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打賭

林言每天守在電視前，不斷地看着新聞節目，看見遠非的工作樓從昔日的高貴整潔變成今天的蕭條低落。然後她面無表情的灌下一杯又一杯的高濃度威士忌，她以為她會被沈易南折磨的整日哭哭啼啼，淚流滿面，或者說，沈易南以為她會每日這樣度日，可是，事實上卻沒有，她不過是食量越來越少，少到現在每天除了習慣性的早晨一杯牛奶後，就不再進食！

她不是在絕食抗議，而是真的沒有胃口，一天二十四個小時，沒有白天，沒有黑夜。她像是吸食了鴉片的酒鬼，整日抱着電腦，或是電視，不停的刷新着新聞！

女管家從一夜一次的查房變成了一夜無數次，她面無表情的收拾了卧室地上的酒瓶，卻依舊沒有一絲言語，廚房的菜似乎變着花樣在做，可是她一口不動。直到散了熱氣！

已經記不得這樣沒有黑白的日子過了多久，林言沒了喜怒哀樂的能力，只是眼神空洞的看着周遭的一切，似乎她的靈魂已經脫離了這裏，變作蝴蝶，冷觀這座房子裏的每個角落，那個面目表情的女人，整日用酒精麻醉自己，然後再滿是花瓣的浴缸裏一呆就是幾個小時！

她如此抗拒的狀況，沈易南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卻從未來過，只是每周會有醫生在特定的時間，給她注射安定劑和營養劑，讓她昏睡一天一夜，然後靠着這些營養劑度日！

安定劑，營養劑，她像是病 入 膏 肓的精神病人，除了用昂貴的藥物維持着一口氣，再無其他生存的價值！

直到那天清晨，她還在噩夢中奔跑，然後，有人把電話放在她的耳邊，話筒裏是熟悉的聲音！

“你不是每天都在刷新聞嗎？那你有沒有看見沈氏少董三天之後即将訂婚的消息？林小姐作何感想？”

巨大的熒光屏上，是沈氏的記者招待會，那個女人，語笑嫣然的坐在他的身側，每每記者問及是否好事将近，她都會雙頰緋紅的帶着笑意，輕輕點頭，倒是應了待字閨中小媳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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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睫毛輕顫，眼神中是複雜的顏色，然後喃喃自語，三天嗎？

第一天，她摔碎了樓上樓下，所有能摔的，即便是高處的花瓶也是一個不落，然後一屋子狼藉。她瘋狂地制止了傭人想要整理的行為，再一次摔了酒杯以示抗議。最後就在那個冰涼的角落，慢慢的睡着，直到天亮。

第二天，她搖搖晃晃的推開那扇再熟悉不過的門，昏暗透着香氣，她斜靠在酒架旁。打了通電話，虛脫的聲音，空洞的眼神，沒了靈魂！“帶我走！随便去哪裏！”然後整整一日，幾乎要喝光了酒窖裏所有的酒。

第三天，她靠在角落裏，眼神呆呆的看着客廳那面巨大的液晶屏，那是訂婚現場的直播，她看見整整一個大廳的香槟玫瑰，看着人來人往陌生卻熟悉的面龐，她甚至看的到岳傾岩熟悉的背影！看見閃光燈下那對俊男靓女，沈易南依舊是一身黑色西裝，黑色，還是只有穿在他身上最好看，她笑，嘴角輕佻！

第四天，“告訴他，如果他不馬上過來，估計就只有給我收屍的分了！“

然

後閉上眼睛，蜷縮在角落，她知道，會有人立刻通知他，她要親眼看見他在宴會上驚慌失措的樣子！

果然，透過屏幕，他看見晉安在他身邊耳語，然後就是他強抑着憤怒的結着冰霜的臉，他大步的走過人群，直至現場一片混亂！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天陰的可怕，空氣稀薄的随時會讓人窒息，奢華的歐式別墅裏一片狼藉，花瓶家具，各種東西碎了一地，傭人早已退下，林言在角落裏，頭發淩亂，身上絲質的紗裙早已被酒染上一朵朵紅蓮，紅的魅惑，美的凄慘，可是那張蒼白的臉卻是那樣的讓人憐惜，她的眼神絕望又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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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緩緩的被打開，一絲雨的腥氣随着空氣飄了進來。感覺到有人慢慢的靠近，她拿起手邊的碎玻璃，放到雪白的粉頸間，眼淚立即收了回去，嘴角微微上揚表現出此刻心中的得意，輕輕的說

“沈易南，你還是來了”

他蹲在她的身側，冰涼的目光中帶着一絲憤怒和憐惜，嘴角微微上挑，一張臉卻比女人還要美。他的手輕輕地撫摸着她冰涼的臉，幫她理了理鬓間的亂發，接着又撫摸到雪白的粉頸，輕巧的拿過女人手裏的玻璃碎片，扔到身後，兩只溫暖的大手捧着這張凄美的臉。他的唇親吻着女人的額頭，鼻尖，直到冰涼的嘴唇。女人長長的睫毛随着他的動作，微微抖動，他将她擁在懷裏，如同對待水晶娃娃一般小心，認真。

“林言，你既然拿命來賭，我又怎會讓你敗興而歸”聲音如同鬼魅，

“沈易南，你囚禁了我這麽久，不過是想讓我待在你身邊”

“可是你不還是一次次的嘗試逃離我？就比如現在，以命相抵”

是啊，原來，自己有一天居然真的會做出這麽愚蠢的事情，以命相抵，威脅一個男人！

“強留一個沒有溫度的人在身邊，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既已嫁給了我，就別妄想着要離開，即使我們的愛是一杯毒酒，我也會與你一醉方休”

“你可願與我賭一把？”

“賭什麽？”

“我賭你會親自把我帶出這間房子，一個小時以內！”

“你憑什麽認為我會同你打賭，或者，你怎麽就這麽有自信，你能贏！“

林言的眼神劃過大屏幕，哪裏依舊混亂，甚至她似乎看得見安安的眼淚！

“就憑你抛下你的訂婚宴，接受我的威脅！”字字铿锵！帶着自信

“就憑你沈董曾經為了我去死。”

“就憑你囚禁了我這麽久，卻依然無法忘了我！”

“就憑你曾經親口承認你愛我！”

“怎麽樣？夠了吧！”

沈易南的眼中帶着波動，深吸了一口氣

“賭注？”

林言輕笑。到底我還是足夠了解你，卻不知你夠不夠了解我！

“你若贏了，我以後心甘情願留在你身邊”女人虛弱的喘了喘，接着說。

“你若輸了，就放我離開，若非最後一面。永不相見！”

他挑挑眉，笑，伴着雨水的甜腥！

“一個小時？就算爬你都爬不出這個院子！”

她笑，第一次這麽肆意任性的靠在他懷裏

“既然你不相信我能贏，那你就陪我說說話吧，說一個小時的？”

“沈易南，說說你是什麽時候愛上我的？”

他摸了摸她的發，享受她難得表現出來的溫存！

“我看見你和岳傾岩耳鬓私語。”言守潔見濃。

低低的聲音，性感的嗓音在昏暗的屋子裏徘徊

“呵呵，我猜也是！”

她輕笑，聲如銀鈴！

“那你知道我是什麽時候愛上你的嗎？”

男人的脊背一震，握住她肩膀的手不自覺用了力

“呀，你幹什麽這麽驚訝，我的肩膀可經不住你這麽大力，記得那個早晨嗎？你出差那次，明明晚上我們還在通電話，結果第二天早上我還沒人睡醒，你居然出現在我家門前！我當時還處于半睡眠狀态，以為自己是做夢，直到被你抱在懷裏，我才知道，真的是你。那一瞬間的感覺很奇妙，我們就把那時當初對你感情的轉折好不好！驕傲的林小姐在還沒有睡醒的時候愛上了同樣驕傲還很霸道的沈先生，好不好！”

林言的聲音輕柔，卻不同于撒嬌，像是羽毛，緩緩的滑入他的心間

“好！”

“對了，你相信心靈感應嗎？”

她的話沒頭沒腦，突然蹦出來，沈易南來不及反應，她輕笑，

“算了，你那麽笨，怎麽會知道，我告訴你啊”

“知道爾爾和林寒是什麽時候出生的嗎？就是你出車禍的時候，我突然就痛得厲害，救護車剛到醫院門口，就又開來了一輛交通事故的，我從沒有一刻那麽篤定，哪輛車上的病人就是你，然後，咱們兩個是被同時送入手術室的，你手術，孩子早産！是不是很巧！我到現在也不想承認咱們倆有心靈感應，但是當時的我确實感覺到，你出了危險！”

沈易南默不作聲，或許是被林言的話震驚到了，只是不停的摸着着她早已淩亂的發！

“其實那天董事會，你看着我的時候，我真的很猶豫的，因為這一個月中，我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以後日子就這樣平平淡淡的過下去是不是也不錯，咱們一家四口一起看片子，吃晚飯，逛商場，去超市，每天聽爾爾撒嬌，看寒寒那張可愛卻別扭的小臉，是不是也會很幸福？所以，我猶豫着要不要走出這一步，可是當我看見門外的安安時，我才發覺，咱們已經回不到過去了，對嗎？傻瓜，不要用這種眼神盯着我！我會害怕，很害怕！”

“你有沒有發覺，林寒真的和你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不光長得像，脾氣也像，不過我又特意教會他看見世上所有溫暖的東西，而不像你，總是那麽極端！還有爾爾，雖然我嘴上不許她撒嬌，實際上，她的小脾氣都是我慣出來的，我希望她學會适時的把軟弱和難過展現給關心她的人，然後自然會有人為她準備一條康莊大道，這樣，她可以少些悲傷和辛苦，女孩子，強頂着會很累?是不是？”

他笑，在她的頭頂。

“你這是告訴我你一直在強頂着，所以很累嗎？”

“呵呵，為什麽五年了，你才明白呢？我真的很累呀很累呀，媽媽生病，我的天都要塌了，可是卻不習慣找你依靠。查出懷孕，可是所有的大夫都告訴我，孩子很容易流産，就算我精神崩潰，去還是要為了自己的健康每天吃那些吃不下的東西。在濟南見到你，我以為苦盡甘來，結果事與願違，這一路，我總想着靠誰不如靠自己，可是心裏又總希望有個人可以依靠！好不容易孩子大了，工作穩定了，你居然又來搗亂，還要和我搶孩子！”

她的聲音從平靜的敘述，到最後一句帶着孩子氣的控訴，大大的眼睛裏泛着淚光！

“你說你，有沒有很混蛋！”

揚起小臉，對着男人撒嬌

“你又不說話，沈董，你要勇于承認自己的錯誤！總是這麽固執是不對的”

他擦幹她的淚，眼神中帶着溫柔

“對，我混蛋！”

“是呀，你這個混蛋，居然還囚禁我，找那麽多人看着我！你還不許我喝酒，多好的酒，不知被你藏到了那裏去！混蛋！”

林言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沈易南只覺得懷裏的人似乎輕了好多

“林言，你醒醒，你醒醒！”

“不要，吵我，我累了，很累，再也不要強頂着了，對了，是不是要到一個小時了？”

她勉強的睜開眼，嘴角子還帶着安谧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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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風推開了門，屋子裏頓時進了亮光，順着林言憔悴的面頰，到手臂，到手腕，哪裏盛開了一朵紅蓮，自指尖延伸到好遠好遠，滿目的紅色，泛着血液的甜腥！乳白色的睡裙被鮮血染成一團團紅，妖冶的刺眼！

沈易南發瘋一樣的搖晃着她的身體，嘴角除了痛苦的申銀，再也沒了其他的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