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你剮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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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無泱先是被狐魄兒這過激的行為驚到了, 比起兩個人之間,這不清不楚的關系還要震驚。

何至于跪下?又何至于行如此這般大禮?

她當真是傷起自己來,毫不含糊。

随後,白無泱方才慢慢的緩過神來, 突然想起了畫在城隍廟裏的那最後一副畫。

應該也是此番情景吧。

不知為何, 有些七零八落的畫面, 竟突兀的出現在他的腦海,畫裏畫外的種種, 恍惚間,又有些隔着經久的歲月,忽而重疊了。

他眸中還殘存着未盡的霧色, 虛喘了一口氣,彎下腰,就握住了她的手臂,他輕抿了下嘴角後, 低着聲音說:“起來吧,都是我的錯,是我六根不淨, 與你無關。”

狐魄兒仍舊戰栗,如受到了更大的驚吓般, 猛然就抽回了手臂,冷汗早已遍及全身的她,淚水也不受控制的溢滿了臉頰, 緊跟着,頭磕的更加用力了, 她的口中依舊念叨着對不起對不起……

她的确是驚吓過度,前塵的一幕幕, 慌如再現般,她怕極了。

她也只能夠接受自己偷偷摸摸的,對他做一些暗暗竊喜的小動作,她亦是不敢這樣明目張膽的放肆。

更何況?

還是放肆的如此恬不知恥。

她就這樣瑟瑟發抖的跪着,用一聲聲的叩首忏悔着,不敢再擡起頭來看他一眼。

白無泱輕咬着嘴角,心情複雜的看了她幾秒,終是将那心中最後的壁壘,化作了一紙柔情,俯身便蹲了下去,又毫不猶豫的将她擁進了懷裏,用那溫柔到了骨子裏的聲音,耳語着:“對不起,不會再有下次了,我給你道歉好不好?”

他又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低啞的說:“是我過分了,是我枉為人師,該謝罪的是我,魄兒?你擡頭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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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曉得,白無泱再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心裏是扛着多大的壓力,一邊是退不下去的邪火,一邊是推不開的導火索。

痛到崩潰的時候誰都有,只不過是,比一比誰更能扛罷了。

狐魄兒靠在他的懷裏,慢慢的安靜了許多,情緒也不再那麽激動了,只是目光仍然渙散,她流着淚,忽然聲音輕顫着哀求道:“師父。”

白無泱應了一聲。

她說:“你剮了我吧。”

白無泱心頭忽而一痛,垂下了眸,長長的睫毛有些微顫,幾度要脫口而出的話,終是又咽了回去。

他自嘲的笑了笑,回道:“因為我犯的錯誤而懲罰你,你當我是有多麽的卑鄙無恥?”

狐魄兒神色凄然,聽他說完,整個人又有些瑟瑟發抖。

她擡起那雙早就被水霧浸染了的眸子看他一眼,忽而勾唇笑了笑,便突然的反身一推,不管不顧的又瘋了般的俯身吻了下去。

之前,白無泱是怎樣咬的她,她又加倍的狠狠的還了回去。

白無泱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反常,再次驚到了。

狐魄兒又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猛的推的白無泱悶哼一聲,她眼角猩紅,淚流滿面的啞着聲音低吼道:“師父你還沒看明白嗎,那個卑鄙無恥的人是我不是你!”

喊完,她便轉身跑了出去,開門的瞬間,與鐘弋碰了個面對面,随後就是岳崇,二人皆是一愣,狐魄兒斜睨了他們一眼,便跑遠了。

鐘弋看了看還坐在地上,有些衣衫不整的白無泱……沒有說話。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岳崇從鐘弋的身後擠了進去,神色微微一愣,随後又吊兒郎當的一笑,拽了鐘弋一下說:“都是男人,這有什麽可尴尬的,該起來的起來,該進來的進來。”

白無泱和鐘弋同時看了看他,臉色都有點僵。

岳崇倒是無所謂的吹了聲口哨,“怎麽着呀少爺,需要我來伺候您嗎?”

白無泱本是欲要起來的身子一頓,鐘弋也按捺不住的踹了他一腳。

岳崇立刻讨好的一笑“,将軍別生氣,我的意思是說扶他起來,瞧瞧你們那受了驚吓的樣子,是不是想多了?”

白無泱站了起來,整理下衣衫,突然就覺得有些不自在,餘光一掃,岳崇正上上下下來來回回的打量着他呢,且還不懷好意的笑着。

“岳将軍若是對我感興趣——”白無泱那寒到骨頭縫裏的眸子,看的岳崇驟然一冷,“那就先請鐘将軍出去,咱倆好好談談。”

“談?談什麽?”岳崇吼道:“誰要跟你談?兇巴巴的,吓唬誰呢?”

“那你看我幹什麽?”白無泱也語氣不好的回道::“好看嗎?是不是我脫了給你看着更方便?”

鐘弋咳了一聲,“行了,都別吵了,我倆過來看看你醒沒醒,身體好些了嗎?”

岳崇樂不可支的捂着肚子,“你現在問他身體好些了嗎?你猜他能好的了嗎?”眼神又有意無意的掃了掃白無泱的下面,捂着肚子拍着桌子都笑出眼淚來了。

鐘弋也忽的勾起了嘴角,忍不住也笑了。

白無泱悶聲吭氣的飲了一杯涼茶道:“笑完就趕緊滾。”

鐘弋收斂了笑意,情緒調整的極快,立刻就有了為人兄長的樣子,坐在他的對面說,“無泱,這件事本就與你沒有關系,我不想你們也跟着受到牽連,你不是還要去收服那個為禍人間的魔王嗎?先走吧。”

“魔王?”白無泱微微擡起了眼睑,嘴角輕揚的哼了一聲,“可笑。”

“不是……收服魔王嗎?”

白無泱又飲了杯涼茶,情緒也随之緩和了許多,遂又點了點頭,“是個為禍人間的魔王沒錯。”

“嗯,所以,這件事也刻不容緩,你們還是早些去吧。”鐘弋附和道。

“無妨。”白無泱說的随意,“不差這一時半刻,那個魔王逃不了也跑不掉。”

岳崇嘶了一聲,“了如指掌啊?”

“那倒不是。”白無泱垂下眼睑,眸光幽深的說:“我是覺得,魔王這麽能鬧,恐怕也只是為了求得一死,畢竟有些個妖孽,即便是想死,都會身不由己,所以,她折騰的這麽過火,只不過是急需找個人,能将她了斷了而已。”

岳崇聽的雲裏霧裏,“什麽意思?我怎麽聽不明白了?是一個魔頭活膩了,然後自己死不了,就開始搗亂,想要找個能殺的了她的人是嗎?”

白無泱點點頭。

岳崇眼睛突的瞪大,“她是不是缺心眼啊?”

“誰知道呢。”白無泱眸中凝聚了一抹霧色,不再說氣話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才猶豫的說:“也許,是身不由己吧。”

“是身不由己也好,還是任性而為也罷,終究是将自己的性命,推到了風口浪尖上,連後退的餘地都沒有。”鐘弋說:“若是有一天後悔了,除了追悔莫及,就什麽都不剩了,這一步棋?”他不動聲色的掃了白無泱一眼,“下的極爛。”

身為将軍,這話裏話外的,他要是再聽不出點話外之音,也就當真是枉為将軍了。

岳崇一擰眉,也掃了兩人一眼,笑了笑問道:“這魔王,當真是有什麽難言之隐嗎?”

“難言之隐?”

白無泱的眉宇輕輕一顫,“我不知道,我只聽空餘說過,那個魔王現在已經是個不死之身,魔界有一種保命的藥,叫做相望花果,據說吃一顆,便可起死回生,而她自化形以來,幾乎就是被此果喂養的,想死可沒那麽容易,所以,真的是活膩了也不好說。”

“可,因她而死的,就有我軍十萬将士,她,不管是自願的,還是被強迫的,欠下的人命債,已然太多。”

白無泱眸光一凜,看了過去。

鐘弋與白無泱的目光相對時,他勉為其難的笑了笑,“人情可恕,天理難容。”

岳崇啧啧兩聲,點了點頭,“有一句話怎麽說來着?哦,是人生得意須盡歡,這誰也說不清前方的路有多少溝溝坎坎,指不定就在哪個陰溝溝裏摔了一跤,就再也起不來了呢,你說是誰的錯?”

他繼續說:“都不是,誰也沒錯,命中注定,一條路一道溝坎,總有一條鴻溝是越不過去的,逃不掉,避不了,繞不開,終究會面對的,自己手中的寶刀,卻是別人項上的利刃,有人想斷它,你說,主人如何能護它,無泱?”

白無泱看向岳崇,除了眸子更加森寒,便無再多的多餘表情了。

岳崇燦然一笑,眸中充滿了心疼的嘆着氣說,“入世太紛雜,就很難再轉身轉的潇灑了。”

鐘弋也笑出了一抹凄然,“站在十字路口,你還有的選,選了一條,你還能有的走,走到頭了,還可有的退。這條路也許不太好走,有荊棘有藻澤,也許還會有洪水猛獸,但只要拼一拼,也尚可有一線生機。可還有一條路,絕路,即便是想繞着走,不想走,也總會有人架着你走下去。

高處不勝寒。

總有一天會發現,高處站久了,便騎虎難下了,這不是什麽值得炫耀的位置,別人無法體會,唯有冷暖自知。”

他又看了看白無泱說:“如果說有一把劍,是無意間的插在了別人的胸口,可你也當知,這把劍捅進去之前,它光潔如新,而□□時,可就是帶着血肉了,無泱?

若劍有靈,也定會自責不已,如你所言,這個魔王只求一死,想必也是如此吧。”

白無泱眸中的霧色一閃即逝,随後一笑又喝了杯涼茶,冷着眸子問道:“所以呢?”

“你倆跟我說這些幹什麽?二位是發現了什麽,還是覺得哪裏不妥嗎?”他笑着哼了一聲,“什麽意思?你們這是想殺了誰?饒了誰?可憐誰還是同情誰?是魔王嗎?分析了半天——”

他的話語說的相當的輕巧,別有深意的笑容更濃,眉毛一挑,便眸中深不可測的問道:“那該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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