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離連岐山越近,地勢就越高,人煙也越稀少,現在更是因為出現幹屍的事情十裏之內難見一人,此時宇肆懿他們距離目的地還有三天左右的路程,一群人正因為沒有住處而露宿在野外。
宇肆懿嘴裏叼着一根雜草,躺在地上翹着腿看着滿天星鬥的夜空,這還是他們離開封城以來第一次露宿,真該感謝有錢又有權的蕭絮,讓他們一路以來都住得好,吃得好,不過他心裏完全沒有感激就是,誰會去感激自己的情敵?!雖然蕭絮是單相思,但他的老婆被人觊觎,他還是很不爽!請不要提醒他冷憐月現在還不是他老婆,小心他翻臉!
他們現在離連岐山越來越近,總讓宇肆懿覺得越來越不安,他的直覺時準時不準,也不知這次究竟準不準!
在他們趕路的這幾天,又有武林盟的人在連岐山發現了幾具幹屍,此次死的都是武林中人,不似以往的每次,死的都是普通人,以前死的要嘛是當地的居民,要嘛就是一些獵戶或者農民,這麽看來,殺害那些人的兇手并沒有特定的目标,只要是人,只要被兇手遇到,最後就會成了兇手的手中亡魂。
而此次死的那些武林人士,怕是來調查連岐山之事的,只是沒想到,什麽沒查出來,反而還命喪于此。那些死了的武林人士,雖武功不到絕頂高手的地步,但敢來連岐山,也絕非泛泛之輩,居然還是被兇手殺害了,而且還是幾人在一起的時候被殺的,如此看來,那兇手若是人,那他的武功定然很高,要是兇手是別的奇怪的東西……想到這裏宇肆懿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算了,還是別想了,等到了連岐山,讓向問柳看看那些屍體的情況再說,也好确定兇手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向問柳躊躇了半響,最後還是走到蕭絮的旁邊,開門見山的道,“你不覺得你跟得也太明顯了嗎?”
蕭絮喝了口水壺裏的水,然後把水壺遞給向問柳,答非所問的道,“喝水嗎?”
喝屁!向問柳又想爆髒話,推開面前的水壺,他神色認真的看着蕭絮,“你究竟要做什麽?”
蕭絮無所謂的收回水壺,理了理衣衫才道,“我能有什麽目的?”側頭看着向問柳,“難道就許你們對連岐山的事情好奇,就不準我也好奇?!”
向問柳淡淡的瞥了蕭絮一眼,“別人我信!你?!”上下掃了掃蕭絮,“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蕭絮輕聲一笑,“小柳兒的意思難道是我這個人,就該是做正經事的麽?”
向問柳收回視線,不屑的“嘁”了一聲,“我只是覺得你這個人時常都在無聊,連岐山這種正經事,怎麽也輪不到你這無聊人士來!”
蕭絮聞言頓了頓,随即就笑了起來,湊近向問柳的臉龐,聲音輕緩的道,“原來小柳兒是如此評價為夫的麽?”
“……”
聽到蕭絮不正經的話,向問柳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深吸了口氣壓下腹中被蕭絮挑起的怒火,看着蕭絮淡淡的道,“你喜歡跟就跟吧,最好跟到天荒地老!”說完就轉身走回了馬車。
向問柳躺在馬車裏,每次他問蕭絮跟着他們的目的,每次不是被對方給輕易轉移了話題,就是被對方氣得夠嗆,他知道蕭絮是故意而為之,就是不想告訴他,他的真實目的!他也不知究竟蕭絮是真有其他目的,還是真的如他所言只是純粹好奇。
翻了個身側躺着,向問柳覺得他現在越來越在意蕭絮的一舉一動,這并不是什麽好現象,他知道自己內心其實是擔心蕭絮跟宇肆懿相互對立,但是,如若真的走到那一步,他又該如何?
蕭絮在向問柳離開之後,本來帶笑的臉立刻就陰沉了下去,鷹眸中深藏的情緒讓人晦澀難懂……
……
冷憐月走到宇肆懿的身邊,用腳踢了踢他,“起來!”
“……”
宇肆懿朝上看了看冷憐月,吐掉嘴裏的雜草,一個翻身躍了一起來,“憐月,我們說話能就用說的,別動腳成麽?”邊說邊揉了揉腿,雖然冷憐月踢得不用力,可是也疼啊!
冷憐月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就朝樹林裏走去,宇肆懿疑惑的撓了撓頭,最後還是舉步跟了上去!
走到看不到其他人的地方,冷憐月就停了下來,轉過身看着一臉疑惑的宇肆懿,鳳眸在昏暗的樹林中卻異常明亮,就聽柔柔糯糯的嗓音傳來,“你想變得更強嗎?”
宇肆懿聞言輕聲一笑,雙手曲于腦後抱頭看着夜空,斬釘截鐵地道,“當然!”他的目的從來都只有一個!
冷憐月聽聞宇肆懿肯定的答案,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宇肆懿的答案,他從一開始就知道,甚至宇肆懿想要的,他也早就明白。
冷憐月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然後從袖中取出一本書遞給宇肆懿。
宇肆懿疑惑的接過,看了看書面,沒有名字,而且很新,似是才裝訂好的新書一般。他看了看手中的書,又擡頭看了看冷憐月,疑惑的道,“這是?”
冷憐月側過身,一下抽出宇肆懿的佩劍湛龍,劍身立刻發出一聲“嗡”鳴,舉起到眼前,鳳眸在劍身反射的月光之下,顯得妖冶異常,“你不會打開來看?”說完鳳眸朝宇肆懿一瞥。
宇肆懿愣愣的看了冷憐月一陣,努力平複下有點失控的心跳,垂下杏眸掩飾掉眸中的火光,他一直知道冷憐月長得非常好看,但他從來就不曾在意過冷憐月的長相,因為他喜歡的是冷憐月的人,所以冷憐月好看與否他都不在意。如若是別人長得如此,他也不見得會多看一眼!
但是剛才那一陣,冷憐月鳳眸微勾的一瞥,明明冷漠異常,但卻讓他覺得充滿了魅惑,一股麻癢直擊心底,這是第一次他在冷憐月面前産生了沖動,産生了想占有他的欲望!
宇肆懿心裏一陣苦笑,以前怎麽與冷憐月相處他都不曾産生欲望,現在這種時候卻突然冒出這樣不該有的念頭,他這算是鬧哪出?
定了定心神,宇肆懿翻開手中的書,映入眼簾的是一幅幅武功招式的畫冊,杏眸一亮,原來是一本劍譜。
宇肆懿合上劍譜,看着冷憐月,問道,“這是什麽劍法?剛柔并濟,而且招式相當的奇特、詭異!這并不似一般的武功秘籍。”
冷憐月沒作答,握着湛龍挽了一個劍花,随後白色身影一個旋身,旋轉的一圈之間冷憐月手中湛龍已換了十幾招,只見一圈的白色虛影,宇肆懿看得一陣驚嘆!
冷憐月收了劍,朝宇肆懿投去一眼,道,“我雖不用劍,但演練給你看還是可以,你自己仔細看好,此乃《縱橫》,我只使一遍,記住多少,就看你的本事!我雖給了你劍譜,但依樣畫葫蘆是練不出絕世劍法的!”說完,冷憐月整個人的氣勢就發生了巨大變化,他的周身彙集起一股氣流,真氣流轉間,衣擺和發絲無風自動,整個人看起來俊美似谪仙。
舉劍,劍氣游走于冷憐月周圍,整套劍法演練下來,冷憐月的周圍一丈之內沒有片刻平靜,飛舞的沙石和落葉在劍氣的沖擊之下四處飛散,更有樹葉直接被冷憐月揮出的劍氣輾成兩半。
所謂《縱橫》,可攻可守,剛柔并濟,能以靜制動,以動誘靜,劍法時而霸氣天成,時而溫柔似水,如此矛盾的組合,卻能把每一招每一勢的關鍵聯系起來,剛中帶柔,使人使出來,天衣無縫!
宇肆懿看完整套劍法,心底的震撼根本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他相信這套劍法的威力肯定不止如此,《縱橫》不似《太行劍法》,《縱橫》的招式非常詭異,鋼時帶着攝人的霸氣,柔時又似能包羅萬象,而且身法和走位都相當的奇特,也可以說這是一套非常邪門的劍法!
宇肆懿翻開手中劍譜的後半部,記錄着《縱橫》的內功心法,此種心法屬性為陽,與他自身修煉的剛好契合,他相信冷憐月就是明白所以才會選了《縱橫》給他,但是《縱橫》的內功心法修煉和一般的武功完全不同,先是筋脈的走向和練氣的法門,都跟他學的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說這套心法相當的危險,每一句口訣,經脈的走向都屬偏門,一個不慎就容易走火入魔!
宇肆懿看了一陣,微擰了擰眉,擡頭詢問冷憐月,“憐月,這劍譜你是從何得來?”
冷憐月背對着宇肆懿站着,鳳眸看着黑暗的樹林深處,月光從樹葉的縫隙穿過照在地上,照射出斑斑駁駁的印記,聞言他轉過身看着宇肆懿,“這是月華宮裏收藏的一本劍譜,月華宮的東西都是最好最強的,但同時也是最危險的,你要是害怕,可以放棄!”
冷憐月雖不曾修習過其他武功,但他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以前在月華宮曾閑時翻閱過許多書籍,而這本《縱橫》不過是其中之一!但是這卻是最适合宇肆懿的武功,就似宇肆懿的為人,可以很好強,也可以在必須的時候示弱,這樣的人很聰明,不至于讓自己的光芒在萬千紅塵中被淹沒,也不會讓光芒太耀眼!
宇肆懿聽完冷憐月的話,自嘲一笑,“我是真怕死,但我更怕輸!”
說完宇肆懿就定定的看着冷憐月,杏眸中色澤暗沉,他不明白,冷憐月不是讨厭他嗎?讨厭他利用他,為何現在又這麽做?如此幫襯他,是原諒了他,還是……
宇肆懿再也無法忍受自己再胡思亂想下去,他直接扔開了手中的簡譜,去他的絕世武功!他一把拉住眼前冷憐月的手,胸口的震動提醒着他,他現在的心情是如何的激動,行為也是如此的沖動,他等不下去了,他現在就要知道冷憐月對他究竟有沒有一點的感情,或者哪怕一點點的與衆不同!
宇肆懿一個用力把冷憐月擁進懷裏,而冷憐月只是一動不動。
宇肆懿感受着懷裏微涼的體溫,胸塞間充斥着滿足和滿滿柔情,他閉上眼嗅着冷憐月身上散發出的淡淡冷梅香,湊近冷憐月的耳邊,聲音低沉的道,“憐月,原諒我吧!”聲音中透出的淡淡無奈和傷痛,刺痛了冷憐月的耳膜,他依舊面無表情的待在宇肆懿的懷裏,可惜宇肆懿完全沒看到,只是不斷的訴說着自己想說卻一直不敢說的話。
“剛認識你的時候,我一直不想接近你,因為你太過完美,完美得足以讓任何人自慚形穢。”杏眸中暗了暗,“可是後來不自覺的就被你吸引,我總是告誡自己要遠離你,但是又忍不住想靠近你,也許是自己黑暗了太久的心,突然發現了光明的救贖,反而開始害怕,躊躇起來。”
“等我終于放下自己的自卑想要努力追上你的時候,你卻遠離我而去,我甚至連挽留的資格都沒有,因為這種結果是我自己造成的。”
“我要努力讓自己配得上你,所以我不計一切的往上爬,哪怕是利用你的勢力和能力,也許這樣說很可笑,利用了你,背叛你的信任,結果還要說是為了你,我自己都覺得這樣的說辭很蠢!”
“可是,憐月,你對我來說,很重要,很重要,真的很重要……”重要到你完全無法想象的地步!聲音越說越低沉,甚至到最後帶着哽咽。
宇肆懿眨了眨眼,把眼中濕意逼了回去,接着聲音低啞的繼續道,“你能給我一個永遠待在你身邊的機會嗎?我的主人!”冷憐月永遠是他的心和身的主人。
冷憐月靜靜的聽着宇肆懿的訴說,最後他慢慢拉開宇肆懿的手,寬大厚實帶着火熱的手掌緩慢的從微涼的手臂滑落,也使宇肆懿的心一路沉到了谷底。
冷憐月轉過身背對着宇肆懿,淡淡的道,“之所以給你劍譜,”鳳眸微挑的朝後瞥了一眼,“那只是因為…我讨厭你這麽弱!讨厭你的一切!”讨厭你為了我做的一切傻事,讨厭你對我好,讨厭你送我東西!所以你宇肆懿真的很讨厭!
宇肆懿聞言只是這麽傻愣愣的看着冷憐月,看着那張完美的臉,他不怕痛,但是他怕心痛!他不知道,原來冷憐月如此讨厭他!是啊,怎麽能不讨厭,冷憐月那麽一個驕傲的人,又如何能忍受被人利用,被人背叛,而他還妄想冷憐月能接受他…也許是這段時間平靜的假象,讓他忘了曾經,也忘了冷憐月對他的厭惡,到頭來,原來一切都沒變,他還是在自作多情,而且還自以為是!
也許還怕宇肆懿不夠傷似的,冷憐月繼續說道,“我們之間從來就不存在原諒,你與我,不過是…陌生人!充其量也只算是互相需要的關系,我需要從你口中得知祁明的下落,如若不是祁明,我這輩子,都不會再看你一眼!”說完,冷憐月轉身,沒再看宇肆懿一眼,慢慢往衆人休息的方向走去。
夜風浮動,吹得樹枝“嘎吱”作響,也不知是哭泣,還是悲鳴。
宇肆懿靜靜的站在原地,看着冷憐月白色的身影一步一步遠離,慢慢變得模糊,原來一切的一切,原因如此簡單,他擡頭看着夜空,原來他一開始就已經輸了,一開始就錯了,自始自終,冷憐月的目的就是祁明,而他宇肆懿,根本就不曾出現在他眼裏。輕笑了一聲,他現在明白了,算不算還不太晚?
宇肆懿垂下眼眸,慢慢的…一步步的走了過去,撿起地上的劍譜,用手小心翼翼的擦幹淨上面的灰塵,這算是冷憐月送給他的唯一一樣東西,到這個時候他才明白,冷憐月從來就不會屬于任何人!他憑什麽呢?自嘲的笑了笑…
宇肆懿過了一陣才走了回去,他很想像平時一樣裝作若無其事,可惜,他現在的心裏除了絕望還是絕望,實在僞裝不起來,也沒了僞裝的心思。以前他覺得自己可能還有希望,現在才發現果然是太高看了自己,癞□□想吃天鵝肉!
宇肆懿連走上前來關心他的向問柳都沒有理,獨自找了一個偏遠的地方就躺了下來,也不管究竟有沒有蛇蟲鼠蟻,一整個晚上,宇肆懿都在想着冷憐月的事情,想着冷憐月說的那些話,他想,或許他該在這次解決完連岐山的事後就帶冷憐月去見祁明,從此他們也就再也沒有關系,冷憐月也不用再繼續看到讓他讨厭的他,他想,找到祁明之後冷憐月會迫不及待的離開吧,畢竟祁明知道的事情是他一直想得到的線索,之後,他們是不是就再無瓜葛?永遠不會再見?
宇肆懿失眠了一個晚上,雖然如此,但他一點不覺得累,啓程的時候,他朝冷憐月的馬車看了一眼,杏眸中色澤暗了暗,最後去到蕭絮的馬車前,躍了上去!蕭絮像看稀有動物般的瞅着宇肆懿,“這是刮的朝哪的風?你居然會跑我的馬車上來?”
宇肆懿現在完全沒有心情理會蕭絮,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坐到窗子旁,趴在窗檐邊看着外面的景色,就再沒有其他動作。
向問柳看着這明顯不對勁的宇肆懿,眸中盡是擔憂,但他也沒多問,有些事,宇肆懿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蕭絮見宇肆懿一副精神不濟的樣子,也覺得沒趣,懶得再去撩撥他,于是轉頭去調戲向問柳。
一天就這麽安靜又無趣的過去了,到了晚上,還是跟昨天一樣的露宿,最後這兩天的時間他們都得如此,現在離連岐山越近,天氣也變得微涼起來,更加看不到人煙。
宇肆懿靜靜的坐在火堆前,看着火焰出神,他是他們這一群人裏武功最差,內功也最低的人,其他人都可以運起內功禦寒,他也可以,只是明顯效果沒那麽好!他撿起地上的一根樹枝,拔了拔火堆,使火能燃得更旺,火焰的光映照在那張娃娃臉上投射出一片陰影,時隐時現,使他整個人的臉色也明滅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有時候我也不懂感情究竟是個什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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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