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鈴音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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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路,随着碎裂的範圍越來越大,終于也漏出了原有的樣子。

這是一個用鐵鏈,砸箍的蕩橋,當它身上的束縛不在時,猛然間,就被那地獄的烈火,炙烤成了一條詭異的火紅色。

而蕩橋的兩邊,亦是布滿了,用鐵鏈串起來的,大大小小又密密麻麻的銅鈴。

只要有鈴铛清脆的一響,狐魄兒的心,就如刀絞那般的刺痛,雙膝也随之不堪重負的跪倒在地。

她咬了咬牙,用手臂撐住地面,正欲起身,便聽見一陣譏笑的聲音,突兀的回蕩在,這個好似幽冥之地的上空。

“歡迎來到鈴音鬼道。”

紅羅不知何時,也已經懸在了蕩橋的上面。

她笑的有些可惜,“狐魄兒,又沒死了啊,可真是夠命大的。”

她擡手間,無意的動了動臂彎處的一個小鈴铛。

随之,蕩橋上的鈴铛,就細細密密的響了起來,她又勾了勾嘴角,繼續道:“認識的,不認識的,克死了那麽多人,怎麽就克不死你自己呢?”

當鈴音再次入耳時,狐魄兒的頭,又忽的一痛,支撐在地面上的手腕,冷不防的就是一顫。

紅羅瞥了她一眼,不屑的道:“可話又說回來,死與別人來講,再簡單不過了,可與你來講,真的就是太難了,不過這樣也挺好,讓你親眼看着他們,都是因你而死的,心痛不心痛?這可比直接殺了你,有意思多了。”

狐魄兒的性格,可塑性實在太強,仙風道骨的模樣可以裝,痞子流氓的德行照樣演的好。

她忍着疼痛,直起身,眸中狐光一閃,便勾起嘴角,邪魅不羁的一笑,眼睛又如帶勾子似的,冷冷的就看了過去。

而她的身後,便是一根石柱,她稍微動了動,就懶散的靠在上面,随後,便氣定神閑的扯下發帶叼在嘴邊,一縷一縷的,又将自己的亂發,撓扯了一翻後,方才咬着發帶一圈圈的纏上,重新紮了一個歪歪扭扭的長馬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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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羅也沒再吭聲,看着她淡定的做完這些個小動作後,才蔑視的一笑,“我本以為,你是變了的,看來,還是這幅熊樣子,魔王怎麽就看上你了?”

“你家魔王眼瞎啊。”

狐魄兒輕蔑的擡起頭,雙手環在胸前,似笑非笑的毫不客氣的回怼道:“我是誰,他配嗎?”

她很是知道紅羅的底線在哪裏,幾個字,紅羅就被激的臉色瞬間大變,“死了那麽多回了,你還是沒學會怎麽說話是吧?”

“死了那麽多回了,我不也是沒死成嗎?”

狐魄兒勾唇笑了笑,睫毛輕顫間,便是滿眼的薄涼,“我也是奇了怪了,我都克死那麽多的人了,什麽時候能克的你魂飛魄散呢,你也太抗克了。”

她又挑了挑眉,不客氣的說:“不如,你請我到你的老巢喝杯茶,我們再互相探讨一下,怎樣我才能克死我自己,怎樣我才能克的你魂飛魄散好不好?”

紅羅的臉色,越來越差,冷哼道:“你當我是找你來敘舊的嗎?”

狐魄兒的臉皮,如同紅羅的衣服一樣,少的可憐,手指摩挲着碧天,垂着眼眸一笑,又自上而下的掃了她一眼,輕嗤道:“那不然呢?是請我來欣賞,你這衣服今天又少穿了幾層,還是?”

她笑的有些痞氣,“還是想跟我這個狐貍精談一下,怎麽賣弄風騷,勾引男人呀?”

紅羅美目怒瞪,又陰冷的一哼,“你除了将那副狗牙磨得伶俐了些,和那個早該絞了的舌根子外,你還會什麽?”

語畢,她臂彎處的鈴铛,再次一動,緊接着,窸窸窣窣密密麻麻的聲音,便如空谷回音般,響徹了整個鈴音鬼道。

紅羅咬着牙說:“是不是忘記了,狗牙磨得再厲害,也要主人給骨頭才能啃啊。”

狐魄兒忽的眉頭一皺,冷着臉,努力的壓着心中的蠱惑,她甩出碧天,疾掠而去,紅羅後退數丈,笑得更加張狂,“怎麽,還不願承認你是我的狗嗎?”

鈴音響的突然,又猛然劇烈,她手腕一抖,碧天便垂了下去,緊接着,狐魄兒也摔在了炙熱的鈴音鬼道上面。

那密集的鈴音,忽大忽小的,總是會在人的冷不防間,突兀的變化,在消磨人的意志同時,也助長了另外一些令人難以啓齒的,貪得無厭的欲/念。

狐魄兒現在就如一張古琴的琴身,鈴铛就如琴弦,而紅羅就如撫琴的人,琴弦能夠發出什麽樣的音色,完全取決于撫琴的人,而琴身只能受着,不管你琴身是千金良材,還是枯枝朽木,結果都是一樣的。

随着鈴音雜亂無序的響起,又如空谷回音般,虛與實交相輝映,被壓制下的妄想,貪心,雜念,怒氣怨氣,一瞬間,全都蜂擁而出。

狐魄兒渾身的魔氣,立刻暴走,火海深淵裏的召喚聲,又在此起彼伏——

惡音入耳時,便怨由心生,只要鈴音不停,自己便可與自己鬥上個千百回合。

此時的她,已經自顧不得了,眼中的敵人,也只有自己。

如今的她,殺人可以不眨眼,而自己與自己較起勁來,也是相當的可怕。

碧天驟然甩出,盡忽的,全部招呼在了自己的身上,若不是碧天認主,恐怕這七根帶刺的寒鞭,早已将她剮的血肉模糊,就地淩遲了。

紅羅的話語,在狐魄兒的耳邊散了開來,“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給你準備了一份大禮嗎?”一陣刺耳的笑聲,同那鈴音一樣,聽了讓人抓狂,“這只是個開始。”

與此同時,白無泱他們,也已經進入了石頭陣中。

初到山頂時,本是沒什麽異常,三人只是對着地上一排雜亂無章的腳印,皺起了眉頭,可也就眨眼的功夫,便瞬息萬變。

怪石猛然移動,突兀的出現,突兀的變化,每個石頭都有一人多高,如一堵堵高牆般,擋在了身前,還好三人的反應都是極快,在怪石沒有把他們分開前,三人迅速的聚在了一起。

怪石中隐藏着一縷縷金色的強光,随着怪石的移動,金色的光芒,也在四處閃耀。

此時已是傍晚,但已然是恍如白晝,但炙烤的感覺,又比白晝更加灼熱,金光所到之處,都是炙烤一片,人在其中亦不敢睜眼,如同掉進了烈焰深淵那般。

金烏來者不善,一身黑衣戰甲,頭戴黑色面具,渾身上下,皆是被一身黑色苦悶的氣息所籠罩着,只漏出了一雙辯不清任何情緒的眼睛。

他渾身散發出源源不斷的金光,将整片的石頭陣,都籠罩在內,就像撒下了一張彌天的大網那般,好像不烤出人的三魂六魄,金光就不會散去一樣。

白無泱甩出參商,紫龍便繞着參商由小到大的盤旋而出,龍吟長吼一聲,便仿若劈天撼地。

紫龍随勢騰天而起,神龍擺尾般的橫掃天際,烏雲滾滾而生,又如海浪奔湧之勢,一道電閃,瞬間撕裂了長空,雷聲轟隆,盡數雷電,疾掠着向金烏劈去。

金烏躲閃不及,受了一擊,身上的光芒,也随之暗淡了不少。

鐘弋和岳崇對視一眼,揮劍而起。

将軍的劍,雖是出入凡塵,但也不甘示弱,也曾在血雨腥風中身經百戰,殺敵數萬重,破敵千萬軍,屠盡夢虛女國之生魂,斬盡妖蛇之怨靈。

一把由鮮血鑄成的劍魂,又豈會輕易言敗,早已是殺氣肆意,急待出鞘,只等主人的一聲命令,便疾掠着奔赴了那厮殺的戰場。

忽而兩道寒光交錯,倉哴一聲劍鳴,便已在這漫山之上回蕩,劍光凜凜,為戰而來,嗜血而生。

利刃鋒芒,如同它們的主人那般,我自張狂,極盡張揚,不勝不歸。

一邊紅羅前來助陣,三人與之打的不可開交,觥籌交錯間,便是幾個回合已盡,金光迸射,紫龍便強勢鎮壓,道道閃電撕裂而過,掣肘了金光,也劈的金烏毫不留情。

紅羅化出一把鋼刀在側,一化二,二化四,四化無數,将軍的劍也是游刃有餘,刺耳的琅琅之音,铮铮嗡鳴,兵戈相撞間,毫無懼意。

征戰在屠戮場上,血海中滾過的劍,不染上點血腥子味兒,又怎會心甘,只會越戰越勇,即便是鋼刀無數,嗜血瘋魔的劍,也可殺出一條血路。

而另一邊的狐魄兒,卻不能如他們戰的這樣酣暢淋漓了。

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只是在自己與自己博一個勝負,亦正亦邪的自己,殊死相抗。

她眼中時而清明掠過,時而血色浸染,時而将那心中的帝神捧得高高在上,時而又仇恨滿滿,一條條血淋淋的傷疤,皆是那一道道過不去的溝坎。

而眉心處,那點妖冶的星火暗紋,也已經時隐時現,暴躁的九條尾巴,在烈焰中翻飛,白色的發絲,早已被身邊的妖風,吹的更加淩亂,碧天的光芒,有一縷忽而沒入了她的眼睛,她眉頭緊皺,便一記心頭血噴出,暈倒在地。

又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從殘敗的石頭陣中醒來,怪石嶙峋,此時早已變成怪石殘渣,而周邊,也不乏有血色的猩紅。

她狼狽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襲白衣,早已染上了一身的血污,渾身的力氣,也已皆數散盡在那鈴音鬼道之上了。

她目光渙散的看了一眼身上的傷口,便一步一釀嗆着朝前走去。

夜色黯淡無光,狐魄兒的雙眸,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了棉花上一樣,終是連最後一絲,掙紮着自己走下去的力氣都沒有了,才忽而兩眼一閉,又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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