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別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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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谷零到達的時候,藤原夢晴正在和另外兩個人鬧別扭。
她把自己關在畫室裏,氣呼呼地用筆刷沾滿了各色的顏料之後往畫布上用力地怼上去。
也不管昂貴的畫筆在這樣的動作下會不會被破壞,她就這樣一下一下地,從房間內傳出“咚咚”的碰撞聲,筆尖下綻放出一朵朵鑿開的煙花。
藤原夢晴并沒有将房間的門上鎖,但諸伏景光也不敢輕易靠近她,只能小心地守在虛掩的門邊,随時防止着她傷到自己。
降谷零走過去輕輕地敲了一下門。
“走開。”裏面的人沒有回頭。
“是我。”他出聲道。
“……你也走開。”
“她怎麽了?”降谷零側頭小聲地向自己的青梅竹馬詢問。
“上藥太疼,她不開心。”諸伏景光苦笑着回答。
“哈——”這理由讓降谷零差點笑出了聲,意識到少女還在生悶氣才堪堪止住。
房間內傳來逐漸靠近的腳步聲,門忽地從裏面被大敞開。
“我能聽到。”藤原夢晴眼角紅紅地瞪着面前的兩人。
諸伏景光彎下腰湊過去安慰她:“別生氣了——唔”
藤原夢晴不聽他的話,沾滿顏料的手直接往皮膚上一糊把他的臉頰推開。
諸伏景光怎麽想她才不在乎,她伸出手拽住降谷零的衣袖把他拉進屋裏後砰地一下把門關上,迅速将視線隔絕在外面。
“你遲到了。”她轉過身面無表情地對降谷零說道。
“抱歉啊。”他微微躬身想向藤原夢晴道歉,正準備再說些什麽解釋一下,就被她推搡着抵到了門板上。
這點力氣其實還不夠他平時輕輕一握,不過降谷零還是順從地随着她的動作靠了上去,後背在與木料的接觸中發出一聲悶響。
少女忿忿地踮起腳尖去咬他,原本降谷零還想像往常一樣托着她的腰讓她更省力一些,卻在接觸的瞬間感受到了這個吻中不同于往常的溫度。
他把藤原夢晴向上帶了帶,額頭貼上她的,紫灰色的眼眸中有着擔憂:“又發燒了嗎?”
藤原夢晴抿緊嘴唇不說話。
“你得去休息。”
“我不要。”她立刻拒絕。
以前她任性的時候降谷零就總是順着她,最開始或許還是因為職業需要,後來逐漸就變成習慣了。他覺得自己并不是弱勢的人,卻莫名地感覺到了自己被這個少女馴養的過程。
的确是馴養,他想不到比這更貼切的形容。
就像溫水煮蛙,降谷零清醒地看着自己在這一過程中慢慢地被改變,從肉/體到精神一步步地開始習慣性地照顧她的情緒。
更可怕是是直到現在他還樂在其中,解除誤會後他心裏最後的那點負擔也被他收拾收拾,迅速扔到角落裏了。
如今少女明顯是不舒服之後在發脾氣,他想的也不是分個對錯或者強迫她去休息,而是再哭下去她會更加難受。
“別哭。”降谷零輕輕吻上她的眼角:“那有想吃的東西嗎,我去給你做。”
“你。”
“今天可不行啊。“他不由得失笑。就算是他還在當小白臉的時候,降谷零的道德底線也沒有低到會在金主發燒的時候和她胡搞。
“陣平說得對,你果然在欺負我。”
“你也欺負我。”她的眼中又積蓄起委屈的淚水。
哪怕降谷零幾乎什麽都能辦到,也願意在很多事情上由着她,然而藤原夢晴有時候不講道理起來是無差別攻擊,不管他做什麽她就是不開心。
更何況……
“不要躲我嘛,不要,嗚——”她迷迷糊糊地開始抽泣。
“我不是站在這裏嗎?”
“你就是在躲我。”手上尚未幹透的顏料沾染上他的衣領:“你想走。”她确定地說道。
“……”
降谷零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輕輕撫上她的臉頰:“太敏銳會非常痛苦。”
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
他還記得有一次,她本來正靠在床邊,目光沉靜地看向窗邊的遠方,卻在他進屋的瞬間忽然回過頭來說道:“你好像很煩惱。”
在淡灰色的天幕之下,她的聲音仿佛都帶着濕潤的氣息。
“有什麽需要煩惱的呢?”
無論他的演技多麽出色,藤原夢晴好像總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降谷零的應對計策就轉變為了盡量不在她面前多思考。
這樣的相處很輕松,特別是後來他發現其實她知不知道他的意圖,也都不會在意。
她會在莫名地說出一些奇怪的話後,又毫無所覺般立刻忽略掉。
太過敏銳又太漂浮,這時候的她總是看上去不像是和人間有任何聯系。
這也是為何他可以很平靜地面對松田陣平和風間裕也,卻不知道應該再用什麽态度再去面對藤原夢晴。
他總歸是做了錯事,哪怕他并不認為自己的出發點是錯誤的,他也的确是抱着傷害她的心理同她相處。
那張卡裏故意得來的巨額金錢就是最直觀的提醒。
然而她不缺錢,或許連他的愛也不是必要的。
藤原夢晴總是會給人一種她永遠離不開她面前的人的錯覺,這一點她或許連她自己都欺騙過去了。
這個少女毫無保留地付出着又無休止地從身邊的人身上索取,像細雨一般,網住無法逃離的飛蛾。
他真的有必要繼續呆在她無意間營造的陷阱裏嗎?
而且被馴化之後就一點也不掙紮?就算他現在還在習慣性地照顧着她,那之後呢?
習慣可以形成,也可以戒掉。
更何況即使藤原夢晴的确不是組織的成員,她也與貝爾摩德之間有着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系。
只是單純地脅迫的話,貝爾摩德絕不會幫她掩飾,這極為反常的行徑才是最開始誤導了他判斷的決定性因素。
畢竟貝爾摩德是不可能擁有善意的,就算她會一時心軟,也會在面臨抉擇的時候毫不猶豫地抛棄掉其他人。
還有那些明顯是特工才會學習的技能和房間裏有着極強存在感的特殊設備,時時刻刻地提醒着他潛在的隐患。
降谷零有一些猜測,但目前還沒有去确認。
這種拖延行為就像他遲遲未至的道歉一樣,是不合常理的,不能放任的。
他做的工作中不需要也不能夠有柔軟的地方。
犯錯并不可怕,重要的是之後的反思。
降谷零仔細地考慮過他的行動,這付出與收獲并不成正比,責任他會承擔,其餘那些不重要的東西他卻都應該放棄。
他不是做不到放棄的。
說着不去休息,結果哭累了之後藤原夢晴就靠着他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外部的傷口加上發燒總歸是傷神,等他把她抱回卧室後下樓去廚房,她沒躺多久,又像是害怕他離開一樣,本能地湊到他身邊要和他一起。
他戴着切東西的時候防止污染的手套,藤原夢晴的手指就順着腕口的邊緣伸進去,在他的掌心中胡亂地畫着某個圖案,像是在标記一樣,溫熱的觸碰在狹小的空間裏貼得極緊。
降谷零覺得有點癢,卻也任由她動作着,直到實在需要去拯救一下他那鍋還在烹饪的清粥時,才單手把她抱到一邊幹淨的臺面上坐着,先去處理掉剩餘的工作,才又把手塞回給她擺弄。
她對于身體接觸的渴望像是病态的,降谷零一直知道。
但永不滿足也意味着誰都可以滿足。
松田陣平或許是已經無法脫身,諸伏景光也已經沒救了,這家夥眼前的濾鏡比任何事物都厚。
“追尋靈感的人怎麽能不多情?”他理所當然地說道,降谷零一時竟找不到任何話來反駁。
“藝術家天生就是要辜負其他人的。”這是一場飛蛾撲火地獻祭,他心知肚明。
但降谷零沒有濾鏡,也還可以及時抽身,情感一直不斷地挽留他,所有的理智卻都在提醒他當斷則斷,不正常的戀愛關系并不适合再繼續下去。
“你會離開我嗎?”
藤原夢晴坐在臺面上,黏黏糊糊地把他困在身前,膝蓋一直蹭着他的大腿。
降谷零不清楚,他連他自己的未來都看不清晰,又能對她做下什麽保證呢?
等她喝完粥之後,他就應該離開了。
松田陣平一直無法原諒他對未成年少女出手的事情,從他一進屋就一直監視着他,而諸伏景光則是在他被拉進畫室之後,再出來時視線就仿佛他的背後靈一般,幽幽的注視看得他渾身不自在。
他或許曾經想過可以單獨擁有,但現在他已經明确地知道不再可能,那麽他需要考慮的事情就更複雜了。
降谷零的內心很亂,他覺得自己需要離開後再仔細計劃下一步的行動。
裝作若無其事地道別,他走出了房門,漸漸融入鬧市。
這是降谷零從前生活中的日常,霓虹閃爍,身邊的交談是鮮活的,富有生氣的。
在東京街頭的車水馬龍中他仿佛才能找到自己的定位,他是為了什麽而努力,又是為了什麽而存在。
“透君。”
急切的腳步聲從他身後響起。
就像老電影裏的畫面,他回過頭,那個女孩就站在公路的另一邊,她們隔着人群遙遙相望。
世界黑白,唯有她是彩色的。
她邁開腳步,穿過人群,為了他,不回頭不停止不顧一切地向着他奔跑而來,他等待着,在她到達的時候将她擁抱進懷裏。
愛情是什麽啊?
他們在各自的世界裏生活,然後在某一天,因為一個奇妙的理由相遇。
他甚至都沒有刻意去尋找,命運般的相逢就已經悄然而至。
仿佛灰色的世界中出現了新的錨點,降谷零忽然覺得他曾經考慮過的事情的确都沒有什麽意義。
[就這樣吧。]
他緊緊地回抱住懷中的少女。
[就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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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妹真的好黏糊哦。
透子躺平了
現在是警校組和諧共處快樂日常,妹坐享齊人之福w
感謝在2021-11-04 19:35:23~2021-11-07 20:29: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wxx 10瓶;祿仔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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