,下次我注意些就是。”

“下次?還有下次?”阿貍瞪大了眼睛,“你不是放我走的?”

“就是放你出來放放風”她說:“放完了,自然要收回去。”

阿貍指着她氣呼呼地吼:“瘋了瘋了!先是不顧那萬千雷劫在頭頂懸着,硬是拼死拼活的闖了出來,又把自己劈成了一只烤狐貍不說,也不怕直接劈死你,這傷還沒好呢!”

他忍下怒氣,小聲的說:“剛剛恢複點人的樣子,便不日不夜的去釣魚,等着他過來。”

而又忽然很生氣的吼道:“你釣魚也就算了,憑什麽讓我化成魚竿啊,即便是讓我化成釣魚竿,那也算了,你直接把我扔到水裏,又是什麽意思啊?美其名曰,是讓我吃魚呢吧,就你那麽随手一丢,差點就要了小爺的命,好懸沒被大魚叼走啊祖宗。”

狐魄兒一臉歉意的笑了笑。

“小爺我,歷盡艱難萬險,才從魚嘴裏逃生的,我這張貓臉,這回算是丢盡了。”阿貍摁了摁自己的眉心說:“丢盡就丢盡吧,老子我也不要了,可現如今,人家直言,要去你的老巢滅了你,怎麽着?這是想自投羅網嗎?清醒點吧我的祖宗,他現在就是一個凡人,不再是大羅天上的那位了。”

“真是難為你了,來,喝口茶。”狐魄兒不知怎麽變的,真的就給他遞過去了一杯茶。

“謝謝。”阿貍喝了一口,突然又把茶杯扔掉,“诶?不是,我說了這麽多,你聽沒聽進去啊?”

“他就是他,是人是神都是他,沒有什麽不一樣的。”狐魄兒懶懶的倚在樹邊,看着碎裂的茶杯,兩根手指又輕輕的勾了勾,就見茶杯忽而合到一起,變成一只毛毛蟲後,慢慢悠悠的爬走了。

阿貍覺得喉嚨裏有些惡心,額頭全是黑線:“老大……你,你這個惡趣味也真是沒誰了。”

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又化成一只大肥貓,無精打采地道:“你還是把我收了吧,這百年前的天雷,不但沒給你打清醒,确是給你打的一睡不醒的,如今醒來,便是被這萬道天雷接着打,好嘛,果真是打上瘾了。”

阿貍忽然猛撲過去,意外的逮到一只老鼠,三下五除二的吐了最後一口老鼠毛道:“問世間情為何物?豈止是那單單的一物降一物,這裏還有一個執迷不悟啊。”

狐魄兒轉着葫蘆使勁的搖了搖,就聽見阿貍悲痛欲絕的在裏面大聲嚷嚷:“老大,你心裏能不能有點吧拉吧拉數~~~有點吧啦吧啦數呀~~~到底能不能有點逼數~~~”

終于用那僅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道出了他真正的心聲,可随後又大喊一聲:“幫我問問你的小師父,他想怎麽對付我?生死關頭,老子好想個萬全之策逃命啊。”

狐魄兒再次回到城隍廟時,便看見他在入定,遂又獨自的蹲在,一個十分不顯眼的犄角旮旯裏,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又低下頭,手也沒閑着,扒拉出一堆土,又畫了副活色生香……

白無泱輕咳一聲,狐魄兒擡眸,便又有些欣喜的笑了笑:“什麽時候過來的,看看我這幅,畫的怎麽樣?”

“不堪入目。” 冷冷的四個字,外加一個冷眼。

“很差勁嗎?”狐魄兒又低下頭,琢磨了一會兒,還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的研究了半天,真心的不覺的,有何不妥。

一刻鐘後,白無泱不願陪她再繼續研究下去,剛要離開,衣服的下擺,突然被一只小手抓住,她笑嘻嘻的仰頭問道:“小師父,你打算怎麽對付那頭肥頭大耳的貓妖?”

白無泱低頭看了看被她攥住的衣角,沒有動,而是問道:“你倆很熟嗎?”

“它就是那個,差點被淹死的釣魚竿。”狐魄兒滿眼笑意的看着他。

“……”還真是不太敢看她的眼睛,白無泱又将目光移開,輕呵一聲:“是魚非魚?你倆還真是各取所需。”

“有何不妥嗎?”狐魄兒問道。

白無泱微微側目,有些不開心,不冷不淡地說了一句,“很好,沒有什麽不妥,聽過守株待兔嗎?”

狐魄兒笑道:“你又不是兔子。”

白無泱瞪了她一眼,“是啊,我哪裏是兔子,是魚才對啊。”

她噗嗤一聲笑了,“ 那……聽沒聽過,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

白無泱皺着眉,狐魄兒笑着看了他一會兒,寵溺地道:“還是算了,有機會再講給你聽吧,怕你現在聽了受不了。”

白無泱冷冷的丢下一句:“聽話便先留着,為禍便一刀剮了。”說完轉身就走。

“什麽?”她問。

“你剛才不是問我,怎麽處置那只貓妖嗎?”白無泱說:“聽話便先留着,為禍便一刀剮了。”

“哦,和我一樣,有雞腿嗎?”她再次低下頭,無悲無喜的樣子,繼續開始她的鬼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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