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二更

冰涼的水沖着手背, 許一看着周至,沸騰的大腦無法平靜。

洗手間裏只有排風和水流發出聲響,其餘一切都是平靜。

周至就站在她面前,近在咫尺。

他的睫毛微垂, 落在眼下, 遮住了銳利的黑眸。

周至為什麽要這麽問?目的是什麽?許一不敢猜測, 許久後她移開眼搖頭,“不知道, 我沒想過,我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拿冠軍。”

誰敢想跟周至談戀愛啊, 瘋了吧!

許一關掉了水龍頭。

“你剛才是不是不高興?”周至抽了兩張紙遞到許一手邊, 語調沉了下去,“嗯?”

“沒有吧?”許一接過紙,心髒砰砰跳, 很明顯嗎?她生怕洩露馬腳, 讓周至逃之夭夭,“我剛才怎麽了?”

短暫的沉默, 周至忽然傾身靠近,許一立刻就往後退了一大步,脊背抵着牆仰起頭直直看着周至, “至哥?”

周至拉下她的口罩, 兩根手指捏住了她的臉頰,很輕的一捏,“笨。”

他捏完就松開,粗暴的揉了把許一的頭發,把許一的頭發揉亂。轉身大步往房間走,聲音落在身後, “那個記者我不認識,我沒有加過什麽亂七八糟的人。我的手機密碼是六個一,你可以随便看。”

許一攥着濕漉漉的紙巾,一時間不知道該繼續拿着還是放下。

她扔掉紙巾,想辯解,可到底什麽都沒有說。周至的态度,讓她不由得多想。

許一不是真笨,只是很多事她不敢想,不敢期待。

她從口袋裏拿出周至的手機,走到房間放到桌子上。周至脫掉外套,身形挺拔,脊背輪廓在薄運動衫下面清晰,充滿了力量感。常年射箭,他從肩背到手臂有着蓬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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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什麽時候談戀愛?”許一深吸氣,故作輕松的靠在身後的桌子上,手指背在後面按着桌子,下本上揚,清淩淩的眼注視着周至,“你會找個什麽樣的女朋友?”

周至緩緩轉頭注視着許一,許一穿着紅色隊服,她最近一年又長高了,現在一米六九。又高又瘦,長馬尾垂在身後,長成了大姑娘。

“想知道?”周至坐到房間的小沙發裏,架起長腿。他的手肘支在沙發扶手上,支着下巴注視着許一。自然而然的挽起了袖子,露出手臂上的紋身。他的眼眸沉黑,語調很慢,意味深長,“很感興趣?”

許一打省賽時發燒睡在他懷裏那會兒,周至隐隐約約生出其他的想法。

國內法定結婚年齡是二十,許一還要兩年才能達到。他們可以先從談戀愛開始,只要許一那邊确定,他無條件配合。

談戀愛是個很新鮮的詞,周至沒談過,以前他對戀愛的态度是不屑一顧。大部分人的戀愛都庸俗毫無新意,很降智。

可許一不一樣,許一那麽獨一無二。

一定有趣。

許一應該是喜歡他,不喜歡剛才在電梯裏反應就不會是那樣,也不會在這裏套他的話。

“想知道?”他的嗓音很輕,黑眸裏浸着點笑,“嗯?”

許一的手指摳着桌面,周至最後那一聲很輕,緩緩慢慢的撞到她的心髒上,讓她的心酥酥麻麻。

“就——問問。”許一想不動聲色的深呼吸,可周至直直盯着她,她的一舉一動都在周至的眼裏,根本避不開,“不能問嗎?”

她硬着頭皮把問題甩了回去,看向周至的手臂,周至的手臂上有一片很漂亮的紋身。去年紋的,而她是今年夏天才發現。單詞start中間纏繞了一朵很豔的玫瑰,在他冷白的肌膚上,有種極致的美。

start這個詞許一知道,開始的意思。玫瑰她不知道,可能是周至喜歡玫瑰。

玫瑰就那麽鮮豔的停在他的手臂上,配着他俊美的臉,他懶洋洋的支着下巴看自己,酒店的背景暗沉,他卻是一種極其秾豔的色彩。

許一想等打完比賽,以後管的沒那麽嚴苛的時候,在腿上紋一朵玫瑰來遮她的傷疤。最好跟周至同款,她以前沒有喜歡過花,因為周至,她開始喜歡玫瑰了。

“能問。”周至眼眸中的笑緩緩的蕩漾到邊緣處,停止了。他的表情沉了下去,放下手,坐直,“不過問了之後你打算怎麽做?剛才那個人,她問的目的很明确,她想追我,你呢?”他短暫的停頓,接着道,“也,想追我?”

許一腦子嗡的一聲,她本能搖頭,以求不管發生什麽首先自保,“我沒有,随便問問。你剛才需要我幫忙選什麽?我們現在開始選吧。”

許一這個話題轉的又幹又硬。

“也不是不可以。”周至嗓音依舊平緩,只是黑眸淩厲起來,帶着鋒芒看着許一,“我并沒有拒絕你。”

許一所有的動作戛然而止,直愣愣看着他。

呼吸都快停止了。

周至坐直,放下手,說道,“下一場比賽,我們交換金牌的時候,再交換點別的東西怎麽樣?”

許一的狀态拿金牌沒有任何問題,這是送分題。

“交換什麽?”許一聽到自己的聲音。

尾調顫抖的過分了,以至于有些變調的啞,她使勁咳嗽了一下,說道,“我今晚可能喝冷風了,嗓子有點不舒服。”

周至放下腿起身拿起桌子上的礦泉水取了兩瓶,擰開遞給許一一瓶,他站到許一面前。他擰開自己手裏的那瓶水,仰起頭喝了半瓶,冰涼的水湧進胃裏,他擡手扯了下運動衣的領口。

他沒來得及換鞋,腳上還穿着運動鞋,白色運動鞋一磕地面。他站的筆直,注視着許一大約有一分鐘,擡手攬着許一的後腦勺,低頭。

許一拎着沒有擰蓋的礦泉水,瞪大眼看着他。她的眼睛又漂亮又大,倒映着周至的臉。

空氣靜到落針可聞,許一能看清周至的每一根眼睫毛,他的鼻梁很高,唇薄的恰到好處。

“做什麽?”許一的聲音已經低成了氣音,緊張的指尖掐住礦泉水瓶的螺絲紋,“周至?”

“換完金牌,我告訴你。”周至站直拉開距離,仰起頭把剩餘半瓶水一飲而盡,冷冽喉結滑動。他捏扁了空礦泉水瓶,長手越過許一,拿到她身後桌子上自己的手機,劃開屏幕,靠着桌子垂下睫毛,“幫我選禮物。”

他們并排站着,站了半個小時,周至往購物車裏放了一對運動手表,一個男款一個女款,按照他和許一的尺寸選的。

選禮物環節到此結束。

許一回到房間一頭紮到柔軟的枕頭裏,周至的那句‘也不是不可以’還有他放大到面前的臉,讓許一生出蓬勃的野心。

許一踢掉運動鞋把自己裹進被子裏轉了一圈,轉了一身被子後,她隐隐約約的确定了一件事。

她離咬到周至脖子的距離近了些。

周至沒有拒絕,沒有厭惡,沒有逃之夭夭。他甚至打開了一瓶水給許一,那個手表他問的是她的的尺寸。

雖然他沒直說要送給許一,可他的小表妹暫時應該用不到這個尺寸吧?

許一在床上滾了半宿,等她拿到冠軍,她就大膽的問周至,他是不是也有點喜歡自己。

雖然她激動,但理智告訴她,不能想太多。

不能太激動。

如果拿不到金牌,她會被打回原形。

許一和周至都沒有報團體賽,接下來三天比賽全是男女團體,他們訓練順便觀戰。團體賽整體成績一般,只有女隊江璐發揮超常,女隊拿了一枚銅牌。

第四天是個人賽,這也是這場比賽含金量最高的獎項。

淘汰賽一共要打三天,前面兩天都非常順。許一和周至各自在男女個人項目中表現優異,晉級非常順利。

射箭賽制是打的越好的人前期越順,不會遇到高手。

許一一路高分進到了四分之一決賽,上午八強賽打完,許一的分數依舊排在前面,下午四分之一決賽。

許一是今年最有希望拿冠軍的人,她這一路高光太多了。十七歲,意氣風發,初生牛犢不怕虎。

可中午許一的核酸檢測陽了,陽的猝不及防。

她因為省賽那次得了教訓,這次比賽從頭到尾都很謹慎,穿衣飲食全是按照隊內标準。她在出發前打了加強針,她不會在外面摘口罩,她小心翼翼。

她早上八強對戰的菲律賓隊女運動員查出來新冠陽性,賽方為了保證其他運動員的安全和比賽正常進行,所有人做了統一的核酸檢測,中國隊運動員只有許一陽性。

下午的四分之一決賽許一不能參加了,其他人也要按照防疫規定隔離。

許一整個人都是懵的,她還在準備下午的比賽,突然接到通知,禁賽了。

她按着臉上口罩的金屬條邊緣,把自己的口鼻遮嚴實,鼻子泛酸,她拼命克制着情緒,看向不遠處的秦川,“教練,我沒有任何症狀,我很小心,怎麽可能?”

“周教練在申請延賽,要求做CT再進一步确認,我們的試紙做出來你是陰性,可能中間出差錯了。”秦川覺得許一的核酸有問題,他們這邊已經啓動了預案,可太突然了,時間什麽都來不及,“你先別急,沒事的。”

今天進四分之一決賽的只有許一一個人,她退賽那女子個人比賽就沒有中國隊員了。

周至和是許一一天到晚湊到一起,周至的核酸檢測結果是陰性,許一怎麽莫名其妙陽性了?哪怕今天出問題的是周至,他們都有時間去複查,可是許一離比賽只有半個小時。

“這個報告絕對有問題,她沒有任何症狀,我們一直在一起,要是她陽了我肯定也會陽。”周至想往許一身邊走被秦川攔住了,秦川不确定許一是不是真的陽性。周至明天還要參加比賽,如果保不住許一,那就盡可能保周至。

“先別急,等結果。”

許一也往後退了一大步,怕傳染給周至。

周玉溝通的很激烈,可始終沒有溝通出結果。疫情之下,一切存疑的東西都當有存在。

許一隔着很遠都聽到她在跟主辦方争吵,要求許一先比賽或者比賽延期,十分激烈。

許一被暫時隔離在小休息室,等待進一步确認。

比賽沒有延期,主辦方甚至要求整個中國隊退賽。

最壞的結果。

許一穿着隊服背着弓坐在休息室的地板上,她把下巴擱在膝蓋上。争吵聲漸漸低了下去,賽場的哨聲和觀衆喝彩聲遙遙傳來。

比賽已經開始了,可這一切都跟她沒有關系。

她的壞運氣發揮功力,她再一次跌在了冠軍臺前。

她揚起嘴角,想樂觀一點笑一下,可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她低着頭把臉埋在膝蓋裏,眼淚洇濕了衣服。

手機響了一聲,許一擡起頭狠狠擦了一把臉,拿起來看到周至的信息。

“不要害怕,并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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