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W酒店, 1704房,巨大而潔白的床上。

阮漠寒頭靠鵝絨枕,豎躺着。簡爍整個人打橫, 躺在她的小肚子上。

一個兩人最熟悉的姿勢。

簡爍拉過阮漠寒垂放在一旁的手,輕嗅了一下,鼻尖掃過她指尖。

“有煙味。”

“嗯。”

阮漠寒淡淡的回應,激不起簡爍的興趣, 她丢開阮漠寒的手。

“你現在對我都沒感覺了, 明明一開始, 你是有感覺的。”

“我說了, 那只是單純的生*li*反應, 最初的荷爾蒙過後,就沒了。”

“追到鐘韻麗也不行,那怎樣才行?”

“選一個讓我有感覺的對象。”阮漠寒的手指輕移, 繞着簡爍的卷曲發梢:“選一個你對她好、會讓我有感覺的對象。”

“什麽感覺?”

“不知道。”阮漠寒又把簡爍的發梢松開:“大概就是, 看到你對她好,會讓我覺得你對我很不好。”

簡爍忽然好奇:“你為什麽那麽想有人對你不好?”

阮漠寒不答話。

窗外的雪還在下着, 砸在玻璃上, 發出細微的噼啪聲。

阮漠寒和簡爍,一個豎躺一個橫躺,都是半垂的眸子,卻一起望向窗外的落雪。

看了一會兒雪,簡爍轉一圈身子,由躺着變為趴着, 臉貼着阮漠寒的小肚子:“喂,你說,下一個對象選什麽樣的人呢?”

“千金小姐?酒吧舞女?大學教授?”

阮漠寒不說話。

“還是你更看重性格?高冷禦姐?嬌軟萌妹?嘴硬傲嬌?”

阮漠寒還望着窗外的落雪:“我也不知道。”

“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簡爍失望。

阮漠寒推開簡爍的頭, 爬起來,走到床邊背對簡爍,開始整理衣服。

簡爍死魚一樣趴在床上,動也不動,望着阮漠寒的背影。

阮漠寒今天的絲襪,有兩道豎着的黑線,細而直,貼着小腿背面,從腰臀一直貫穿到腳踝。

更顯得阮漠寒一雙美腿,修長而筆直,卻透出禁yu的氣息。

簡爍舔舔嘴唇:“你又要走了?”

阮漠寒拿過大衣,套在自己身上。

簡爍:“你就不能多陪我玩會兒?我說了可以多出錢,多出很多錢。”

阮漠寒拿起包,瞥她一眼:“為什麽非要找我玩?”

簡爍:“我就只有你這麽一個玩伴啊,別人都太無聊了。”

阮漠寒面無表情:“可是對我來說……”

“找不到合适對象的你,還不夠好玩。”

她走了,又空留下一室香風,和一個一臉玩味的簡爍。

******

周二,元宵節。

阮漠寒從不過節,但聆音是個倡導人性化理念的集團,下午,柏靜娴出現在公司,帶着五星級酒店請來的大廚們,擺了一個下午茶冷餐臺,又現場煮起了手工元宵。

這場聚會是給中高層的,所有基層員工的過節紅包和元宵,已經分發下去。

并且柏靜娴貼心的提前通知,歡迎大家帶家人來公司,共享佳節。

會議室變成宴會廳,平時不茍言笑的中高層們,因為家人的到來,放松不少,一片和樂融融。

只有阮漠寒和鐘韻麗,是孤身的兩人。

柏靜娴笑着走近阮漠寒:“阮總監,怎麽沒帶女兒一起來?”

阮漠寒淡淡道:“你知道她,怕生人。”

柏靜娴誇贊:“阮總監很懂尊重孩子的習慣。”

阮漠寒:“應該的。”

她覺得阮清音那句話說的對。

為什麽人們接受沒有朋友的大人,卻不接受孤僻的小孩?

柏靜娴走開後,徐董事的太太章女士,走近阮漠寒。

她也帶着兒子來了今天的聚會。

章女士壓低聲音:“謝謝你好心提醒。”

阮漠寒淡淡:“不必謝,我也不是出于什麽好心,只是為了避免更大的鬧劇。”

她不欲多談,準備走開。

章女士叫住她:“你不問我打不打算原諒老公?”

阮漠寒轉頭望她一眼:“章女士,這件事實在與我無關,全看你自己的選擇。”

章女士嘆一口氣:“我還沒有拿定主意,你有什麽建議嗎?”

阮漠寒搖頭:“沒有。”

章女士再次湊近一步:“告訴我,她是誰?”

這顯然是在問徐董事的出軌對象。

章女士今天特意打扮過,一頭中長的頭發做了卷,雙唇塗着擡氣色的口紅,只是一雙眼仍然透出疲憊,警惕的掃過在場所有女性。

問阮漠寒:“她在不在這群人裏?”

阮漠寒:“這件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她頭也不回的走開,避到角落,避免章女士再找她。

如果章女士打算原諒丈夫,若對丈夫曾出軌的對象在心裏有了具象描述,将始終成為一個忘不掉的影子,橫亘二人之間。

心生怨氣,最後還是會在孩子心裏埋下一顆恨的種子。

阮漠寒躲在角落不願搭理人,鐘韻麗卻又追了過來:“你認識徐董事老婆?”

阮漠寒:“不認識。”

“她為什麽單獨找你搭話?”

阮漠寒只說:“她問我是不是有個女兒。”

鐘韻麗遞上一碗元宵:“涼好的,你吃吧。”

阮漠寒瞥她一眼。

鐘韻麗疲憊的一揮手:“我最近很累,無心跟你再戰。”

“你這樣站在角落什麽都不吃,柏女士會覺得尴尬。”

阮漠寒接過元宵,喂一顆到嘴裏。

鐘韻麗“哈”一聲,一臉有趣看着阮漠寒。

阮漠寒不露聲色把元宵吞下。

鐘韻麗一愣:“不燙?”

這碗元宵是她特意讓大廚現煮的,拿過來給阮漠寒時謊稱涼好,其實芝麻流心滾燙,能燙破人口腔黏膜的那種。

她記恨那日她在地下停車場被簡爍推開,阮漠寒目睹這一幕,卻一臉氣定神閑,越發顯得她狼狽不堪。

阮漠寒此時懶得與她糾纏、想直接走開的态度,更激怒了鐘韻麗。

“喂。”鐘韻麗鉗住她手腕:“你真的對什麽都不在乎?裝出這幅清高樣子給誰看?”

“裝?”阮漠寒淡淡甩開她的手:“鐘總監,像你這樣什麽都在乎,最後又得到什麽了?”

她懶得多話,直接走出了會議室。

剛好遇到從洗手間回來的柏靜娴。

柏靜娴無奈笑笑:“懷孕了就得不停跑洗手間,真累。”

阮漠寒并沒有這樣的經歷來與她共鳴,只淡淡點了一下頭。

柏靜娴只以為阮漠寒話少,轉換一個與阮漠寒有關的話題:“今天會見阿爍麽?”

阮漠寒搖頭:“我們平時聯系并不多。”

柏靜娴嘆一口氣:“我今天叫她回家吃元宵,打電話、發微信,她都沒反應,像是很煩我們的樣子。”

阮漠寒淡淡道:“大概她不想吃元宵吧。”

柏靜娴勉強一笑:“阮總監,麻煩你多照顧她。”

正好這時,簡銘在會議室裏找柏靜娴,柏靜娴沖阮漠寒點了一下頭,匆匆進去了。

阮漠寒半垂眸子,往會議室外走。

照顧簡爍?她想,她并不會,簡爍只是她的醫學研究對象,一個試驗品。

阮漠寒曾以為柏靜娴善識人心,現在看來也并不。

柏靜娴竟會以為簡爍煩她,煩她們一家人。

阮漠寒靜靜順着會議室外的走廊走,輕輕吸吸鼻子。

她的鼻子不比耳朵敏感,但仍比尋常人敏銳。

走廊上一陣大麗花的香氣,已經極其輕微,仍然妖冶而孤單。

像開在黑暗角落,無人識別,無人在意。

留下這樣的一陣香,一定是簡爍剛剛躲在這裏,透過百葉簾半閉的落地玻璃,從一條條的縫隙裏看了很久。

直到柏靜娴出來上洗手間,才匆匆跑開。

這時阮漠寒的手機響起,一串陌生號碼,阮漠寒接起:“喂。”

“女士您好,我們這裏是星月湖畔售樓部……”

阮漠寒直接挂斷電話。

聯系她的人一向很少,除了王諾,就是各種推銷電話。

還有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號碼,躺在阮漠寒的手機裏,上周這號碼聯系她的短信,她忘了删除。

柏靜娴的聲音回響在她耳畔:“阮總監,麻煩你多照顧她。”

此時她可以發條短信,問簡爍要不要吃元宵。

但阮漠寒直接把手機收了起來。

不,她并不想。

此時她的心裏,在想着阮清音的事,而不是簡爍。

簡爍孤不孤單,與她何幹?對她來說,現在的簡爍,還遠遠不夠好玩。

******

阮漠寒下班回家,阮清音在收拾書包,明天要開學。

“要我幫忙麽?”

“不要。”

相較于其他九歲小孩,阮清音獨立的過分。

并且對于自己所有的一切,有着強烈占有欲。

阮漠寒走進廚房前,問阮清音:“今天元宵節,你想吃元宵麽?”

阮清音嗤一聲:“我讨厭過節。”

阮漠寒走進廚房,過一會兒,叫阮清音洗手吃飯。

她把一碗元宵推到阮清音面前。

阮清音瞥一眼。

阮漠寒道:“聆音發的,我只是避免浪費。”

阮清音想了想,夾了一顆。

咬破元宵潔白皮子,灰黑的芝麻流心流出來,黏答答。

阮漠寒問:“好吃麽?”

阮清音小小一張冷臉:“完全不。”

洗碗的時候,阮漠寒望着剛剛盛元宵的那只小碗,空而見底。

幾顆元宵,被阮清音掃蕩幹淨。

阮漠寒打開流水,靜靜把那只碗沖洗幹淨。

******

一周沒見到簡爍。

周六中午,收到簡爍短信:“國金大廈,G咖啡館。”

阮漠寒準時赴約。

遠遠看到簡爍坐在咖啡館門口,不用在鐘韻麗面前裝小白兔以後,她又恢複了高調而張揚的打扮。

曾經穿牛角扣格子大衣的清純女學生像是別人,今天的簡爍穿成一只火烈鳥,豔粉色的皮草毛茸茸,配一條同樣豔粉的包臀裙和牛仔靴。

阮漠寒記得鐘韻麗曾穿過一件紅色皮草,俗到掉渣。不明白為什麽更加豔麗的豔粉色皮草裹在簡爍身上,只覺得明麗逼人。

大概還是那張臉太過出衆。

戴着貓眼墨鏡,只露出秀麗鼻子和尖尖下巴,已看出傾城之色,引得來回路人側目。

她興高采烈的沖阮漠寒揮手:“這邊這邊!”

阮漠寒走近,把椅子拉開一點,并不想跟她坐在一起。

簡爍也嫌棄的瞟阮漠寒一眼:“你怎麽一身職業裝就來我們大邶城的CBD了?好無聊。”

阮漠寒毫不在意,神色冷淡。

簡爍哼一聲,自顧自拖着椅子跟阮漠寒坐近。

阮漠寒冷冷問:“今天來這裏幹嘛?”

簡爍粲然一笑:“來看美人啊!”豪邁的一揮手,好像咖啡館前來來往往的美人們,都是她的後宮。

又問阮漠寒:“你要吃東西麽?”

這家咖啡館也賣甜品,阮漠寒好像聽員工議論過,現在是邶城炙手可熱的網紅店。

此時阮漠寒往四周一看,果然擠擠攘攘坐滿了人,門口一堆排隊的,用眼神射殺店內占着桌子不走的人。

阮漠寒搖頭。

口舌之欲,對她來說是最低級的yu望,很容易克制。

“不懂享受!”簡爍搖頭晃腦:“這家好吃極了!“

阮漠寒瞥一眼簡爍面前的圓桌上。

酸奶舒芙蕾。草莓千層。紫提黑芝麻蛋糕。

簡爍用小叉子,把每個蛋糕都搗碎的亂七八糟,蓬松奶油裹挾着松軟蛋糕體,塞進嘴裏,連腮幫子都鼓起來。

她對阮漠寒做一個鬼臉,舌頭伸出來,滿是裹着草莓碎的奶油。

阮漠寒并不移開眼神,冷冷看着她。

簡爍覺得無聊,嘁一聲,把舌頭縮回去。

她手上動作不停,三個不算小的蛋糕,很快被她塞了大半。

路過的店員都怕她噎着,給她倒來一杯檸檬水。

阮漠寒問:“你很餓?”

簡爍搖頭:“并不。”

阮漠寒盯着她唇角沾到的一塊潔白奶油,心裏忽然冒出一個想法:簡爍這樣嗜甜,會不會是因為元宵節沒吃到元宵,而産生的代償心理呢?

簡爍問阮漠寒:“看上哪個了?”

嘴裏還包着奶油,說話都含糊不清。

阮漠寒冷冷注視着面前的街景。

簡爍:“你覺得鐘韻麗無趣,你自己選個有趣的。”

“這個怎麽樣?脖子以下全是腿,看着挺高級的,不會是模特吧?”

簡爍仔細觀察阮漠寒的反應,阮漠寒面無表情。

“這個呢?雙馬尾,看着挺乖的,學生?”

“梨花頭那個怎麽樣,溫柔系,感覺像教過我的一個幼兒園老師。”

阮漠寒始終面色淡漠。

簡爍指來指去,得不到任何反饋,終于覺得無趣,讪讪縮回手:“一個都看不上?到底要找個什麽樣的絕色美人才能激起你興趣?”

阮漠寒瞥她一眼:“我看上誰,你都能拿下?”

簡爍笑嘻嘻:“那當然。”她興奮的搓搓手:“你看上誰了?随便指!”

阮漠寒不看面前路過的各類美人,反睨着簡爍:“你很擅長撩人?”

“當然。”簡爍勾起嘴角:“你不就是我在酒吧撩到的麽?”

“那鐘韻麗要親你的時候,你躲什麽?”

簡爍一愣。

阮漠寒淡淡望着她:“你覺得我沒戀過愛結過婚,我怎麽覺得你……”

“從沒跟我以外的人親密過?”

簡爍那一天的躲開,像本能,帶着厭惡和一點驚慌。

簡爍“哈”一聲,把剩下的一塊蛋糕,整個塞進嘴裏。

“胡扯。”她說,滿滿的奶油都從唇縫間露出來。

“我只是怕她迷上我,纏上我,給我帶來更多麻煩。”簡爍把蛋糕吞下去時,已全然恢複鎮定。

勾起嘴角笑着:“況且鐘韻麗多髒啊,想到她跟那個腦滿腸肥的徐董事搞在一起,我哪下得去嘴。”

“是嗎。”阮漠寒不置可否,淡淡望着眼前的街景。

她站起來。

“喂,你還沒選定下一個對象呢,怎麽就要走了?”

“到底什麽樣的對象能讓你興奮啊?”簡爍嘟哝着。

“你猜呢?”阮漠寒只留下這樣一句。

大衣長長的腰帶散開,被簡爍拽了一下,可絲滑的毛料,在簡爍的指間流水般滑走。

簡爍在她背後大喊:“阮漠寒!”

阮漠寒沒有回頭,靜靜走遠。

******

周一,阮漠寒的助理突然宣布辭職。

阮漠寒從不強留人,爽快的在離職報告上簽了字。

助理道歉:“阮總監,我奶奶身體出了問題,我要回老家照顧她,不能完成一個月交接期。”

阮漠寒瞥她一眼,眼睛果然紅腫。

阮漠寒點點頭,她松一口氣離去。

阮漠寒自己下樓買A家咖啡,端着咖啡上樓時,聽到衆人議論:

“哪是什麽奶奶身體出問題,我明明記得她前年回老家,參加過奶奶葬禮。”

“好像是老家的男朋友拖了五年,不知為什麽想通了,突然求婚,她感動得大哭,無心留戀邶城,決定立刻打包行李走人。”

難怪眼睛紅腫。

阮漠寒端着咖啡走回自己辦公室,關上門,塞上藍牙耳機。

她不明白人們為什麽都這麽害怕寂寞。

褚行雲是。鐘韻麗是。突然離職的助理也是,一有親密關系,救命稻草一樣的迫切抓住。

阮漠寒塞着藍牙耳機,女歌手熟悉而冷漠的聲線,讓她心裏的一點點煩躁很快平息下來:

“我不要安穩,

我不要犧牲,

別希望我會愛到滿身傷痕。(備注1)”

阮漠寒籲出一口氣,她很擅長控制情緒。

況且世界上還有簡爍。

妖冶的。冷漠的。天真的。殘忍的。

沒有一絲感情,好像世間的一切,都她來說都是一個無所謂的游戲。

阮漠寒凝住心神,纖長十指在筆記本電腦上快速敲擊,很快專心投入工作。

******

中午,因為助理已紅腫着雙眼歡天喜地的撤退,阮漠寒自己下樓買S家三明治。

接待她的女店員,像是新來的,點單時操作了很久,結賬時又遇到了障礙。

不得不叫前輩來幫忙。

前輩本來在給外賣三明治打包,自己的工作被打斷,展現出明顯的不耐煩:“不是教過你兩次了嗎?”

女孩站在一邊,清秀的瓜子臉通紅:“對不起。”

她又低着頭小聲跟阮漠寒道歉:“對不起。”

聲音溫軟,很是悅耳。

終于下單成功,很快後廚完成出品,女孩扯過一張包裝紙把三明治裹好,遞給阮漠寒的時候還掉在櫃臺上,慌的她再次道歉:“對不起。”

阮漠寒接過三明治的時候,瞥一眼女孩工牌,寫着“Amy”這樣一個名字。

離開的時候,走到門口,聽到出來抽煙小歇的前輩,跟另一人議論那女孩:

“家境好,出來打打零工體驗生活。”

“爸媽寵着,男朋友愛着,沒煩惱也沒壓力,工作自然不用多上心。”

“所以很簡單的操作,教她好幾次也記不住,唉,真是給我添麻煩。”

阮漠寒捧着三明治走開了。

******

周二中午,阮漠寒再次來買三明治,遇到的還是那女孩。

阮漠寒想了想,可能她學校在附近,趁着午間沒課來打工,所以只能頂中午的班。

的确是很簡單的點單和結賬,女孩依然手忙腳亂,不知怎的,還把收銀機給弄鎖了。

眼見櫃臺前的隊伍越來越長,女孩急得快哭了:“前輩,還得麻煩你來幫幫忙。”

前輩放下手中打包的工作,嘆一口氣走過來。

今天沒有明着抱怨,但手指把收銀機的鍵盤,按得噼啪作響,誰都能聽出她的情緒。

女孩在一旁低着頭道歉:“對不起。”

經過這麽一鬧,女孩更緊張,出餐的時候手一抖,給阮漠寒的三明治,竟從櫃臺骨碌碌滾到地上。

女孩吓得趕緊從櫃臺裏跑出來,蹲在地上幫阮漠寒撿三明治:“對不起!我馬上幫你重做一個!”

一雙白白球鞋,頭頂一個乖巧的旋,也是潔白的。

“你給我吧。”阮漠寒淡淡道:“只是包裝紙髒了,別浪費食物。”

女孩擡頭,感受到櫃臺裏前輩射出的眼刀,雙眼微紅,像兔子。

阮漠寒不欲耽誤時間,主動從女孩手裏拿過三明治,走出店外。

“姐姐。”

阮漠寒拿着三明治往前走,撕開包裝紙便大口咀嚼。

她不在意路上行人的眼光,邊走邊吃,節約出午飯時間多工作一點,晚上少加一點班,最終獲益的是她自己。

“姐姐。”

直到身後的呼喊聲越來越近,伴着匆匆腳步,阮漠寒才意識到那是在叫她。

她耳朵敏感,自然聽出這音色,是剛才三明治店的女孩。

她轉頭,神色淡淡:“什麽事?”

那女孩是從三明治店裏追出來的,小跑一段,清秀的瓜子臉微微漲紅:“姐姐,謝謝你剛才沒為難我。”

她看着阮漠寒手裏咬了一半的三明治:“面包都摔扁了。”

其實阮漠寒覺得這沒什麽。圓的扁的,不都要被牙齒嚼碎,落進胃裏,變成身體所需的熱量。

女孩卻很不好意思:“真是對不起。”把什麽東西往阮漠寒手裏一塞,匆匆跑了。

阮漠寒低頭,還沒看清手裏是什麽,就被光速搶走。

阮漠寒并不驚慌,因為她已聞到一陣妖冶的大麗花香氣,知道來人是誰。

果然擡頭,一張明豔又懶洋洋的臉映入眼簾。

一陣窸窸窣窣撕開包裝紙的聲音,簡爍把一支棒棒糖塞進嘴裏,也不吮吸,直接用牙齒用力咬着,嘎嘣作響。

她眼尾挑起,瞟着阮漠寒:“誰準你要別人的糖?”

“你不是我包養的金絲雀嗎?”

阮漠寒這才知道剛才女孩塞給她的,是一支棒棒糖。

“我說了。”阮漠寒淡聲回應;“我賣給你的時間,只限于周六兩點到四點。”

這時路邊有發傳單的人路過,阮漠寒順手接過一張。

“我還要別人的傳單了。”

“你!”簡爍把傳單從阮漠寒手裏搶過,阮漠寒又順手接過路邊有人發的一包紙巾。

打廣告的品牌把信息印在包裝背面,當作宣傳渠道。

“我還要別人的紙巾了。”

簡爍瞪着阮漠寒,把棒棒糖的棍子吐出來,阮漠寒瞥一眼,上面一堆深深淺淺的牙印,像被惡貓咬過。

她又一把将紙巾從阮漠寒手裏搶過。

阮漠寒淡淡道:“留着擦嘴吧。”

她嚼着三明治離去。

簡爍在她背後喊:“喂,你不問我為什麽在這裏嗎?”

阮漠寒沒理她,把最後一口三明治吞入肚內,包裝紙團成一團,扔進路邊垃圾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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