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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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長将茶水端到正在觀看科爾影視版最終樣本的藤原夢晴面前，小心翼翼地詢問道：“藤原老師，您看還有需要修改的部分嗎？”

“挺好的。”她點點頭：“就按照這個樣子繼續吧。”

不同于電影，電視劇集一般是一邊拍攝一邊播放，有些拍到最後甚至編劇連劇本都沒有寫完，只能延期播出。

然而對于科爾系列來說，這些都不是問題。不僅僅是因為原作者親自參與了劇本的修改，更多的，是那些知道望月老師會看他們寫的東西後，忽然亢奮了起來，像是接受檢閱的士兵一樣鬥志昂揚的創作團隊。

對于電視劇的拍攝，藤原夢晴完完全全是個外行。本來社長還在擔心會不會因為她挑剔的審美而返工很多次，但導演和編劇的确都是這個系列的狂熱粉絲，在拍攝過程中精益求精的态度讓整個業內都為之汗顏，創作出來的成品必然不會是粗制濫造的東西。

當然，這一切也有背後那雄厚的資金支持的原因。

社長望向正在小口品嘗着杯中茶水的少女，各種複雜的情緒在心中翻湧着，最後只化為一聲輕淺的嘆息。

望月abc的名號如今是一放出去就能引得無數資本競标的金字招牌，甚至有些投資人直接聲明，不計成本，只需要最後的成品讓老師滿意就可以了。

能讓無情的資本家都暫時放棄掉對利益的追逐，但面前的女孩卻能始終保持着不為任何外物所動的狀态，這樣淡然處之的心态讓社長在感慨之餘就只剩下欽佩了。

正當社長考慮着應該如何運作之後的事情，藤原夢晴已經喝完了茶，也不管身邊的人怎麽想，習慣性說完道別的話後便自顧自地站起身離開了。

走出建築的大門，燦爛的陽光瞬間映入她的眼簾，看到靠在外牆邊等待着的諸伏景光，藤原夢晴伸出手朝他的方向揮了揮：“這裏。”

一旁高大的男性聽到後走過來，微微傾身詢問：“已經完成了嗎？”

“嗯。”她回應道，随即低頭查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鐘：“時間還早，我想去一趟書店取我之前預定好的書。”

諸伏景光略微思索了一會兒，還是提出了陪她一同前往。

并不是他忘記了昨天松田陣平的囑咐，而是他覺得，既然是已經預定好了的東西，即便今天不去，藤原夢晴之後也會找時間再去一趟，如今有他的陪同說不定才是更安全的選擇。

更何況關心則亂，對待自己親近的弟弟妹妹，再理智的人偶爾也會做出一些由于過于操心而顯得笨拙的行為，哪怕是他并不常見面的哥哥——諸伏高明也是一樣的。

[只是去一趟書店罷了。]

他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将思緒收回，決定還是以正常的态度對待少女就好。

到了書店，藤原夢晴先去前臺找工作人員核對預留的信息，百無聊賴之際，諸伏景光忽然想起天野老師在前段時間發的那條動态，便掏出手機，打開自己之前查詢過的網頁，在周圍的書架上仔細尋找起來。

“你在找什麽書嗎？”拿到書後，藤原夢晴幾步湊到諸伏景光的身邊。

“其實我也不知道。”他無奈地笑了笑，把手機遞給她的面前。

屏幕上是一句并不算長的德語句子，看到這條特推的用戶名是天野夏尋後，藤原夢晴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不自在了起來。

本來只是想滿足少女的好奇心，但諸伏景光忽然意識到，自己身處此地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因為面前的女孩目前正深受天野老師的極端讀者的迫害，為了安全不得已才需要他的保護。

自己偶然間的舉動或許會引發她并不愉快的回憶。

“抱歉。”他立刻低下頭輕聲說道。

本來也只是小事，藤原夢晴稍有些尴尬的情緒恢複了正常，随即示意他接上本來的話題就好。

見她真的不再在意這件事，諸伏景光繼續說道：“我在網上查了一下，好像是出自一位德國詩人。”

“這是裏爾克的墓志銘。”沒有糾正他關于德國和奧匈帝國的區別，藤原夢晴抿了抿嘴唇回答道。

“只按照這句話是找不到相應的書的。”她拽了一下諸伏景光的衣角：“跟我來。”

藤原夢晴便輕車熟路地帶着他在巨大的書櫃之間穿梭起來，發現她如此熟悉這句話的樣子，心中本就隐隐有些擔心的諸伏景光便順勢問道：“你覺得天野老師發出這句話有什麽原因嗎？”

腳步忽然一頓，沒有回頭，少女沉默地繼續往前走了幾步後才說：“應該是心情不好吧。”

“果然。”諸伏景光的眉頭微皺。

雖然天野老師發出的動态經常會讓人摸不着頭腦，但是大多都是直接寫出他當時的想法，而很少像這樣直接引用別人的句子。

經常與各種文字情報打交道的諸伏景光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其中的不同。

“不過也沒事。”似乎是找到了相應的區域，她便停在木制書架前，白皙的手指沿着一片書脊劃過，細細尋找起來。

“你知道裏爾克的《秋日》嗎？”她随口和諸伏景光閑聊：“誰此時沒有房子，就不必建造，誰此時孤獨，就永遠孤獨……”

“就醒來，讀書，寫長長的信，在林蔭路上不停地徘徊，落葉紛飛……”她一邊聲音輕緩地說着，一邊抽出手邊的一本詩集遞給他：“看這本吧。”

“謝謝。”諸伏景光接過她遞過來的東西。

“其實我并不太懂關于詩歌的事情。”他很誠實地坦白：“但這本書我會好好閱讀的。”

大概是覺得他此刻毫不掩飾的真誠很有趣，藤原夢晴的眼睛立刻彎了起來：“沒關系，其實大多數時候只需要感受到美就夠了。”

“美是超越一切的，它不需要解釋也不需要刻意地尋找。”

“走吧。”她興致勃勃地望了望窗外：“陽光正好，我帶你去讀詩。”

已漸漸步入秋季，然而光照卻依舊沒有絲毫減少的跡象，諸伏景光和藤原夢晴坐在米花公園的長椅上，燦爛的陽光傾灑于面前的草地。

今天是休息日，許多市民都結伴來公園中放松，讓原本清幽的環境染上了一絲熱鬧的煙火氣。

其實諸伏景光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鬼使神差地就跟着少女來到了公園裏，他本應在她取完書之後就送她回家。

但或許正如藤原夢晴所言，陽光正好，因此一切或許都可以被原諒。

“第一個相遇，在晨曦灑落的幽徑上，一朵花告訴了我它的名字……”

身旁的少女低垂着眼眸，語調輕柔地念着書頁上的句子。

長長的黑發半掩住她的面容，在斑駁的光影間，那朦胧的意象仿佛超越了時間與空間，由她的聲音傳達到他的耳畔，于萬千的喧嚣中帶來一份特殊的平靜。

“我長久地凝望着落日傾瀉的憂郁金流。”她的指尖輕拂過潔白如素的紙面：“我會是一個棄兒，被抛在茫茫滄海的堤岸；或是一位趕車的小馬夫，額頭碰到蒼天。”

“小路崎岖，山崗覆蓋着灌木。空氣凝固。飛鳥與清泉遠在天邊。再往前走，想必就到了世界盡頭。”

“這是誰的詩？”見她念完了一首，諸伏景光問道。

藤原夢晴把手中書本的封面立起來：“蘭波。”

“很美。”他衷心地稱贊道，有些明白了少女之前的話。

“還想聽嗎？”她随手翻過一頁。

“請繼續吧。”諸伏景光微笑着點了點頭。

側目看了一眼他的神情，藤原夢晴的視線重新轉回到書頁上，念出接下來的句子。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已經讀過許多次，這些詩句早已随着印象而深入記憶，不用努力回想便能自然地浮現于腦海中，她一邊讀詩，一邊享受着午後難得的溫馨。

是啊，陽光正好，在如此美好的氛圍裏，大概做什麽都是會被允許的吧。

心中一動，藤原夢晴的指尖輕顫，裝作自然地又翻過一頁。

“我見過你哭，晶瑩的淚珠，從藍眼睛滑落，像一朵夢中出現的紫羅蘭，滴下清透的露珠……”

偷偷用餘光觀察諸伏景光，發現他的确沒有察覺出任何的不對勁，藤原夢晴便繼續平靜地念道：“我見過你笑，連藍寶石的光芒，也因你而失色，它怎能比得上在你凝視的眼神中，閃現的靈活光彩……”

“就如同夕陽為遠方的雲朵，染上絢爛的色彩，緩緩而來的暮色也不能，将霞光逐出天外……”

挺有意思的，她笑了起來。

“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想，無盡的愛卻湧入我的靈魂……”

藤原夢晴停下的瞬間就聽到身旁的諸伏景光說道：“謝謝。“

她搖了搖頭，将書本合上：“你現在還想知道那句墓志銘背後的含義嗎？”

也不管對方的回答，她自顧自地回憶了起來：“傳言中，裏爾克死于為少女采摘玫瑰時，意外地被玫瑰花刺感染。”

“我倒是覺得，他說不定只是想要死于一朵玫瑰。”她微微側身，在緋色的晚霞下看着他微笑：“不論是死于求愛的路上，還是為追求美而死亡，兩種說法都挺浪漫的不是嗎？”

熙熙攘攘的人群成為了背景，随着太陽逐漸西近，諸伏景光在這一刻，忽然有些明白了為何詩人會寫下“落日傾瀉下的憂郁金流。”

仿佛有什麽東西梗在咽喉，諸伏景光幾次張嘴都沒能發出聲音，最後只能笨拙地回複道：“還是不要死亡比較好。”

覺得自己的回複有些太破壞氣氛了，諸伏景光摸了摸自己的後頸，擡頭看見面前公園的空地上的人群，還有其中的一個捧着花束的小孩。

“你喜歡玫瑰嗎？”他瞬間産生了想法。

“嗯？”

“等我一下。”

他走到賣花的小孩面前半蹲下身，溫柔地和她交談了起來，将日元遞過去後便接過她手中的玫瑰。

“作為謝禮。”他迅速回到長椅前。

“雖然我知道給女士送花大多代表着某種含義。”把粉色的玫瑰遞給藤原夢晴：“但無意冒犯，我只是想讓你收下這束花。”

“謝謝你今天幫我選的書，還有讀的詩。” 諸伏景光漂亮的藍眼睛看着她，語調真誠地表達感謝：“我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下午。”

忽地又回憶起了什麽，他略有些不自在地補充道：“不過你拿着花回去的時候，當心不要被小陣平看見。”

在買花之前完全沒有考慮過之前松田陣平的提醒，如今才後知後覺的諸伏景光有些心虛地說：“我該送你回家了。”

安全地把藤原夢晴送回了家後，雖然想到自己以後如果又有不懂的地方可以直接在手機上詢問而交換了聯系方式。

但未成年高中生和公安的日常交集本就不多，這場小小的午後詩會本該只是兩條平行線間偶然相交的小插曲，之後便再無深交。

本該是這樣。

結束了一天繁忙的工作，諸伏景光偶然回憶起那天發生的事情，打開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

作為以前組織的卧底人員，他的記憶力即使比不上專門做情報工作的降谷零，要記幾句短詩也是沒有問題的。

鍵盤輕敲，他在網頁上搜尋着蘭波的作品，卻始終沒能找到藤原夢晴最後念的那首詩。

[怎麽回事？]

諸伏景光有些疑惑。

驀地，從屏幕的鏡面映照出了他自己的身影，他钴藍色的瞳孔在昏暗的頂燈下，配合着幽幽的光線反射出漂亮的色澤。

“等等……”

他心中一跳，意識到了什麽。

[我還送了她玫瑰花。]

“就算解釋了也會被誤會的吧……”諸伏景光苦惱地碰了碰自己的眼睛：“絕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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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墓志銘：Rose, oh reiner Widerspruch, Lust, Niemandes Schlaf zu sein unter soviel

Lidern.

裏爾克很喜歡使用玫瑰這個意象，他的《掘墓人》裏寫到的死者眼睑上綻放的玫瑰真的很美。

提醒完全沒用，還是被妹牽着走了XD

前面她是在很正經地讀蘭波的詩

後面覺得氣氛正好，就故意開始背其他人寫的情詩。

景光的眼睛是藍瞳哦，大概就是在暗暗誇他好看。

偶然間的情緒也會被人鄭重對待，而且沒聽出來他還很上道地送了玫瑰花，嗯，成年組裏的天然撩很強。

不過在成年男性看來聽了別人的情詩還送玫瑰，哪怕他解釋了也有點欲蓋彌彰的嫌疑。

雖然這裏還沒有很喜歡吧，但是玫瑰陰差陽錯送到了本該送到的人手中，還挺浪漫的。

玫瑰在古羅馬神話中還有秘而不宣這一含義，背後的故事粗俗一點來講就是偷情（。

周末還有一章

鋪墊結束的我要開始搞事了哈哈哈哈

拳王松田會有的，要打去練舞室打也會有的，然後我還可以在這基礎上搞得更刺激一點（挺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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