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紅色怪物

衆人在這墓室中摸索了半天,卻是什麽也沒發現。

其實若說這墓穴的出口,除了原路返回,還有一條是必定存在的,既然主墓室裏的水是活水,必定是從外頭引進來的,有入必有出,若是順着水流,說不定就可以出去了,只是一時間不知如何找到水流出處,這水下又不定有什麽兇險之處,一口氣憋不住就得栽在裏頭,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走這條路的。

洞穴很大一部分面積被黑暗掩蓋,沈遼白和楚愆陽拎着蓬火沿着水渠往深處走去,不曾想在石棺的正後頭,竟還有一條狹窄的只容兩人并肩通過的甬道。

楚愆陽與沈遼白并肩走着,注視着前方暗黑的地方,這是一條普通的甬道,石壁上的石塊還冒着尖兒,兩旁的地上散落着些許碎石,并沒有人工修飾的痕跡。

“你有沒有覺得宋千程有點不對勁?”沈遼白揉撚着袖口問道。

宋千程從進入主墓室之後就一直寡言少語,這與他平時的性格不符,按理說,拿到太平經,最開心的應該是他,早應該嚷着要出去了,可他的面色陰沉目光飄忽不定,似乎對此事并不在意,令人琢磨不透。

“宋千程此人,說話亦真亦假,行事看似毛躁,實際心細地很,每回遇事都誤打誤撞,定然不是巧合,”楚愆陽目光沉靜道:“我想在這主墓室裏,除了太平經,還有什麽東西是他想要的。”

“可是他明明知道,其餘的東西已經被另一夥人帶走了,卻好像還不死心,這東西對他來說,應該十分重要。”沈遼白頓了頓,嘆了口氣,又道:“他若要什麽便拿去吧,反正我們不需要,給他換個功名利祿罷。”

楚愆陽負手而立,微擡起下颚看着他,道:“你怎知我不需要?”

沈遼白一下愣住了。

楚愆陽罕見地露出一絲微笑,輕拍沈遼白的面頰,好像那是一個長久以來的習慣性動作,“繼續走罷。”

被耍了……沈遼白氣惱地笑了笑,卻聽楚愆陽又說:“我數次聽宋千程提起定王,皆無尊敬之意,我覺得他很可能只是拿着定王當幌子,實際上這件東西僅是他個人想要得到的。他有什麽目的,與我無關,只要不對我造成阻礙,我也便随他去了。”

這條甬道并不長,很快便走到底,最深處是一面堅硬無縫的石壁,沈遼白曲起手指在上頭敲了敲,回聲沉悶,确實是結結實實的石頭。那麽這條甬道是做什麽用的呢?若是修建墓室的工匠所留,未免太過顯眼,規模也太大了。或許僅僅是天然形成,而修造的人懶得将它堵上便置于此地?

似乎不大可能,依着從入口進來到現在的經歷來看,這座墓葬的每一處設計,都是有目的性的,不可能憑白留一處甬道,去破壞墓室的整體格局。

沈遼白想要問問楚愆陽的意見,卻見楚愆陽眯着琥珀色的眸子正定定地看着他,然後緩緩湊近,他臉一紅,正要退開一些。

“別動。”楚愆陽說着伸出雙手按住沈遼白。

前幾次他處在深度緊張中,或許感覺沒那麽明顯,現下毫無危機,又是兩人獨處,四周漆黑,唯有蓬火在盈盈發光。楚愆陽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脖頸處,沈遼白能感覺到溫熱的血液直沖上面頰接着流到耳根。

可是楚愆陽說不能動,他便站着一動不動,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怎、怎麽了?”

“你的頭發在動。”楚愆陽突然說了一句不着邊際的話。

因為沿途險象環生,發髻早就散亂了,幾縷鬓發垂在面頰邊。沈遼白費力地轉動眼珠,看向自己那幾縷在微微飄動的鬓發。

楚愆陽直起身,也不理沈遼白,便貼着牆壁像在尋找什麽。

是風。沈遼白驀然醒悟,這原本是一處密封的墓室,哪裏來的風,必定是與外界相通的地方。

楚愆陽搜尋了一番無果,便停下來,看向頭頂上方。墓室頂部很高,就算舉着蓬火也看不到盡頭。他咬着蓬火的紗袋,試了試一旁石壁的結實度,便踩着那些高高低低的石塊爬了上去。

沈遼白就在下頭看着楚愆陽爬上很高的距離,只剩下一個大致的輪廓,“楚愆陽,你小心些。”

碎石簌簌地落下來,楚愆陽爬了下來,沈遼白退開幾步,騰出空間方便他下來。

“上面有出口,”楚愆陽皺眉道:“只是被一塊很大的石頭堵住了,那上頭沒有着力點,恐怕三四個人都推不開,先去與含章彙合,他那裏有東西可以弄開。”

兩人返回到墓室,含章竟然爬到了石棺上頭,正蹲在那裏不知道在看什麽,看到楚愆陽回來,便輕巧地從石棺上跳下來。

“發現了什麽?”楚愆陽問。

含章拍拍衣服上的灰塵,道:“大郎,方才聽沈夫子描述還不甚真切,我上來看了看,這上面破了一個大洞,好像是被人生生劈開的,我從洞裏往下看,那棺材板都碎的不成樣子了。”

那棺材可是用槐木制成,堅硬異常,就算歷經幾百年的時間也不會腐爛,用斧子劈都不一定能立馬劈碎,更何況說是被人生生劈開,那得多大的勁。

“張角起屍了。”宋千程陰測測地說,他站在一根巨大的石筍後頭,只露出半邊臉,慘綠的蓬火映得他的臉有些陰森可怖。

“若是他起屍了,”楚愆陽竟順着他的話說下去,“那麽他現在在哪裏?”

他不可能順着他們來時的水道走,那個水道過于狹小,他作為一具沒有思想的屍體,絕對不可能從水道游出去。而這座墓室,尤為空曠,除了一些只能擋住半邊身體的石筍,別無他物。

宋千程低低地笑着,“你們若是想活着,還是抓緊時間找到可以出去的路罷。”

含章自然看不慣宋千程這副嘴臉,正想訓斥他,卻被楚愆陽攔住,只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含章,把硝石給我。”楚愆陽道。

含章順從地從腰囊中取出一大包牛皮紙包裹的東西,攤在地上,他撚了一點在指尖,道:“沒有被水浸濕,可以用。”

楚愆陽點點頭,把這包東西撿起來,往方才的甬道裏走,想了想,又對着跟在身後的沈遼白道:“你留在這裏,問皓你看好他。”

見沈遼白頗為擔憂地站在甬道附近張望,問皓上前把他拉回到石棺背後,道:“夫子莫要擔心,大郎自有分寸。”

沈遼白看着地上的黑色粉末,是方才那包牛皮紙裏掉落的,他用腳尖搓了搓,粉末便連同泥土混在一起,“那是什麽東西?”

問皓謹慎地看了一眼一個人呆在石筍後頭的宋千程,回道:“硝石、硫磺、木炭混合而成的粉末,原先是道士煉丹時用到的,結果含章偶爾發現,這東西遇着火有很大的威力,如果分量足夠,炸開這個石棺也不成問題。”

“這麽厲害?”沈遼白對這東西倒是産生了興趣。

問皓在沈遼白的身側站着,擋住宋千程偶爾掃過來的目光道:“是很厲害,但是也很危險,所以大郎才不讓你跟着去,他可以保證自己安全跑出來,卻不能保證你的安全。”

“我明白。”沈遼白道。

但凡他在,楚愆陽便會束手束腳的,不知怎地沈遼白竟産生了一絲挫敗感,他百無聊賴地靠在石棺上,一滴水自高不見頂的墓室上頭落下來,正巧落在黑色粉末的印記裏,被碾得細碎的粉末竟冒出一小陣火花,吓了沈遼白一跳。

待火光燃盡,他蹲在被火燒的焦黑的印記旁邊,頗為驚奇,“诶,這東西确實厲害呀。”

問皓急忙将沈遼白拉起來,道:“不對,粉末只有遇到火才會燃燒。”

沈遼白聽他如此一說,下意識地擡起頭,兩點紅色的光點一閃而過,迅速消失不見了,他原以為自己眼花看錯,轉頭卻正好對上問皓肯定的眼神。

“什麽東西?”沈遼白略顯緊張地問。

若是不幹淨的東西,他理應有感覺才對,正因為沒有感覺,所以才放松了警惕。

“含章,”問皓向着另一頭的含章喊道:“我們得快些離開這裏。”

許是發現問皓的不對勁,含章轉身朝這邊走來。

接着發生了一件誰也意想不到的事情,一只身形較常人大一倍的東西從墓室上方跳下來,咬住含章的肩膀,把他提了起來,接着一甩頭,将他甩向石棺,發出一聲悶響,又迅速攀着石筍蹿到墓室上方的黑暗處隐藏了起來。

這幾乎只是一眨眼的事,沈遼白怔怔地看着事情發生,卻完全沒來得及去阻止。

“含章!!”問皓梗咽在喉嚨裏的喊聲終于撕心裂肺地喊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事進行到這裏,唔,快要結束了,真不想跟大家說再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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