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單單我有

溫歲不太懂江盛的腦回路,他當國師明裏暗裏給江盛的優待并不少,甚至可以說是有什麽好的都偷偷緊着江盛,他為什麽還想往他身邊塞人。

說的好聽是侍奉,在溫歲看來其實就是讨好。

溫歲承認自己只是有些小聰明,要說對政治的敏感度,确實一般,政鬥和謀略在他眼裏是一本看不懂的書,他也全然沒有防備。

不過他也知道剛才對江盛說的話,多少有些頂撞了,他想了想,問:“殿下,我一向随心所欲,蠢笨不堪,若去國師府上侍奉,不小心頂撞了國師,惹國師生了氣可怎麽好?”

江盛微微緩了緩神色,語氣和善地說:“小世子放心,國師是真正的神靈,不比吾等凡夫俗子,不會輕易與我們計較。就算國師對你動怒,我也會竭力為你斡旋,不會讓你有分毫損傷。”

溫歲小心地窺了他一眼,說:“我還是覺得不妥,除了這件事,殿下有其他事需要我幫忙,我定義不容辭。”

江盛頓了頓,嘆息道:“小世子既不願意便算了,我只是覺得你們應當會成為一對知己,若你不願,那便與我的初衷背道而馳。”

溫歲說:“謝謝殿□□恤。”

江盛看着他,忽然問:“小世子聽我說了國師的神異事跡,竟沒有半分心動?有諸多數不清的王孫貴族擠破腦袋想去見國師,多少高門之女放話願意侍奉國師左右,這樣的機會,你竟不想要?”

溫歲有些吃驚,“王孫貴族高門之女都想侍奉國師?”

江盛颔首,“不過都被陛下攔下來了。”

他壓低聲音,在溫歲耳邊道:“你可知道,國師會造一些仙丹,女人吃了可以永葆青春,男人用了,可以重回少年,只要他願意,他可以讓人長生不老,成仙成神也不是問題。”

溫歲心想:等等,他沒有說這種話吧?

他想要表現出震驚,然而卻是一臉迷茫,他演戲的功力很一般,所以模拟器設置沒有表情實在給了他很大的幫助,不然老底老早被揭穿了。

但現在的身體是他自己的,表情就很難作假,他那一臉夾雜着些許擠出來的震驚的迷茫臉,但在江盛看來,卻是很有些傻樣了。

江盛命人取出了溫歲送他的一些神奇玩意兒,想要誘惑溫歲。

溫歲一整個大尴尬,腳趾已經開始摳城堡了。

接下來溫歲閉着眼睛吹了半天,到最後都沒松口。

江盛微微有些不耐,卻也掩藏得很好,并未讓溫歲看出來,他正想與溫歲說些什麽的時候,就聽到有人來報,太子駕到。

溫歲吓了一跳,立即就想開溜了,“殿下,若沒有其他事,我先告退了。”

江盛卻攔住了他,笑着說:“且慢,我看這天色也不早了,幹脆在府上用午膳吧,正好,我帶你見見太子。”

溫歲想開口拒絕,也已經來不及了,江釋雪已經出現,他目光遙遙地看過來,幾步便來到了他們跟前。

江盛笑着道:“六弟,你今日怎有空過來?”

江釋雪并沒有看溫歲一眼,而是目光落到了桌上的棋盤上,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個有些古怪的笑容,“本宮只是心血來潮看看皇兄而已。”

江盛注意到他的目光,笑着說:“六弟可是喜歡這棋盤?若是本王所有物,送給六弟也無事,但這個棋盤是國師賞賜給本王的,因此無法割愛,六弟若是不介意,本王可送些其他棋盤給你,都是世間難尋的寶物。”

江釋雪笑意泛涼,“不必了,本宮府中并不缺棋盤。”

又坐了下來,“皇兄,若是無事,我們來下棋罷。”

江盛應了一聲,坐到了江釋雪對面,又想起什麽,對江釋雪說:“六弟,忘了介紹,這是平陽侯府的世子。”

溫歲恭敬地喊道:“太子殿下萬安。”

江釋雪看都未看溫歲一眼,對江盛說:“皇兄先行。”

江盛唇角泛起一抹極淺淡的笑意,又飛快地匿去,對溫歲說:“小世子坐本王身邊觀棋罷。”

溫歲看了江釋雪一眼,坐到了江盛身邊。

江釋雪依然沒給他一個眼神,他整個人都有些冷,這個模樣在溫歲面前是很少出現的,溫歲有些不太适應。

他本來盯着棋盤看他們你來我往的下棋,但不知不覺目光就落到了江釋雪身上。

幾年前還能寫出幾篇策論驚豔朝堂的太子,這幾年委實沒什麽建樹,名聲和威望也逐漸被江盛壓下,諸多人看來,儲君也過于平庸,但也有保守派喜愛這樣的太子,儲君平庸并沒有太大關系,只要能聽進去臣子的谏言,那平庸也成了優點————沒有自己的主見,好操控,做個守成之君總歸是沒問題的。

當然,這點保守派和支持懷王的政黨相比,委實弱勢,壓根翻不出什麽水花,且太子也對他們沒什麽好臉色,純屬兩邊都不讨好。

但這樣“平庸”的太子,卻始終沒犯什麽錯,也叫人捉不住痛腳,幾年下來有不少人參太子一本,理由都是什麽太子窮侈極奢,一頓早膳居然要花費三百兩白銀,又或者是太子杖殺宮人難堪大任雲雲,拿出來的借口讓皇帝都臉紅,怒斥了一頓,将這些事情都壓了下去————開玩笑,太子一頓早膳花三百兩白銀,皇帝和後宮嫔妃只會更誇張,畢竟用膳規格擺在那兒。皇宮裏每年死的宮人也并不少,在這種等級森嚴到極致的皇宮,稍有不慎,後妃被賜死的事情也并不少見,管事兒管到皇帝家事,也是臣子僭越的過錯了。

溫歲雖然沒有太關注朝堂上的事情,但這些到底還是知道的,這也是他拖延的借口,反正遲早有一天江釋雪會下臺,多給他些時日又何妨。

況且前輩子江釋雪恰好是在弱冠之年登基的,還是因為先皇也就是現在的皇帝突發惡疾,藥石無醫,江釋雪才順理成章地繼位。

而現在的皇帝,被溫歲返老還童到精力最旺盛的時候,生病都不大生病,更何況突發惡疾,江釋雪繼位的時間大概是無期限推遲了,所以溫歲也沒什麽危機感。

不過他現在想的也并不是這些,他想的是江釋雪在人前人後為何變化這般大,他身份也并不低,是侯府世子,跟他打聲招呼也是基本的禮貌,他竟一眼都不看他,這也未免有些過分了。

溫歲莫名有些忿忿,面上雖未透露出分毫,但眼神太具有存在感,成功讓江釋雪掀起眼皮,看了溫歲一眼,這一眼略顯幾分薄涼和冷酷,叫溫歲吓了一跳,立即垂下目光,避開了江釋雪的視線。

……不太對,在他面前平和的江釋雪,也會再一次露出這種眼神嗎?

溫歲略有幾分迷茫,這個眼神讓他幻視前輩子江釋雪看他像是在看渣滓的眼神。

很不爽,但溫歲并沒有随意說話,或者再去看江釋雪引起他的注意。

作為神靈和回歸本我,面對江釋雪的心态都很不一樣,現在的溫歲,頗有一種靈魂震蕩的敬畏感,而作為國師,又是俯視着去看江釋雪,才會擁有那微末的憐惜情緒。

不值得,溫歲心想。

棋局結束,是江盛輸了,江盛喟嘆道:“六弟,你走棋過于偏激詭谲,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可不妥。”

走棋風格其實能看出下棋之人的秉性,溫歲懂棋,自然也能看出江釋雪落子的刁鑽,這和他下棋的時候風格倒是完全不一樣的,看來還會對人下菜。

江釋雪卻微微一笑,“成王敗寇,有何不妥?”

江盛表情沒有異樣,好脾氣地收回棋子,“六弟,還來嗎?”

江釋雪:“皇兄請。”

溫歲看着他們下了幾局,都是江釋雪贏,不過他眼尖,也隐約能感覺到江盛在喂子,他一開始還不明所以,但很快想起江盛總是在一些地方謙讓江釋雪,甚至娶妻都故意娶低門第的女子,也大概知道江盛在想什麽了。

江釋雪似乎很快就覺得沒什麽意思,第四局結束,他便要走。

江盛想留他用膳,也被他沒什麽表情地推辭掉了。

等江釋雪走後,溫歲才敢說話,“殿下,太子經常來王府拜訪嗎?”

江盛坦言:“極少,今日會來,恐怕以為國師在我府上。”

溫歲發現江釋雪一走,江盛對自己的稱呼又變成了“我”,這些皇子似乎都覺得改變自稱是一種纡尊降貴來貼近他的好辦法。

溫歲聽見“國師”二字,又顯得有些迷茫,問:“為何國師在殿下府上,太子會來?”

江盛嘆息道:“自是因為太子也需要國師。”

又看向溫歲,“小世子,你看,連太子都對國師如此渴求,你若是去國師身邊侍奉,奇珍異寶、飛天遁地又或者延年益壽,皆是唾手可得。”

溫歲納悶,他不明白江盛為何如此執着往他身邊插人,但這種疑問也不敢随意說出口,便還是大着膽子拒絕了,“殿下,我從小愚鈍,也不懂如何侍奉人,還是算了。”

江盛微微眯着眼睛看他,一次拒絕尚且還好,但三番四次的拒絕,簡直就是将他的臉面踩到了地上。

果然如他所說,雖是個獨特的人才,但也确實不懂變通,毫無追求,對皇室也更無敬畏之心。

只好暫時按捺下如此想法,善解人意地道:“既如此,那就便揭過,來,小世子,陪我一塊兒用膳罷。”

溫歲在懷王府蹭了午飯,又回家小睡了一會兒,才去東宮。

這時候江釋雪在看溫歲給他的小說,有磚頭那麽厚,他已經看了一半,身心都沉溺進去一般,溫歲到他身後了都未察覺。

溫歲坐到他身邊,喚了一聲,“殿下。”

江釋雪這才注意到他,他擡頭看向溫歲,說:“先生這幾日在哪兒?既不來東宮,也不在國師府。”

溫歲自然輕松回答:“自然是去別處游玩了。”

他說着,取出一個史萊姆給江釋雪,“這是我給殿下帶的禮物,這天底下僅此一份。”

江釋雪語氣柔和,卻又暗含一抹諷意,“僅此一份?我看未必。”

溫歲:“啊?殿下這是何意?”

江釋雪揉了揉透明柔軟的史萊姆,語氣平平常常,“先生單單給了我,還是我那些兄弟也給了,只有先生清楚,我倒是輕易被瞞在鼓裏。”

溫歲:“……”

這個語氣有點熟悉。

作者有話要說:

江黛玉:沒錯,是我

晚了一點點倒也不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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