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同床共枕

“沈夫子怎地還未睡?”

适時沈遼白正在翻閱一些有關于南越的書籍,聞聲看了看左手邊的蠟燭,燃得只剩下一小截,燭臺上積了一層泛黃的燭蠟。他轉過頭去便看到許久不見的含章站在門口,身後是深色的天空,陰冷的風從門外吹進來,翻得書頁嘩嘩作響。

“沈夫子未免太過專注,連我敲門的聲音都沒有聽到。”含章進了屋,阖上門,阻隔了屋外泠泠寒風。

自沈遼白來到楚家,除了楚愆陽,便沒有相熟的人了,而楚愆陽三天兩頭不見人影,他大多時候都是一人待在房中,無聊倒不至于,只是偶爾會覺得悶,此時見着含章自然有些高興。沈遼白将四處散落的書籍收好,騰出一片地方讓含章坐下,問道:“你的傷怎麽樣了?”

含章急忙擺擺手,道:“快別提了,這怕是我最丢人的一次,那家夥朝我撲來的時候我下意識地一閉眼,睜眼時就已經在長安了。後來問皓還常以此取笑我說,沈夫子好歹跟怪物鬥了一場,你倒好,往地上一躺什麽也不管了,最後還讓大郎給背上來。”

因為共同經歷了這些事,含章對沈遼白少了些成見,說話也客氣許多,沈遼白被他的話逗笑了,道:“你當時受了很嚴重的傷,我心想你怎麽也得休養半年,這才兩個多月,就沒什麽大礙了,真是萬幸。”

其實沈遼白當時也傷的不輕,若不是托刺青的福,恐怕早就一命嗚呼了。可含章不同,問皓當時的神色相當緊張,道是他受了嚴重的內傷,若不及時醫治怕是有性命之憂,沈遼白原本以為自來了楚府之後,一直沒見着含章和問皓,是因着兩人尚在休養的緣故,現下看含章的模樣,竟是已好了大半。

“得虧問皓醫術高明,不然我可能真就交代了,”含章笑了笑,又道:“我聽說夫子這次還要同我們一塊兒去?”

沈遼白的目光落在搖曳的燭光上,他揉着月白的衣袖,許久不言語。

含章見狀,道:“夫子不必多慮,我只是随口一說,并不是要阻止你去,帶你去是大郎的意思,我向來遵從他的決定,自然不會做出幹涉。”

沈遼白搖搖頭,道:“我意已決,即便你阻止我也不會改變決定。我只是擔心影青的事罷了,從定州經往嶺南,旁的不提,光是路途上的崇山峻林,便已是一大考驗,我在張角墓出口的甬道裏發現他的手跡,似乎他的身體不是很好,也不知他要如何走過這麽長的路途。”

聞言含章也沉默了一陣,道:“我和大郎都認為,沈影青是和族長一同去的嶺南,嶺南雖地處蠻荒,卻有許多十分珍貴的藥材,加之族長精通醫理,我想沈影青的身體應該也無大礙。”

看來含章并不慣常安慰人,所以安慰的話從他口中停停頓頓地講出來略顯別扭。

沈遼白微微一笑,道:“但願如你所言。”

含章站起身來,道:“我還有些事要做,先告辭了,對了,方才我從大郎那處過來,他讓你現在去一趟。”

沈遼白便同含章一起出門,當他站在門外,望着一片漆黑适才想起,方才似乎才聽到三更鼓敲響,這麽晚了,楚愆陽找他何事?他正想問問含章,誰想不過一愣神的功夫,含章已經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了。

外頭也不知何時落起雪,已在地上薄薄地鋪了一層,屋外頭甚是寒冷,呼出去的氣凝成一小團白霧又緩緩落下消失在黑夜裏,沈遼白将手攏在寬大的袖中。所幸楚愆陽的屋子與他的屋子同在一個院落中,相隔不遠,不過片刻便到了,屋裏頭還亮着燭光,沈遼白正欲擡手敲門,楚愆陽已經打開了門,将他拉了進來。

屋裏頭燃着火爐,一進門便有一陣暖風撲面而來,沈遼白想搓搓手取暖,楚愆陽卻先一步塞了個手爐給他。

沈遼白捧着手爐,坐在火爐前取暖,他的面前是一臉嚴肅盤腿坐在榻上的楚愆陽,這模樣讓沈遼白想起他平日裏在私塾裏訓斥學生時的情景,他輕咳一聲,打破古怪的沉悶氣氛,道:“這麽晚了你找我何事?”

楚愆陽卻沒有回答他,只是皺着眉道:“天這麽冷,怎麽也不知道要披件衣服再來麽。”

沈遼白怔了怔,笑道:“之前出來的時候沒有在意。”

“明日我要出門準備些東西,後日便要去嶺南了。”楚愆陽道。

沈遼白點點頭,道:“好,明日我便收拾好東西準備出發。”

楚愆陽聞言卻微微笑了一笑,他懶散地卧在榻上,墨色的長發規整地束在腦後,修長白皙的手指輕叩着卧榻邊沿,驟然道:“這次你手頭上可沒有線索值得我帶你下墓了。”

什、什麽?沈遼白着實吃了一驚,卻見楚愆陽的神情嚴肅認真不像在說笑,“可是你前兩日還說帶我去?而且,我、我……”原本伶牙俐齒的沈遼白急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他怎麽也不會想到楚愆陽會出爾反爾,若是此次嶺南不成行,這些日子來他所作的努力都要白費。

“不過麽,”楚愆陽話鋒一轉,“你若将我所需的東西給我,我便帶你去,如何?”

沈遼白将信将疑地審度他的神色,問道:“什麽東西?”

楚愆陽琥珀色的眸子光華流轉,最後落在沈遼白身上,道:“你。”

沈遼白片刻之間心情經歷幾番大起大落,腦子尚且繞不過彎來,疑惑道:“我?”

“是的,”楚愆陽點頭道:“你的感覺敏銳,有你在,我能少繞些彎路不說,還能提前預測危險。”

沈遼白此刻才意識到自己被楚愆陽耍了,若不是有良好的涵養,他此時早該發火了。

放下手中的手爐,沈遼白沉着臉一聲不吭地朝門口走去。

“明日我要出去置辦些東西,你要不要一起來?”楚愆陽的聲音悠悠地從後頭傳來。

沈遼白沒好氣道:“不去。”

他的手剛觸碰到門,便被楚愆陽握住了手腕,楚愆陽輕聲笑道:“你真的生氣了?”

楚愆陽笑起來的時候眉角略微上調,他低下頭望着沈遼白,原本冰冷雙眸裏的寒意頓去,大概是房間太過溫暖,沈遼白竟覺得他勾起的唇角還帶着一絲暖意。他第一次看到楚愆陽露出如此笑容,先前那一肚子的窩火竟轉瞬消逝了。

“太晚了,我要回去睡了。”沈遼白對上他那雙異于常人的眸子,心中一緊,急忙低下頭去。

“天太冷了,你那房中還未生火爐,今個兒太晚,明日再讓人給你生上,”楚愆陽說:“你今晚便在這兒睡罷。”

楚愆陽不等沈遼白反對,已經牽着他的手往內室走去,沈遼白掙不開他的手,只好依着楚愆陽的意思在此留宿。

楚愆陽的卧榻很大,兩個大男人睡一塊兒也不挨着,沈遼白并不認床,少時經常與沈影青睡一張床,因此同楚愆陽躺在一塊兒也不覺得別扭。

他乏的厲害,幾乎是沾枕便着,等醒來時,已是将近中午的時間。楚愆陽坐在榻前,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像盯着獵物似地盯着他。

沈遼白一臉窘迫道:“是不是耽誤事兒了?你怎地也不叫我。”

仆人已經将洗漱用具備好了,沈遼白快速地洗漱完,又急急忙忙地穿衣服,越急越出錯,他險些找不到衣裳的系帶在何處。

“不礙事,上午雪大,即便你醒來也出不了門。”楚愆陽邊說邊走過去,修長的手指挑起沈遼白上衣的系帶,将之系好,又道:“我已讓下人将飯菜送到房中,一會兒用過飯再出去罷。”

沈遼白總覺得楚愆陽是在寬慰自己,愈發覺得不好意思了,他本就是血色容易上臉的,現下面頰上因着着急早已紅了一片。楚愆陽瞥了他一眼,勾了勾唇角,讓他坐在馬紮上,取了一把精致的木梳,将他及腰的墨發梳理順溜。沈遼白從面前的銅鏡裏正好能看到楚愆陽專心致志的神情,他有些窘迫,這情景着實有些像新婚夫婦,也不知何時他們的關系親密到了這等地步,不過他也沒覺得不妥,因為楚愆陽确實是個值得交往的朋友,“楚愆陽,我這麽問可能有些唐突,你若不想回答也沒關系……上次那個秦召南是什麽人?”

“他上回雖然有些失禮了,卻是個厲害角色。秦家在我們這行算是比較有聲望的,他算是秦家的後起之秀,十來歲時便跟着家人下墓,身手很好,目光敏銳,我同他下過幾次地,也因此成為朋友。”楚愆陽回答道。

“我真是鮮少聽你誇贊過什麽人。”沈遼白笑道。

楚愆陽将他墨色的長發輕巧地挽了個發髻,道:“對于有能力的人,我向來敬佩,只是他那人慣來輕浮,你最好離他遠些。”

沈遼白聽出楚愆陽話裏的警告意味,他想起初見秦召南的輕浮模樣,頗有一副斯文敗類的德行,自然不會同他走的太近。

作者有話要說: 慶祝兩人第一次同床!!!!0.0

其實作者君不是什麽大毛病啦,真的只是個小手術,不過要等到大姨媽走了才能做,這兩天就在家休息,等手術結束了休養兩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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