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天色依舊，濃黑的一頂，籠罩著整個城市。

電力系統已然癱瘓，連路燈也有氣無力地，偶爾一閃，又将整座城市交付於無盡的黑暗。

進藤光知道，已經沒有多少時間。

汽車在并不平坦的道路上奔馳著。

迎接他們的，會是另一個黎明。

而在此之前，他們需要穿透這無邊的黑暗。

許久的寂靜，進藤開了口，“病毒從哪裏來的，

博士，你知道嗎？”

前座的塔矢沒有回頭。

他當然知道。

Tyrant－Virus。

可以說是為了治療目的而開發的生化藥劑，即使脫離控制也不會對外界造成巨大影響。

還處在實驗階段的病毒，是怎麽洩露出去，又是怎麽演化到今天這個地步──這個才是關鍵。

“博士！”

汽車行駛已近目的地。

城市的邊緣，空寂的街道上偶爾起著風，垃圾被卷起，一路滾動。

他從沈思中擡頭，前視鏡中的進藤一臉詫異，

正探視著窗外，

“好奇怪，為什麽這裏一具屍

體都沒有？”

不對！！

心中一顫！

塔矢亮猛地踩住了剎車！

一點準備都沒有的進藤光結結實實地，一頭栽進了前座。

未等他有所反應，車身又是一震！

車子急急倒退，滑入地下車道。

X的！你以為你開的是法拉利賽車啊！

進藤才剛從一連串急速賽車動作中恢複，旁邊突然伸出的右手竟緊緊地掩上了他的嘴巴。

導致他現在只能死死地拿眼睛瞪著對方──帶著夜視儀，效果大大地打了折扣。

而塔矢亮的眸子則盯住外面夜色中的一點。

光追随他的視線看去，差點驚叫出聲！

那是什麽！！！

擋在路上的生物？！

巨大的四肢，長長的爪尖，一伸一吐的舌頭！

蜥蜴？！！

不對，沒有眼睛！！

捂住嘴巴他的手似乎收緊了些，進藤光習慣地想放槍瞄準，摸了一下才發現──

狙擊槍不在了。

在夜視鏡綠得糁人的視野裏，進藤光甚至能看見它粗壯的前肢，心裏估摸著，只要那麽一下，準能把這輛小車給掀翻！

這只怪物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啊！

另一只手伸過，在他手心寫下──

“棄車，走！”

進藤光貼上他，在耳邊小聲嘀咕，“那家夥沒眼睛不代表它沒耳朵！一般而言，生物弱視

的，聽覺都特別厲害。”

完全正确！

塔矢亮在心裏暗暗嘆氣。

那人的呼吸正輕輕地貼著他的脖頸往下游。

而捂住對方嘴巴的手心，更是熱得要冒汗。

他松開手掌，示意對方下車。

是的，他們不能再走地面了，得從地鐵通道繞到體育場下方。

“SUBWAY”

他在對方的手心快速劃下六個字母。

地下的情況也好不了哪去。

進藤光一腳深一腳淺地在前面開路。

“看樣子，你知道那種生物？那是什麽？！”

被牽住的左手手心裏劃下幾個字母。

“Licker？那是什麽？”光奇怪地問，卻不敢分心多想。

因為T病毒而演化的巨型生物。

塔矢亮沒把答案告訴他，也不願再往下想了。

在入口處不遠，他們随便揀了只的手機，於是借助微弱的光芒，兩個人沿著鐵軌往地道深處

走。

一站路，而已。

進藤光心裏盤算，十五分锺。

鐵軌上偶爾被亮光吸引過來的齧齒動物一陣騷動，又很快地，退回了黑暗。

“不幸中的大幸，病毒對動物無效，要不那麽一大群病變的巨型老鼠追著你咬，還真夠恐怖。”

“呵──”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前方的少年也沒注意，那活潑的聲音在地道裏回響。

世界，似乎只剩下他們兩人。

……這樣，也不錯吧。

塔矢亮覺得自己突然有些發傻。

而嫌阻礙行動似地，他順手扯開了左臂的繃帶。

那裏的傷口，愈合了──

應該說，完全看不出，曾經受過槍傷。

進入越深，手機的屏幕所能照亮的範圍也在不斷縮減。

進藤光正努力給博士鼓勁說笑話，正說道他剛入伍時被人欺負的經歷，突然一聲“嘎啦──”。

他再無聲息。

塔矢亮立即向前查看，才跨出一步，腿一跄，同時摔倒在地。

絆倒他的，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然後，尖銳的觸覺，

慢慢地爬上了他的小腿。

甚至眼睛都未眨一下，塔矢一把抽出手槍，槍口瞬間落定，決然扣下扳機！

“轟！”巨大的火球從槍口迸發！

同時響起卻被掩蓋的，是“喀──”地輕微一聲。

纏住塔矢博士的不知名生物被轟掉了大半個身體。

只留下短小的四肢在空氣中微微戰栗。

借著那一閃的火光，塔矢亮看清了周圍的情況。

進藤躺在另一側的水溝邊。

他的頭部枕在鐵軌上一根鐵栓邊上。

塔矢亮只覺心猛地一跌，一直落，也落不到底。

失去光源的地道。

黑暗有如墨汁，又濃又稠，一點都淌不開。

強光過後，亮恢複了視力。

只不過剛剛一摔，塔矢也丢掉了自己的夜視儀。

然而，明明身處黑暗，他卻異常輕松，摸到了躺在一邊的進藤光。

似乎低低地笑了一聲，他蹲下，先探了探頸靜脈，而後──

左手重重地掴上了對方的臉頰。

進藤光唔了一聲，

緩緩醒轉，

含含糊糊地，他好象在問，“Akira？”

分明只是幾個音節，卻是他從未聽過的溫柔與動人。

手機遞過，燈光照映對方淡綠色的眸子。

“塔矢……博士？？！！抱歉，給你添麻煩了。”進藤光按著手機，剛巧不巧，屏幕滅了，“不是吧！！！”

他立即向四周摸索自己不知摔到何處的夜視儀。

一摸卻碰到了那人的手指。

冰涼不似人類的，剎間他還以為是摸到了鐵栓。

之後那手指緊緊地攥緊了他的，在手心比畫，“走，快。”

對！時間！

反正還有他的夜視儀，不管了。

“直升機在體育場等我們。”頓了頓，又問，

“你的手腕？”

只因為緊緊的交握，對方被牽住的手腕以不自然的姿态扭曲著。

但塔矢亮無視他的發問，快步往前方走去。

進藤光一步一挪地，

跟随身後。

時間，所剩無己。

塔矢的右手手腕在“沙漠之鷹”驚人的後座力作用下，折了。

劇痛只是那一瞬，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要過一會，自然就會好了，所以無須理會。

但進藤他，會怎麽想？

那個傷口，還有……

他會不會……

塔矢亮越走越快，進藤光跟不上他的步伐，有些踉跄。

“那個──”進藤光覺得無法理解，即使擁有夜視儀，訓練如他，也斷不可能行動如此迅速果敢啊。

僅一念之間，灰蒙的晨霧，在他微縮的瞳孔中，擴散開來。

出口呈現。

而身前牽住自己手腕的博士，并沒有佩帶夜視儀。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