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之後的宴席上,謝星搖從頭到尾乖乖巧巧,沒再多說一句話。

準确來說,是沒同晏寒來再多講一句話。

修真界有不少獨特的奇珍異種,在此之前她從未見過,例如滿蘊靈氣的蔬果、吃起來冰冰涼涼如同冰碴的脆果子、以及各種各樣聞所未聞的仙獸。

因有靈氣供養,食物的口感比二十一世紀好上許多,蔬果更脆更香、肉類更嫩更鮮,她很快将一切的不愉快抛在腦後,專心品嘗起美食。

吃飽喝足,第二天迷迷糊糊睡醒,已到了日上三竿的時候。

他們在這個鎮子逗留已久,如今妖禍盡除,自然到了離開的時機。

醫館平日裏清清靜靜,唯獨今日有所不同,當她收拾好行李來到大堂,居然見到烏泱泱一大屋子的人。

溫泊雪與月梵皆在堂中,瞥見她的身影,紛紛露出喜色。

在他們身前,衣着簡樸的人們亦是張望而來。

“這些是鎮子裏的百姓,聽說我們要走,特意前來送行。”

月梵收斂起張揚的性子,演技比身邊的溫泊雪好了十個謝星搖,微微颔首:“我說過不必,大家執意如此……”

“道長們以身涉險,為我連喜鎮除去妖邪。倘若沒有諸位相助,不知還有多少人會慘遭毒手。”

領頭的青年男子徐徐躬身:“前幾日聽聞道長們身受重傷,尚在昏迷,我們不敢多加打攪,只能送些不值一提的小物,還望多加見諒。”

溫泊雪性子內斂,一向不擅長應付這種場面,緊張得一動不動。

謝星搖偷偷觑他,果然是面色冷然、眉目清隽,一派與世無争的世外高人模樣,帶着點兒孤高卓絕的氣質。

唯有從她站立的角度,能看見此人僵硬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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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梵一時半會兒也有些無措,輕聲應答:“大家的心意我們都明白,多謝——多謝。”

她心下一急,連着說了兩個“多謝”。

“我娘子被那幫混賬……”

青年緩緩吸一口氣,眼眶雖未濕潤,卻湧起竭力克制的紅:“那日我染了風寒,她出門為我抓藥,便再未回來……今時今日,她應當能得以安眠。”

他話音方落,人群中倏然一動,謝星搖擡眼,見到一張熟悉的臉孔。

“道長!”

滿頭白發的老人對上她視線,手臂顫抖,推了推身側的少年:“這是我兒子,他——”

他身為教書育人的夫子,平日裏最是口若懸河,此刻卻兀地停下,沉默一瞬,俯身要拜。

“先生不必如此。”

謝星搖邁步上前,扶住他雙肩:“降妖除魔乃是本分,受不得此等大禮。”

被他領來的少年面無血色,想必是長期關押在地牢所致,這會兒怯怯看了謝星搖幾眼,輕輕抿唇。

“多謝……道長。”

他攙扶起身邊的老人:“我們被關在地下,本以為再無生路,多虧諸位,讓我們能與家人團圓。”

他說得生澀笨拙,話語不多,眼神裏的感激卻是做不了假。

江府的地牢伸手不見五指,隔絕了與外界的一切聯系。他們哭喊、求救、求饒,得到的回應,唯有一片深沉如海的黑暗。

沒人能發現那種地方。

妖魔來了又去,在地牢之中肆意殺戮,血腥味經久不散,将他們的希望消磨一空。

直到某天的某個時刻,地牢大門被轟然打開,久違的光亮傾瀉而下,宛如一縷墜落的水波。

那是一輩子都無法忘卻的景象,恐懼消弭,宛如新生。

“不止我們,你爹娘也做了許多。”

謝星搖笑笑:“鄭夫子四處搜尋證據,幾日幾夜未曾停下,你娘親亦是思念成疾、心心念念。今後的日子裏,不妨對二老多存些感激吧。”

她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少年聞言一愣,認真點頭。

“啊喲,這,幾位竟是淩霄山來的道長,我就說怎麽通體貴氣、深不可測。”

曾經的江府管家擦擦額角汗珠,不知想到什麽,無比心虛瞟一眼溫泊雪:“過去多有怠慢,還望道長們多多包涵——不過這位溫道長演得着實不錯,尤其是噴血和盲人,我們全都信以為真了!”

這兩件事兒都不是多麽美好的回憶,溫泊雪聽罷面上一熱。

謝星搖沒心沒肺地笑:“我也覺得。”

連喜鎮的百姓熱情而質樸,一個接一個送上臨別小禮物,饒是謝星搖,也被接連不斷的感謝弄得有些臉紅。

至于溫泊雪與月梵,早就緊張成了煮熟的螃蟹。

當然,在外人看來,二位道長還是一如既往的高冷人設。

多矜持,多高嶺之花,翩翩然立在原地,連話都不怎麽說。

“你們的行李準備好了嗎?”

謝星搖一邊回應熱情的鎮民,一邊悄悄向二人傳音:“等我們把晏寒來帶回淩霄山,就正式開啓尋找仙骨的主線了。”

等等。

她好像,忘記了什麽。

謝星搖環視一圈主廳:“晏寒來呢?”

此刻,江府。

自從江承宇身份暴露,江家府邸樹倒猴孫散,各路妖魔散作一空。

官府已然接手此地,四處巡視的除了官兵,還有幾個應邀而來的仙家道士,意在驅散妖氣,找出逃竄的漏網之魚。

庭院深深,紅瓦白牆,一樹竹葉嘩嘩作響,陰影婆娑間,掠過一抹濃郁的黑色影子。

無論是人是妖,喪命之後皆會化作魂魄,前往彼岸投胎轉世;而心懷怨念之人,則将化為怨靈。

黑霧彌散,無聲聚攏,陰森之氣籠罩四野,漸漸彙成一道青年人的輪廓。

江承宇擡起慘白雙眸,周身戰栗不休。

他死了。

那群仙門弟子下手不輕,白妙言更是生出了置他于死地的念頭,在圍剿之下,他毫無生路可言。

白家冤魂之所以能長留于世,全因有誅邪刀的靈力庇佑。如今的他身無長物,魂魄已在漸漸消散,

想起當夜的一切,江承宇眸光愈暗,緊握雙拳。

那群人竟敢這般待他,等他轉世投胎,定要将這份仇恨記在心中,叫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他說到做到。

恨意席卷心頭,眼看魂魄将要去往彼岸,江承宇微微一頓,神色不由滞住。

有人。

陌生的氣息勢如破竹,将他的魂魄渾然包裹,那人不知出現了多久,而他竟毫無察覺。

江承宇心下駭然,循着氣息的源頭匆匆擡眸。

首先映入眼前的,是一片沉沉墨色。

鋪天蓋地的黑霧隐沒在竹林,悄無聲息,卻有海浪般令人窒息的壓抑。縷縷暗色聚攏又散開,立于其中的,是個青衣少年。

他見過這張臉。

江承宇忍不住後退一步。

“你……你是什麽人?”

他問得毫無底氣:“不對,你并非人族,這股氣息——”

似妖似魔,非妖非魔,比起他身側的妖氣,居然還要漆黑許多。

哪怕隔着不遠的距離,江承宇還是感到了恐懼與惡心。

“你和他們不是一夥人,對不對?”

他試探性繼續開口:“說不定我們才是一路人。你想做什麽?”

竹林裏的少年沉默無言,聽聞他一番話,眼尾微勾,竟從嘴角扯出一抹笑。

他相貌出衆,生了張矜貴精致的臉,不笑時懶散而冷漠,如今唇邊輕揚,不似月弧,更勝一把淩厲的刀。

晏寒來沒由來地問他:“媚術,你用得挺開心?”

江承宇聽着怔住:“什麽?”

下一刻,便是萬蟻噬心之痛。

少年身側的黑氣有如疾風,于瞬息之間纏繞在他身側,有的死死纏住雙手雙腳,有的則化作刀鋒,毫不留情貫穿男人半透明的身軀。

晃眼望去,像極一只撕咬着獵物的野獸。

聲聲哀嚎被毫不費力地屏蔽,晏寒來上前一步走出竹林,日光微醺,落在一雙琥珀色眸子裏,叫人想起融化的蜂蜜。

然而瞳仁中的倒影,卻是一幅慘不忍睹的死亡之景。

“誰和你是一路人。”

他好整以暇,神色如常地看着江承宇痛呼、掙紮、最終消失不見,好似看着一片樹葉落地,語氣毫無起伏:“敗類。”

最後一聲哀嚎落下,林間傳來一陣清涼春風。

許是察覺出什麽動靜,晏寒來轉身擡眸。

不消多時,淩霄山三人出現在小路盡頭。

“你在這兒做什麽?”

溫泊雪揚唇一笑:“我們要回淩霄山了,等見到長老們,就能治好你識海的傷。”

月梵點頭:“你方才不在,我們得了好多謝禮——想吃糖嗎?”

他禮貌笑笑,目光落在第三人身上。

謝星搖若有所思與他對視,倏而側過視線,看一眼不遠處的空地。

正是江承宇消失的地方。

片刻須臾,電光石火,若有似無的氣息微弱到難以捕捉,被風輕輕一吹,散作塵土。

謝星搖挑眉,再一次對上他雙目,鹿眼清澈,藏有不易覺察的挑釁:“走?”

晏寒來回她一個漫不經心的笑:“走。”

淩霄山,當今最享有盛名的三大修仙門派之一。

謝星搖運氣不錯,趕上了仙道蓬勃發展的好時候。這個修真界廣袤無比,被劃分為九州百府,淩霄山位于大陸正中的中州,以劍修、法修、樂修為主,靈力磅礴,人才輩出。

就謝星搖看來,這種修仙門派類似于二十一世紀的大學,每種學科被分門別類,并且劃分有相應的導師。

學科不同、導師不同,要學的東西自然也不一樣。

只不過……與之對應地,每門學科的受重視程度和發展程度,同樣會出現參差不齊的狀況。

她與溫泊雪的師門就屬于比較特別的其中一個,宗門上上下下總共三個弟子,除了他們兩人,還有位力拔山兮的大師兄。

至于月梵,淩霄山中設有神宮,在神宮修行之人被稱作“聖女”,除卻劍法,還要學習晦澀難懂的觀星之術。

聖女不入長老門下,而是跟随神官日日修習,雖然名號響亮,其實身份與親傳弟子差不多。

此時此刻,這位清冷優雅的年輕女劍修,正站在一個通體漆黑的鐵皮怪物跟前,躊躇滿志眉眼彎彎。

“锵锵!”

月梵滿心歡喜:“這是我游戲裏最喜歡的勞斯萊斯幻影——哇這車頭,哇這造型,哇哇哇這輪胎!”

她和這車算是老朋友,然而現實中別說開車,連見都是頭一回見到,如今指尖輕輕劃過車身,所過之處,全是金錢的味道。

勞斯萊斯幻影,市場價最低八百萬。

謝星搖默默看一眼自己的游戲。

打火機,一元錢;吉利服,一百塊;就連那幾千元的小摩托,都是她在游戲裏省吃儉用才買來的。

無産階級戰士就是這麽來去如風,不被醜惡的金錢束縛。

溫泊雪同樣點開識海裏的小倉庫。

很好,幾件連标價都沒有的奇裝異服,仿佛來自一窮二白的異世界。

“月梵總愛搗鼓一些奇奇怪怪的法器。”

謝星搖早就編好了理由,趁着溫泊雪去開車門,對晏寒來解釋道:“這是她買來的禦空法器,名為[幻影],能坐下我們四個人。”

月梵興沖沖上了駕駛位,其餘三人皆在車後座,勞斯萊斯啓動時,謝星搖聽見一聲無比熟悉的機器轟鳴。

來到修真界只有短短數日,她卻仿佛很久未曾聽過這道聲音。

如月梵所言,車身被她貼上了浮空的符箓,當引擎聲響起,整輛勞斯萊斯猛然一顫。

謝星搖坐在車窗旁,扭頭望向窗外,一點點睜大雙眼。

真的在向上騰空。

月梵只在游戲裏駕駛過勞斯萊斯,但正如謝星搖無師自通了射擊與格鬥技巧,借由系統,她同樣能很快明白汽車的駕駛方式。

懂得方法,接下來就看如何操作了。

月梵:“要開始了!我在車上貼了不少符,有禦風抗寒的作用。提前問一句,你們應該不恐高吧?”

謝星搖滿心期待,乖巧點頭:“嗯嗯,不怕。”

溫泊雪亦是覺得新奇,瞪圓狗狗眼:“沒問題,你盡管往前飙便是。”

他怎麽說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之前坐慣了飛機,絕不可能畏懼空中飛行。

至于勞斯萊斯飛天加速,想想還有點兒小激動。

“你呢?”

身旁的晏寒來沉默無言,謝星搖碰碰他胳膊肘:“你怕不怕高?”

修仙者人人皆能禦器飛行,倘若生來恐高,那才是真的倒黴。

晏寒來的回答在她意料之中:“不。”

“對了。”

溫泊雪打開車窗,吸一口新鮮空氣:“這是你第一次用[幻影]飛天騰空——”

最後一個“嗎”字沒來得及出口,一陣疾風掠過,他駭然屏住呼吸。

溫泊雪:“。”

溫泊雪:“啊啊啊啊啊啊!!!”

電光石火之際,月梵一腳将油門狠狠踩到底,勞斯萊斯好似一支離弦而出的箭矢,轟然向前沖去!

月梵哈哈大笑:“各位,坐穩了!”

一句話落畢,自她頭頂閃過一行系統提示的字跡,不過轉瞬,車身陡然來了個九十度大飛旋——

溫泊雪風中淩亂:“這是……漂、漂移!”

空中的勞斯萊斯好似一縷疾光,二十一世紀為其賦予的超強馬力可謂所向披靡,而來自修真界的各式符箓,更是令它如虎添翼,速度快到幾乎難以用肉眼捕捉。

十足拉風,十足炫酷,十足吸人眼球。

但此時此刻的謝星搖,心中只剩下唯一一個念頭。

“救救救命!前面,前面有山!”

疾風從狂湧而來,将長發吹得有如海草,謝星搖顧不得形象,三魂七魄所剩無幾,扯着嗓子道:“還有右邊,有只鳥飛過來了!”

看着別人飙車耍酷,心中的的确确會生出一些崇拜與向往,然而當自己也置身于車上,完全占據整個腦海的想法只會是:

活下去。

謝星搖:“嗚嗚嗚慢慢慢慢點——兒兒兒——”

溫泊雪:“呃呃呃我在飛呃呃飛飛飛——”

她和溫泊雪一唱一和,将車後座變成尖叫連連的養雞場,晃眼望去,如同兩幅并排放着的世界名畫。

《吶喊》。

駕駛座上的月梵笑容肆意,嗓音被風刮到耳邊:“這輛車被我加工過,全是最高級別的頂級配置,放心,以我的技術,不會出任何岔子。”

她的相貌清冷絕塵,往往令人想到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嶺之花,這會兒卸去人前的僞裝,縱情笑開之時,眉目舒展、紅唇高揚,宛若清晨第一縷陽光落在雪山上,冰雪消融,溢滿熾熱的流光。

疾風回旋,撩起頰邊淩亂的黑發,她雙手搭在方向盤,任由長發随風飛舞,劃過纖長眼睫。

一種別樣的蠱人心魄。

謝星搖頭都快被甩飛,在一片混亂裏伸手關上車窗,聽月梵調侃着繼續道:“你們都算很有經驗,看現在的表現,怎麽還不如晏公子呢?”

晏公子。

她好不容易深吸一口氣,把額前的碎發撥開,側目看向身邊的晏寒來。

她和溫泊雪快被吹成水草,本以為能瞧一瞧晏寒來狼狽的模樣,沒成想視線所及之處,還是一張冷淡的、挂着譏諷的臉。

以及整潔如初的黑發與衣衫。

早在一開始,這人就用了抵禦狂風的禦風訣。

許是見到她失望的神色,晏寒來勾出一個冷笑:“謝姑娘為何不接着唱歌了?”

這裏的“唱歌”,用陰陽怪氣術語翻譯過來,就是指她方才的高分貝尖叫。

謝星搖被噎得幹笑一聲,還沒想好應該如何回擊,勞斯萊斯便猛然一個減速。

之前的一路沖刺有多快,這次減速就有多猝不及防。

月梵話裏帶了歉意,朝他們擺擺右手:“對不起對不起,剛剛飛過去一只鳥,不能和它撞上。”

根據動能定理,在一定質量下,速度越快,産生的能量越大。他們行駛太快,哪怕僅僅撞上一只鳥,也能生出巨大的破壞力,釀成慘禍。

謝星搖對突然的剎車減速并不陌生,勉強穩住身形,回她一個“嗯”。

再定睛看去,不由一愣。

受方才的減速影響,她身體微微下傾,循着視線,正好能見到晏寒來放在身側的左手。

幹淨修長,有幾條顯眼的疤,骨節則是泛起白色——

一種暗暗用力的跡象。

至于他手下的衣衫,已然因為太過用力,被捏出層層褶皺。

謝星搖了然笑笑,不動聲色揚起頭。

之前喝藥也是,晏寒來此人自尊心極強,無論是疼是怕,都會讓它默默爛在心裏,不對任何人傾訴。

在旁人眼中,他永遠處驚不變、游刃有餘,她算是好運,窺見了那張雲淡風輕面皮之下的無措與慌亂。

臉色有些發白,薄唇因為緊張而抿着,再看脖頸,悄然現出幾條青筋。

晏寒來何其敏銳,僅憑她似笑非笑的視線,便猜出謝星搖的心中所想。

他沒動也沒出聲,一言不發與她對峙,等待即将到來的嘲笑。

他看見謝星搖笑笑,張口。

謝星搖:“對了。月梵你知道去淩霄山的方向嗎?”

沒有聽見預想中的臺詞,少年長睫輕顫,蹙起眉頭。

“那當然啊!賽車都會配備地圖的。”

月梵笑:“這裏距離淩霄山不遠,放心吧。這段路山勢險峻,接下來要坐穩啰。”

現實生活中的卡卡跑丁車,如同一場無與倫比的空中過山車。

四面八方群山聳立,随處可見高聳入雲的障礙物,在車速如此之快的情況下,月梵竟能逐一避開,每個拐彎都恰到好處。

謝星搖看得驚嘆連連,不時發出十分捧場的歡呼,在汽車引擎聲裏,忽然聽見晏寒來的傳音。

“你告訴他們,我是妖了。”

他對此事無比篤定,因而用了陳述的語氣。

其實大家早就知道你不是人。

不僅知道這個,連你反派的身份都一清二楚。

謝星搖壓下心中腹诽,傳音回他:“是人是妖,反正也沒多大區別。”

此話不假,這個修真界講究人、妖、魔和諧共生,只要不做傷天害理的事,無論出生于何族,都能被絕大多數修士一視同仁;反之亦然,就算出身于名門正派,只要犯了罪,必将受到嚴懲。

晏寒來所用的術法詭谲多變,與人族正道相去甚遠,更傾向于妖魔秘術,他能毫無顧忌用出來,就代表沒有掩藏身份的意思。

在原著裏,他的妖族身份并非秘密,只不過真身是狐貍,這件事倒是從未提過。

她是在今天去江府尋找晏寒來的時候,将他真身告知溫泊雪與月梵的。

兩人的反應出奇一致,異口同聲問她:“靈狐?那他是男是女?”

初生的靈狐不分性別,直到遇上今生傾慕的第一個人,身體才會明确分出男女。

“不過我聽說,大部分靈狐從小都會為自己選定一種性別,将身體暫時化作相應的模樣。”

當時的月梵思忖許久:“晏寒來,他應該選定了男人吧。”

無論怎麽看,他都不像是會因為什麽人動心的類型。

大概。

月梵頭一次開空中飛車,動作算是比較收斂,一來二去,謝星搖終于習慣了行駛的速度,不至于吓得心肝顫。

等一行人來到淩霄山,正午陽光微微西落,照出門派裏的千山百峰、林木蔥蔥。

謝星搖腦袋靠近車窗:“哇——”

雖然淩霄山名中只有一個“山”,實際上包含了數之不盡的奇峰峻巒,山中靈氣缭繞、白霧茫茫,上有杳霭流玉,下有駭浪驚濤,山山水水自成一色,翠意欲滴。

她坐在飛車之上,輕易而舉便能俯瞰全局,身側祥雲掠過,如入仙境。

原來這就是淩霄飛車的樂趣,對這種速度習以為常後,似乎覺得哪怕再快一點兒,也沒什麽大不了。

駕駛座上的月梵朗聲笑笑:“對了,有個好消息。坐這麽久,你們應該都習慣車裏的速度了吧?”

好消息。

月梵顯而易見已經上了頭,這種時候的好消息,謝星搖莫名覺得……不太靠譜。

果不其然,她沒來得及開口,便聽見月梵含笑的低語:“朋友們,我的集氣條滿了。”

月梵:“你們說過,想體驗一把飙車……對吧?”

事實證明,無論古今中外,勞斯萊斯永遠是拉風神器。

他們一路上風馳電掣,饒是淩霄山裏見多識廣的仙家弟子們,也忍不住紛紛擡頭打量。

“快瞧東邊,那是什麽?”

禦劍飛行的隊列裏,有小弟子驚嘆:“通體漆黑,咆哮如雷……莫非、莫非是妖魔進犯!”

“笨,那股磅礴的靈力你感覺不到嗎?澄澈清明、如冰似雪,定是月梵師姐歷練歸來。”

另一名少年擡頭張望:“算算時間,溫泊雪師兄應該也快回來了。”

“聽聞月梵師姐一直仰慕溫師兄。想來也是,他們二人皆是孤高清冷、谪仙似的人物……唉,我什麽時候才能達到這種境界?”

“還早着呢。我們連禦劍都掌握不好,想想月梵師姐和溫師兄,哪個禦器起來不是恣意潇灑、清絕出塵。”

他身側的少年眸光一亮:“快看,那坐騎過來了!看它模樣,難道是傳說中的黑淵魔獸?”

“月梵師姐光風霁月,怎會看上魔獸。”

小弟子搖頭:“看見它閃閃發光的雙目和身後缭繞的黑煙了嗎?要我說,應當是條黑龍。”

他一句話堪堪說完,遠處層層疊疊的山巒間,黑色坐騎猛地一顫。

卡卡跑丁車,主打競速和道具賽。在競速模式裏,玩家需要通過不斷漂移攢滿能量條,當能量條充滿,能獲得一次加速的機會。

漂移加速,漂移加速。既然有了漂移,怎能忘記最重要的那一環。

氮氣填滿。

超—級—加—速—!

今日,是這群小弟子世界觀注定受到沖擊的一天。

伴随一聲長嘯,那坐騎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轟然前行,速度之快勢頭之猛,在天邊留出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殘影,駭人非常!

修真者目力極佳,雖然只有擦身而過的短短一瞬,但同樣禦劍在天的小弟子們,仍然看見了兩張似曾相識的臉。

那是怎樣的兩張臉啊。

白衣青年眼珠狂瞪、薄唇大張,扭曲的五官裏,處處镌刻着駭然與震驚。

眼珠與尖叫齊飛,白袍共長天一色。

透過那張風中飄搖的蒼白面皮,他們認出了川渟岳峙的溫泊雪師兄。

曾經的他宛如谪仙,如今的他下一刻就能升天,死魚一樣的雙目裏,傳達出無聲吶喊:

讓他活。

而在他前方,白衣女修黑發狂舞,紅唇不點而朱、肆意上揚,看不出霞姿月韻,倒有幾分精神不那麽正常的猖狂。

月梵:“哈,哈哈哈!”

黑影一瞬過,飛快消失在山巅轉角,好似騰飛的螞蚱,狂放至極。

小弟子們沉默無言,良久,終于有人打破寂靜:“是……是幻覺吧。”

另一人很快附和:“不錯,他們過得那樣快,我們雙眼看不清,出現幻覺很正常。”

話音未落,遠處驟然響起一聲尖叫,在所有人耳邊清晰回旋:“啊——啊——!”

小弟子們:……

無論多麽逃避現實,這聲音都絕對成不了幻聽。

沖擊太大,需要緩緩。

半晌,一人遲疑出聲:“月梵師姐的坐騎上,或許載了只西域土撥鼠。我聽說那種靈獸叫起來,與現下的聲音如出一轍。”

如同是對他的回應,遠處再度傳來一聲少女的驚呼:“啊救——!”

他從善如流:“兩只,在唱歌。”

“對,沒錯。”

他身旁的姑娘收回視線,神色恍惚:“傳下去。兩只西域靈獸,一只的聲音很像溫師兄,另一只模仿了謝星搖師妹的少女聲線,很像,很能迷惑人。”

“明白。”

另一人迷糊點頭:“傳下去。溫師兄,模仿了少女聲線,在月梵師姐的坐騎背上唱歌,很讓人迷惑。”

“什麽!”

經過一段你來我往的叽裏咕嚕,最後一人擦擦額角汗珠,瞪大眼珠:“溫師兄坐在月梵師姐的背上唱歌,少女聲線,很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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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