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長大

春花好奇的打量馮先生, 原以為是一位很有風骨三十多歲的中年人,現在一看不過二十四五的青年,身材挺拔看起來竟然十分和善的樣子。

周清貞聽到那句‘又受委屈了’越發澀然,垂下頭整個人都透出一股凄涼的味道。

爺爺當年就是特意為他重金請的馮先生,馮先生也十分看重他,如今爺爺過世先生辭職, 自己……處處遭受白眼唾棄。

“哎……”男人寬厚溫暖的大手,覆在周清貞細瘦的肩頭。

屋子裏一大一小靜默無言,淡淡的哀傷流淌開來。

春花看的心酸眼澀悄悄退出去,讓他們師徒說些體己話。等春花再提着東西回來時,馮先生已經在考校周清貞的進度。

春花把籃子放到旁邊的幾案上,悄悄退到一邊準備等他們講完, 好在馮先生很清楚周清貞的情形随即停下。

“天色不早你們早些回去, 給你布置下的課業,按時捎來就成。”

這是說好了,春花心跳的‘砰砰砰’她忍住雀躍, 盡量拿出長姐的穩重風範上前福了福。

“多謝馮先生, 這是少爺命奴婢……”

馮易寬微笑着打斷春花:“你的事阿貞都跟我說過了, 你是她姐姐吧?”

阿貞這樣跟先生說,春花開心的笑眯了眼兒:“阿貞是個好孩子,經常跟我提起先生, 以後要多勞煩先生費心。”

春花輕巧的揭開籃子蓋, 裏邊一條肥壯的草魚、一掌寬的豬肉, 還有一大串沉甸甸的銅錢:“這些是束脩, 先生不要嫌棄簡薄。”

春花剛才打聽了,在馮先生學堂讀書一年八百文,年節另外備禮,節禮大多是雞蛋、點心之類。

這些東西跟周府當初的束脩,自然天壤之別,但比之大部分學童要遠勝許多。

馮先生不知道周懷嬰克扣了周清貞的月錢,因此坦然收下,約好春花來送課業的日子,讓兩個孩子早點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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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穩穩的落在西山,絢爛的晚霞輝煌半個天空,兩個纖細的孩子手牽手走在田野間,大點兒那個還挎着一個竹籃。

“姐姐,今天花了許多錢吧”

春花家裏僅有三間半舊不舊草房,偌大的院子裏除了一條小路,其他地方都種着莊稼。春花娘一身打補丁粗布衣裳,發髻、耳朵、手上光禿禿的,周清貞才知道姐姐家到底有多窮。

終于解決了小孩讀書問題,春花滿心輕松語調清越:“當初你把幾十銀子送給姐姐時,也沒見你小氣,這會兒也要大方才成。”

春花笑眯眯的轉過頭,挎竹籃那只胳膊擡起來,捏捏小孩沖天辮語氣豪邁:“你只管好好讀書,其它都有姐姐,姐等你考狀元。”

春花永遠都這樣自信張揚,連帶周清貞心裏也多了些底氣,他認真的點頭:“嗯,等我有了出身一定會孝敬姐姐。”

“好,姐等着你孝敬的那一天。”

春花笑的眉眼彎彎,拉着小孩的手歡快的跑起來:“走喽~~~”無限溫暖的夕陽下,兩個小孩無憂無慮,奔跑在廣闊的田野裏。

回到周府進後角門時,看門嬷嬷拿眼睛一下一下,瞟春花挎在胳膊上的籃子。周清貞面色變得漠然,卻不經意抓緊春花的手有些緊張。

春花安慰的回握了一下,揭開籃子裏邊雜七雜八塞滿棉絨,還有兩塊粗布。

從角落裏扒拉出一小串銅錢兒,春花笑嘻嘻塞到看門嬷嬷手裏:“經常出來進去麻煩吳嬷嬷,這點錢給你打酒,算是我一點心意。”

吳嬷嬷拿眼掃了一下,怎麽也有三四十,這才緩出些笑模樣:“趕緊回吧天不早了。”這後門從來極少油水,春花雖小倒是很有眼色,讨人喜歡。

老婦人揣了錢去給院門落闩,春花和周清貞則趕回小院關上院門,兩個孩子互看一眼,同時松一口氣露出笑容:東西偷渡回來了。

春花把籃子遞給周清貞:“你去放下,然後拿盆來廚房打洗臉水,姐給咱們散點面糊喝。”

“嗯”雙手接過籃子,周清貞回到自己屋裏。他沒去拿臉盆,卻把手伸進籃子最下邊,掏出幾根淡黃色的桕燭。

燭有蜜蠟燭、蟲蠟燭、牛脂燭、桕油燭,一般圖省事都叫蠟燭,其中最便宜的就是桕燭。

周清貞暗暗握緊手裏的桕燭,就是這最便宜的一根也要五文錢,就算他一晚只用一根,一年也要一千八百文。

雖然他不知道那條魚和肉值多少錢,但是姐姐今天最少花出去一千多文。

姐姐總覺得那些錢是自己給她的,實際上沒有姐姐,發燒那一夜自己都未必能熬過去,更何況忍着傷半夜爬樹上房的也是姐姐,那些原本就是姐姐該得的。

姐姐,真的好傻好笨。

周清貞臉色淡然的把東西放回原位,你傻沒關系只要我有一點機會出頭,就一定會護你一世周全,讓誰都不能欺負你。

喝過稀飯,周清貞搬了小板凳墊腳洗鍋,春花急匆匆把買來的棉絨攤平,簡單的縫成一個小棉褥子。

等周清貞洗幹淨手回到東屋時,看見他的姐姐正喜滋滋舉着褥子,在窗戶上比劃。

“大小剛合适”春花一邊說一邊把褥子挂到釘子上“這下阿貞就能多出時間用功了。”

“嗯”自己屋裏有兩個窗戶,姐姐屋裏只有一個,只需一個褥子就能解決光線外洩的問題。

這間小屋就是他以後苦讀的地方,是他努力奔出路的地方。

太陽落山大地籠罩在黑夜裏,靜谧的小院沒有一絲聲響。東屋裏一根蠟一個硯臺,兩個孩子肩并肩,在橘黃的燭光下各自抄抄寫寫,溫馨平淡。

八月十號周清貞休沐,春花試探着去找二夫人,說是想帶三少爺去縣裏玩,不出意外錢氏答應了。甚至還說周清貞身體弱,沒事多玩玩也無妨。

兩個孩子像出籠的小鳥,準确的說是春花像出籠的小鳥,張着翅膀在天地間飛翔。

早上在先生那裏對完課業,趁着吃飯休息的空檔,春花拉着周清貞滿世界瘋玩。也是巧,馬上要中秋,縣裏開了廟會。

“阿貞,看耍刀的!”

“阿貞,看會吐火的!”

“阿貞,看那個猴子會作揖!”

“阿貞,看那個姑娘會在馬上豎蜻蜓!”

“阿貞……”

周清貞對這些雖然也好奇,可是沒有春花那麽好奇。比較起來,他更不願意在人群裏擠來擠去,只是姐姐喜歡,只能無奈的被她拽着袖子,在一個個人堆裏鑽來鑽去。

“阿貞,阿貞,快看那裏有人要上刀山!”

春花又拽着周清貞的袖子,從這圈人裏擠出來,風風火火往那邊跑。

周清貞的衣襟被拉斜了,衣領被擠歪了,被春花拽着趔趔趄趄的跑,卻依然縱容的笑着,姐姐這樣輕松開心真好。

“阿貞,餓了沒?”終于玩夠的春花回過頭,驚呆了“你咋成這樣了!”周清貞慘兮兮的,都快被擠成梅幹菜了。

把弟弟領到僻靜處,春花上上下下給他拉衣領拍皺褶,沖天辮有些長,一會兒找個剃頭師傅剪一剪。

周清貞乖乖的擡着脖子,讓伸腿就伸腿讓擡胳膊就擡胳膊,一副乖巧弟弟的模樣。其實他自己也能整理的很好,可他喜歡姐姐圍着自己上下忙碌,所以從不提醒自己的傻姐姐。

吃完飯周清貞想要付賬被春花攔下:“每個月五十文是給你的零花錢,自己留着。姐姐今天去藥房賣了不少錢,不缺你那點。”

周清貞默默的把小荷包放回懷裏,怎麽會不缺,努力掙來的錢買蠟燭都緊張,姐姐還要把月錢搭進去一點才夠。

其實要是買燈油就能便宜一半,但是春花嫌太暗怕傷了他的眼睛。

兩個孩子穿過車水馬龍的廟會,忽然周清貞被一個小攤吸引住,那是一個賣胭脂水粉的小販,也賣大姑娘小媳婦愛戴的,頭花、戒指、镯子、梳子、耳墜之類。

周清貞拉着春花走過去,一眼看中一對紅豆耳墜。

小販看到小姑娘,心裏知道這是有可能的買賣,熱心的介紹:“這可是南邊來的,瞧這顏色多好看最适合小姑娘戴。”

确實很好看,紅豔豔雞心形拿一根細銀針吊着,上邊是細細的銀環。那一點豔色像是眉間的朱砂痣,格外引人注意。

春花也動心,可是要花錢的地方太多了,她拉着周清貞的手:“走了阿貞,姐不要。老人說‘會打扮打扮十七八,不會打扮打扮碎娃娃’。”

眼見得生意要飛小販急忙喊到:“哎~小姑娘你不懂這東西可大有來頭,聽過‘紅豆生南國’沒?大詩人寫的,戴上又好看又斯文,才四十八文錢。”

周清貞第一次從春花手裏抽出來,走到小販面前,把荷包裏五枚大錢全部倒出來。

“我要一對”

“哎~好咧,小公子随便挑。”小販喜笑顏開的拿出好幾對。

“你咋這麽傻,都不知道讨價?”春花跟着過來直心疼。

……什麽是讨價?周清貞還真不知道。

看着弟弟迷茫的眼神兒,春花跺腳扭頭對小販說:“四十八也太貴了,我上次看中要價才四十二。”

錢到自己懷裏小販哪裏肯再讓價,可春花也不是好相與的,大有一副你不讓價,我就守在這裏搗亂的氣魄。

最後小販只好妥協,又搭了幾根頭繩做添頭才算完事。

周清貞乖乖的站在一邊,看姐姐大戰小販也是開了眼,事情原來還能這樣。

小孩的日子固定下來,每隔段時間便親自去樊縣求學,其他時間下學早的時候,周清貞便把書藏在袖裏,去小樹林找姐姐。

天越來越高越來越藍,當樹林裏的槐樹葉子全變成明澈的金黃,便是深秋時節。

湛藍的天穹之下,澄金的黃葉之間,小姑娘彎腰‘呵啦啦’‘呵啦啦’挖土,小孩坐在不遠處的枯樹幹上,低頭讀書。

歲月如梭,五年時間一晃而過。

“阿貞快出來,幫姐去相看這次的後生。”院裏的少女聲音清脆明麗。

“來了”屋裏走出一個十三四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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