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悖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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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有記憶以來，藤原夢晴就幾乎沒有慶祝生日的經歷。

并不是因為沒有人在乎，而是她發自內心地，覺得這個日子沒有什麽值得慶祝的。

但是今天，有人要和她一起去看星星。

那是她在過去漫長的歲月中，黑夜裏唯一會一直陪伴着她的朋友。現在，她要把朋友介紹給她新認識的，重要的人。

藤原夢晴将工藤優作帶到了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在汽車經過盤旋的山路後，一座被廢棄掉的觀景臺在茂盛植物的簇擁下出現在兩人面前。

傍晚的涼風習習，天空與大地間的最後一絲餘熱褪去，浩瀚蒼穹下，人類是如此地渺小。

“肉眼看上去兩顆離得再近的星星相距也有上億公裏，而天文學家把距離用光年來度量。”少女撥開幾乎長到她大腿處的雜草，一邊興致勃勃地向前走着一邊說道。

“慢點。”工藤優作提醒。

“慢不下來呢。”藤原夢晴的眼睛像是新月一樣彎了起來：“星星都是很孤獨的，這麽遠的距離，以光的速度都要走那麽久，再慢一些我就追不上他們了。”

少女的興趣似乎格外高昂，歡快的嗓音裹挾着微風傳來，帶動着身邊的人也跟随着這份綿長的暖意不自覺地快活起來。

她真的很少像現在這樣高興，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裏，路途再怎麽困難也是值得的。

藤原夢晴在前方自顧自地繼續說着：“光年雖然是長度的單位，但第一次聽說時總是會想到時間呢。”她擡起頭，在一片空地上站定：“我總覺得時間是對生命的丈量，而用生命去丈量的孤獨又是怎樣的呢？我離它們再近一些，或許就能知道了吧。”

少女獨自站在空地中央，工藤優作有時候覺得她或許的确是星星的孩子，孤身降落于地球之上，一直在等待着群星的來信。

他上前幾步與她并肩：“世間萬物都有引力，即使距離遙遠，星球之間也會相互吸引着擺脫向外膨脹的命運。”

“所以優作君是想說，萬有引力是相互吸引孤獨的力嗎？“

“只是告訴你，”他伸出手拍了拍藤原夢晴的頭：“不用感到不安而已。“

“唔。“或許是心思被揭穿，又或許是專注于天空中難得的美景，藤原夢晴驀然安靜了下來，擡着頭久久不再言語。

過了一段時間，她悄悄地往工藤優作的方向靠了過去，緊貼他的手臂，感受着些微的熱度。

“會冷嗎？”工藤優作微微側身。

“還好。”藤原夢晴蹭了一下他：“其實你不用擔心我。”

“曾經我是想過成為星星，可是後來，我又想到既然萬事萬物皆為守恒，那是否我的身體裏本身就有星星的一部分呢？”

“我的發梢綴着雲朵，我的眼睛裏擁有彩虹，我睡着的時候身體裏的星星偷偷地發光，我的思緒會跨越時間與空間，與億萬年前的太陽對話……”

如果誠實地說，工藤優作其實很喜歡和藤原夢晴相處。

她會經常描繪自然、生命和愛，言語中滿溢着清澈和溫暖，又會詠嘆宇宙、星辰和風，字裏行間流淌着永恒的孤獨和感傷。

沒有人會不喜愛純粹的人。

他常常能從對方的瞳孔中看見自己，那裏清楚地映照着他作為一個人，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有時候他會想，如果對方是自己的孩子，那麽或許就不用經受童年的苦痛，但若不經歷痛苦，那些靈感的火花還會在這樣的夜空下閃耀嗎？

這或許是一個悖論。

無論如何，即便知道她從未放棄過這個世界，能聽到這樣的保證也是令人安心的。

兩人站在星月之下，不知過了多久，在更深露重之際，工藤優作忽然出聲道：“先回車上去休息吧。”

看到少女雖然沒有動作，背影卻瞬間有如被霜雪壓彎了的小花似的蔫了下來，工藤優作輕笑着補充道：“早上再回去。”

她又立刻眼睛亮亮地擡起了頭：“我還想看日出。”

“好，到時候我叫你。”

日夜輪轉，當天際間浮現出一縷微光，在剎那驅散盡空氣中的寒意。工藤優作打開車門，輕輕推了推睡眼惺忪的少女。

“起來吧，日出了。”說完便側身為她讓出空間

藤原夢晴揉了揉眼睛，起身走出時踉跄了一步，被身旁的人一拉後站定。

時間剛好，他們靠在車前看着遠方。

光芒從雲層間傾瀉出來，在悠遠的寂靜中，幾聲清脆的叫聲，讓空氣瞬間活潑了起來。

朝陽，雲霞，鳥鳴，一切都在最恰當的時候。

少女側目看向身邊的人，晨曦間些微的慵懶中，那清隽的身影仿佛在鼓動着她的心跳。

此刻就是她想要的嗎？她不知道，但她絕不會等待。

這是一個絲毫不帶情/欲的吻。

她猛然間扯下對方的領帶，另一只手撐住還留有餘溫的引擎前蓋，将他禁锢在汽車與她的身體之間狹小的空間裏。

踮起腳尖的親吻是日出的味道，工藤優作只想要推開她。

然而不用他再拒絕，藤原夢晴主動停下了，她執着地透過鏡片看向工藤優作的眼睛：“你在想什麽？”

她将膝蓋抵上他身後的金屬外殼，碰撞的脆響中立刻讓皮膚上出現了淤痕，她卻渾然不覺似的依舊靠向前：“告訴我好不好？”

“你在想什麽？”她琉璃般的瞳孔在霞光下染上一抹緋色。

工藤優作用力将她拉向一邊，阻止她再做那些危險的動作：“你覺得我不曾指責過你就是默認了？”

“需要我提醒你嗎？無論從道德還是法律上來說，你剛才所做的一切……”

“如果我不管呢？”她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光線卻仿佛都彙聚于此處。

“當我不為道德、責任、罪惡所束縛時，究竟會得到些什麽，你不想知道嗎？”

“荒謬。”工藤優作覺得自己有些生氣了：“沒有底線的人和野獸又有什麽區別？”

“你試過嗎？”她看着他：“告訴我。”

“你真正地，嘗試過沒有？”

她是認真的。

工藤優作沒有任何一刻如此時這般清楚地知道，眼前的少女就是天野夏尋。

一個不用外表，不用聲音，只憑借文字就能夠誘發人內心深處所思所想的人。

情感會幹擾人的判斷，就算證據确鑿，他之前總會下意識地只将她當作一個缺少關愛的少女來對待，腦海中的形象一直無法與相處之人的身影重合。

但抛除掉心理的粉飾，他其實至始至終都明白，藤原夢晴很危險。

并不是所謂的惹人憐愛的長相，亦或是她浪漫又純粹的性格，而是她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玄學的蠱惑能力。

就像他剛剛竟然真的有在思考，如果去掉情感的牽絆，他又會如何去對待她。

這又是一個悖論。

更可怕的是，哪怕做到了這種地步，眼前的少女也根本沒有任何的壞心眼。

這樣的事在她看來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美的。

不為他人影響，不被道德束縛，放棄掉人作為社會關系的總和這一屬性，自由的靈魂只從內心深處湧來。

這或許就是她所追求的，一種藝術上的純白，一種人之本我的極致。

要說他自己完全沒有預料嗎？

并不是。

這種天真的殘忍，他與藤原夢晴初打照面時就已然明了。

一切都是他放任的結果。

“回去。”

他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以後不要再來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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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對話部分靈感來自于谷川俊太郎《二十億光年的孤獨》

喜歡讀詩的人應該對這個大佬不陌生，他是日本目前還在世的詩人裏最有影響力的，我個人覺得他說不定會比村上春樹還先拿諾獎。

萬有引力和物質守恒真的，還是搞理科浪漫更适合我，物理啊，我的老本行（x

人的本質究竟是指其社會關系的總和還是其自由自覺的活動。

哲學問題的答案自由心證，妹只是在追求極致而已。

卡點下線成功~大家中秋節快樂呀！

再次上線之前警校三明治開始，JK和DK也都重新貼起來！

另外琴酒線的苗頭大家看出來了嗎？要搞這個屑男人，還要在精神上占主導的方法只有比他還瘋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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