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二節：歡喜冤家

關芮青推着寶兒回到校園大門時，秦沐陽與修雅正站在門口最醒目的地方等着她。

“關老師什麽時候走？”裴寶兒輕聲問道。

“兩天後。”關芮青答道。

“好。”裴寶兒點頭。還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

似乎，連舍不得的情緒，都顯得很多餘。

“寶兒。”

“你是－－”

秦沐陽與修雅看見關芮青與裴寶兒，快步迎了上來。而秦沐陽一眼就認出，關芮青就是在醫院的時候從窗戶跳走的那個孩子。

“手續辦好了、錢也交了、人我也送到了，我該走了，再見。”關芮青将輪椅往前一推，輪椅在原地轉了兩圈後才被秦沐陽穩了下來，在他扶着輪椅站定時，關芮青已經吹着口哨離開了。

“寶兒，你沒事吧？怎麽沒通知我來送你？你一個人……”關芮青吊兒郎當的樣子，讓秦沐陽越發擔心。

“沒事，他是關老師的弟弟，叫關芮青，是關老師讓他帶着我辦手續的。”裴寶兒搖了搖頭，對秦沐陽的過度擔心也有些煩燥。

他總是這樣，對誰都不放心，卻從來又沒有徹底解決問題的辦法。對比關芮成的城府和關芮青的利落，他的擔心就顯得毫無意義。

裴寶兒知道自己這樣想不對，但看着他緊張的樣子又忍不住的煩燥。

“現在才認識？”秦沐陽沉聲問道。

“是。”裴寶兒點頭，說完之後，雙唇緊閉，表示不想再說話。

“先回去吧。”秦沐陽沉着臉，看了一眼她臉上和手上的紅痕，臉色越發難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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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芮青幫我改造過輪椅了。手上和臉上沾了機械油，洗的時候弄出的印子。”在看見秦沐陽目光裏的擔心，又介于她的情緒忍着不問，裴寶兒又覺得自己不對。

“恩，改造哪裏了？”秦沐陽推着她到車邊，将她抱進車裏後輕聲問道。

“坐板可以平直升高、也可以傾斜升高，上學的時候可以調節高度适應各種課桌；也可以模拟站立。那邊腳踏也會在傾斜升高的時候同步升上來。”裴寶兒指着輪椅旁邊的按扭說道。

“關芮成安排的嗎？”秦沐陽按照寶兒說的操作演示了一遍後，心裏有種難以言喻的難受，但這是為了寶兒好，他還能說什麽呢？

或許，他這就是對寶兒喜歡的回應？

一個為人師者，該有的風度，關照有度，卻并不越界。

希望……

是這樣。

“不是，關芮青自己好玩兒的。”裴寶兒搖頭：“他就是個小孩子，什麽好玩兒做什麽。他改裝輪椅，關老師不知道的。”

“哦。”秦沐陽點頭，收了輪椅放在後備箱後，也就沒有再問。

“這男孩子不大吧？”站在旁邊一直沒說話的修雅問道。

“和我們同齡，但人比較幼稚。”裴寶兒笑笑說道。

“我看也是，象官二代，嚣張得沒有禮貌。”修雅點頭。

“他就是孩子氣，人還挺好的。”裴寶兒自己損起關芮青來倒是不餘遺力，見修雅損他，又忍不住為他辯護起來。

“說明家教不錯。”修雅點頭。

“小雅的行李拿了嗎？以後我們就住一起啦？”裴寶兒看見後坐上一個不太大的行李袋，擡頭問修雅。

“只要不打擾你們，我都ok啊。”修雅的餘光從秦沐陽的臉上輕掃而過，笑笑說道。

“當然不打擾，我記得……”裴寶兒歪着頭想了想說道：“我們初中的時候全部都住在沐陽的家裏，沐陽給我們補習數學，他都罵我們笨的。”

“沒罵你好吧，都是罵我的。”想起那段時光，修雅也笑了。

聽着她們漫無邊際的聊天，寶兒剛才的不快似乎很快就沒有了，情緒比平時也好了許多，秦沐陽也微微的笑了。

寶兒喜歡關芮成，她沒有瞞着他；關芮成對她，顯然并沒有男女之情，是他母親的愧疚也好、是他對小女孩的同情也好，他們也不可能有更多的機會在相處。

這世上沒有一個男人，會将自己的愛人置于另一個男人的身旁，甚至是同居。而關芮成若愛寶兒，絕對有能力将她帶走，而他沒有。

一行三人到家後，關芮青給裴寶兒發來信息，說她家裏的攝相頭都已經裝好了，連接的視頻設備放在她放畫筆的那個盒子裏，只要安裝到手機裏，就可以用手機來控制了。

所以到家後，寶兒只說累了，要先休息一會兒。秦沐陽不疑有它，安排了張媽幫她換衣服、自己則去安排修雅在這裏的房間。

寶兒一直忍到張媽出去，才吃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然後趴在床上，用手吃力的去勾放在遠處的輪椅，可怎麽也夠不着……

寶兒坐回到床上，伸手抹掉額頭的汗後，眼睛在房間裏四處掃動着，房間被張媽整得很幹淨，連一根借力的小棍子也沒有。

寶兒想了想，便将身體一點一點的蹭到床邊，然後雙手着地撐着整個身體，再将身體延着床邊慢慢的放下來，直到身體落在地毯上，寶兒突然雙眼發亮，開心的笑了－－她自己也可以的，不是什麽事都要別人幫忙的。

“嗨，裴寶兒，你可以的。”裴寶兒用手撐着地面讓自己坐起來，然後用手擦了額頭的汗後，沒有去找輪椅，而是直接爬到了書桌邊，然後拉開抽屜，盡管托着抽屜的雙臂一直發抖，她還是堅持将抽屜從滑軌裏抽了出來。

只是抽屜在脫離軌道後，突然就重了起來，猛的下沉中，寶兒的手臂一抖，整個抽屜便直直的砸在了她的腿上。

“好吧，現在我還不知道疼，你盡管砸好了。”裴寶兒伸手拍了拍翻過來的抽屜，咧嘴給了自己一個大大的笑容，只是紅紅的眼圈，卻出賣了她的情緒－－所有的倔強，抵不過一雙不能行走雙腿的現實。

裴寶兒坐在原地，将地上的東西全部拾回到抽屜後，從畫筆袋裏找到了關芮青的東西－－是一個u盤和一張寫着如何安裝到手機裏的紙條。

“你就不能弄簡單點兒嗎？我拿電腦也很困難的好吧！”裴寶兒瞪了紙條一眼，想了想後，将紙條和u盤收好在自己的口袋裏，然後慢慢爬回到床邊，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重新爬回到床上。

折騰半天，原本不想休息的她，也累得夠嗆，身上的汗都出了兩身。所以她扯上空調被沒有幾分鐘就睡着了。

在睡着前她還在想：殘廢就是殘廢，以前得跑800米才會流汗，現在就在這房間折騰了個來回，衣服就濕透了兩回。

＊

第二天，寶兒便将監控系統裝進了手機裏。

後來被秦沐陽和張媽問房間的抽屜是怎麽回事？手臂上的劃傷是怎麽回事時，寶兒只說突然想畫畫，去拿畫筆的時候被抽屜砸到了。

張媽拿着藥邊擦邊紅眼睛，心疼了半天。秦沐陽也忍不住發脾氣，要東西為什麽不按鈴，非得自己去拿。

“你以為我喜歡在地上爬嗎？”

“可和在地上爬比起來，我更想知道：我活着還有什麽用！”

裴寶兒“啪”的一聲将張媽手上的藥打落在地，看着秦沐陽大聲吼道。

“這是怎麽啦，寶兒是有起床氣嗎？”修雅輕松的笑着，快步從樓梯上走過來。

“這上學第一天，我看她有些緊張。”張媽讪讪笑着，彎腰将藥瓶拾了起來，邊為寶兒的脾氣找理由。

秦沐陽扭頭看向修雅，臉色不禁微變，原本想讓她陪寶兒的話到了嘴邊又吞了下去，再回頭看寶兒的雙腿，心裏只是難過。

修雅身着一條修身的彈力仔褲，上身是一件白色血紡蝙蝠袖的寬松襯衣，上衣的輕盈與寬松，越發襯得她雙腿的修長與結實。

對比寶兒……

秦沐陽突然在想，留修雅在家裏，也許是錯的。

“不會吧？秦沐陽你全程監護啊。”修雅笑着說道：“唉呀張媽，你做的飯太好吃了，我看見你就餓了呢。”

“好好，都去吃早點，吃完了各忙各的去。”張媽感激的看了修雅一眼，連忙轉身往廚房跑去。

“吃飯了？”秦沐陽用手指點了點寶兒肩膀。

“吃飯了。”寶兒瞪了他一眼，不想理他，卻又由着他推着去餐廳。

看着兩人歡喜冤家的模樣，修雅的眸光微微閃動，想起寶兒和她說的那句話：他對我好不好都沒有關系，我也不介意。他就是我最親的家人。

修雅微微笑着，快步走到兩人的對面坐下，看着剛才還鬥氣的兩個人，這會兒又好了，秦沐陽照顧寶兒吃東西、寶兒嫌東嫌西的發着小脾氣。

這樣的伴侶，就算沒有愛情也特別的美好，更何況，秦沐陽自然是愛着寶兒的；而在這樣的深情之下，誰說寶兒以後不會愛上秦沐陽呢？

“早餐少喝些水，在學校上衛生間會不方便。”

“有需要的時候請同學幫幫忙都是可以的，現在社會講究的是合作共生。”

“今天第一天，讓張媽給帶個便當，上午吃、中午吃都行。午餐我過來陪你，以後就讓廚師和房車跟着，也方便。”

“裴家是費城首富，你以前健康的時候上學也是有保镖跟着的，現在不方便了，更沒必要自己一個人撐着。”

“我說的你都記住了？”

秦沐陽坐在餐桌上根本就沒有吃飯，滿滿的擔心，一條一條的交待着，不覺間說話的口氣又回到了當年教她功課的時候。

“你中午別去，我吃便當就好了。”裴寶兒放下筷子，看着秦沐陽說道。

“這個沒得商量，第一天一定要去。”秦沐陽搖頭。

“你這樣好象我被包養了一樣。”裴寶兒嘟着嘴瞪着他。

“實際上是你把我包養了好嗎？”秦沐陽勾起手指敲了一下寶兒的額頭，又好氣又好笑的說道。

“一定要去啊？”裴寶兒皺了皺眉頭，半妥協的說道：“那你別進學校，我中午出來。”

“好。”秦沐陽點頭。

“那就這麽說定了。”裴寶兒開心的将面前的餐具推開。小蘭見狀忙拿着熱毛巾跑過來幫她擦嘴、然後又換了毛巾幫她擦嘴。

然後秦沐陽直接将她抱到了車上，新請的保镖則拎起收好的輪椅、小蘭拎着書包，齊齊的跟在後面。

修雅倒是見慣不怪，反正裴寶兒沒出事的時候，除了自己走路，身後也是跟着這麽些人的。

“張媽再見、小蘭再見。”

在修雅上車後，裴寶兒一反常态的按下車窗與張媽他們揮手道別，心情飛揚的樣子，讓身邊所有的人都能感覺她的開心與期待。

“今天就走？不是說還有兩天的嗎？”關芮青拖着大行李箱，有些興奮的看着喬安。

“恩。”喬安只是輕應着，并不解釋。

“昨天小同學問我什麽時候走，我說兩天後。要是這兩天她要找我們呢？”關芮青扭頭看向關芮成。

“不是答應你回家嗎？時間不夠。”關芮成淡淡說道。

“因為我？”關芮青又扭頭看喬安，她的臉上依然沒什麽情緒，而關芮青卻喜滋滋的繼續說道：“那多對不起小同學啊。”

“你也可以回去等她，我們沒意見。”關芮成在車旁站定，面無表情的說道。

“當然不！”關芮青立即拒絕。

随即又笑嘻嘻的幫喬安和關芮成将行李箱丢進了後備箱。

只是在上車後才突然想起來－－他們好象沒有與關媽媽告別！

“不是我們，是你。”喬安輕瞥了他一眼，淡淡說道。

“為什麽、憑什麽不要我去。”關芮青不依的喊起來。

“憑你是關陸霁的兒子。”開車的關芮成，聲音一下冷了下來。

“我－－”關芮青縮了縮頭，卻仍嘟哝着：“阿姨挺喜歡我的。”

“下次再單獨去見她，我打斷你的腿。”關芮成側頭看他，冰冷的眼神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

“什麽麻，我也喜歡……”在關芮成刀子般的目光裏，關芮青沒敢把話說完，嚷了兩聲後，便低頭開始玩兒手機，想了想又邀功似的說道：“我給小同學的家裏裝了監視器，以後她家裏人有什麽不對勁，她就都能知道了。”

“我還給她的輪椅裝了報警器，她遇到危險可以按下報警鍵，她那個護花使者就能收到號。”

“其實我特別喜歡她家裏那個游樂場，原本說要去玩一次的……”

關芮成也不理他，關芮青自己一個人說得無趣，只得繼續打游戲。

“她今天上學，只有兩個人送。”喬安突然說道。

“恩？”關芮青立即擡頭，便看見秦沐陽和修雅陪着裴寶兒在校門口。身後是一輛普通的越野車，而不是昨天那輛誇張的房車。

“停車停車。”關芮青急急叫道。

關芮成輕瞥了他一眼，打轉方向盤，将車停在校門口旁邊的臨時停車區。

“嗨，小同學，我在這兒。”關芮青按下車窗，向停在大學門口的裴寶兒用力的揮手。

在看見裴寶兒回過頭來時，他立即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容：“小同學，你笑起來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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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42：花開兩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