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二更31-32章雙更……
清晨的汴河北岸,幾乎算是一日中最繁忙時。
南來北往的商賈客船,随着閘門大開湧入汴京,這條平靜拉一晚的汴河上,頓時便樓船密布,風帆飛揚。
而汴河兩岸上,早早開張的商鋪栉比鱗次,商販們有的直接落地售賣,有的嘴裏哼着小曲,在市坊裏穿行,賣力地賣着自己貨品。
袅袅炊煙從每一個早食攤位上燃起,叫醒了沉睡的城。
端着洗漱用水、香藥面巾、茶水早食的閑漢小厮走街串巷,為不願出家門的懶人送去過早之物。
而早早醒來,趕去上工的百姓們,則沿街買自己喜歡吃的早食,一路走一路吃,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對新一日的期待。
天光熹微,雲卷雲舒。
這是汴京每一個平凡清晨的縮影,也是每一個普通汴京百姓的日常。
繁鬧的城,給了維持生計的營生,也給了他們未來。
可就在這一刻,平靜的清晨被一聲怒吼打破。
那是個高大到讓人驚懼的漢子,他皮膚黝黑,脖頸上都是青筋,在這麽寒冷的初冬時節,他竟依舊穿着短褐,似乎根本不知道冷。
他那一雙牛眼,狠狠盯着王氏夫婦,似乎只要他們說出一個不字,他就要把這對夫婦當街打殺。
王氏夫婦的攤位距離沈憐雪的不過二十步,那邊一瞬間便亂起來,等候煎餅的食客們一下便四散開來,沈憐雪這邊自也受了影響,有那不着急用早的好事者便也不再排隊,竟是好奇過去圍看。
衛月嬌這的幾個食客也手裏拿着包子,起身趕過去湊熱鬧。
原本寬敞的汴河北街竟然擁堵起來。
衛月嬌見許多食客都去圍觀,自己也墊腳看了幾眼,見沈憐雪頭也不擡,還感嘆:“你倒是不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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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憐雪抿了抿嘴,她只是沖衛月嬌搖搖頭,沒有多言。
她不是不好奇,她是根本不敢看。
那漢子比王矮子媳婦還要高一個頭,又高又壯,肌肉黝黑,高大到讓人驚懼。
便是沈憐雪已經不怕高大的男食客,心裏自動把他們分成食客,卻也對這樣的高壯漢子不自覺心慌。
沈如意悄悄握住她的手腕:“娘,他不會過來的。”
沈憐雪對女兒點點頭,甚至沖她笑了笑,安撫了擔憂的女兒。
那邊的熱鬧響動驚擾了所有的攤販,每個人都心不在焉,每個人都好奇到底發生了何事。
那高壯漢子叫嚷好多句,聲音又響又亮,沈憐雪粗粗聽了,便明白是怎麽回事。
原來,那漢子的母親昨日過來買煎餅,回去吃了竟是上吐下瀉,因原本身子便不算康健,年紀又大了,便一下子病倒,竟是虛弱昏厥,如今正躺在家裏靠湯藥吊命。
那漢子一看便是個孝順的,且性子蠻橫,見母親如此自然不幹,問清自己媳婦便過來鬧事。
他也不是專為鬧事,把事情說清楚之後,他直截了當道:“你們這對賊夫婦,跟我去街道司說道說道,看你們這樣的攤位還能不能在汴京開張。”
他道:“打官司的錢,我出。”
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定要讨個說法,定要給老娘要一個公道。
然而,他話說完後,王矮子媳婦居然一點都不怕,她尖厲的聲音在整個甜水巷響起。
“你怎麽就一口咬定是我們夫婦?這條街上賣煎餅的又不是我們一家,怎麽你老娘說是我家就是我家?對面還有一個煎餅攤呢!你怎麽不去找她?怕不是看我們夫妻好欺負?”
王矮子媳婦那嗓子,可是在淡水巷日夜吵架吵出來的,又尖又厲,聽得人耳朵生疼。
她再接再厲:“蒼了天了,你這不是欺負人嗎?我們兩口子老老實實做生意,便宜又實惠,人人都說好,怎麽就攤上這樣的事?怕不是別人以次充好,誣賴到我們頭上來?”
那漢子又急又恨,心裏煩悶至極,他從東邊來,自然先看到王矮子家的攤位,見人人都捧着煎餅吃,他便過來直接叫罵。
可被王矮子媳婦這麽一叫嚷,他腦子立即就有點混亂,蒙頭蒙腦不知要如何是好。
王矮子媳婦一看便知昨日是他母親買的煎餅,他同他媳婦都沒瞧見,根本不知道是哪裏買的,只知道是賣煎餅的。
她眼睛一轉,立即指着沈憐雪的攤位叫嚷:“都看看啊,這不是欺負人嗎?都是賣煎餅的,怎麽就盯着我們夫妻說事,我昨日一直在這擺攤,哪裏有年紀大的婦人來買煎餅,定不是我這裏買的。”
她聲音猛然拔高:“這位郎君,你別是看人家年輕漂亮,便不忍心去罵,過來專對着我們這樣普通夫妻折辱。”
別看她沒讀過書,卻是在巷子裏、在雜院中跟左鄰右舍吵嚷出來的。
她每一句話,都能引起圍觀百姓的好奇,讓人不自覺扭頭看向沈憐雪。
沈憐雪的攤位距離王矮子的确實不遠,也是賣煎餅,粗粗一看,不說一模一樣,也八九不離十。
且她哪怕低着頭,也能看出年輕貌美,身形窈窕,是個頂漂亮的妙齡女郎。
只不過身邊領着個年幼的女孩兒,瞧着又是婦人打扮,行人便沒多在意。
這會兒被王矮子媳婦那麽一說,衆人心裏立即泛起了嘀咕。
就有人在邊上問:“郎君,你可知是哪家售賣?別胡亂冤枉人啊。”
更有好事的懶漢在邊上叫嚷:“瞧見小娘們漂亮,心軟了不敢欺負吧。”
“這小娘們一看就不是好娘皮,這般妖妖嬈嬈的,平日裏指不定做過見不得人的勾當。”
他這一聲,把早就有些歪心思的流氓都逗笑。
“平日裏只見她帶着女兒出來擺攤,怕不是沒有男人,亦或者,”那人聲音越發猥瑣,“亦或者那小丫頭連自己的爹是誰都不知道吧。”
大家哄堂大笑起來,對着沈憐雪的目光更是肆無忌憚。
那些嘲諷和诋毀,猶如舊日的陰雲,重新籠罩在沈憐雪頭上。
沈憐雪的額頭一下子就出了汗。
她怎麽也沒想到,王氏夫婦會這麽歹毒。
她自家用的油果兒和雞蛋明明不新鮮,她比誰心裏都清楚,如今被年長病弱婦人吃了鬧病,竟然還要反過來坑害自己。
而這些圍觀的人,這些人會如此惡毒地說着她,說着她的團團。
她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可話到嘴邊,卻什麽都說不出口。
那麽多陌生人圍着,那麽多不懷好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讓她額頭都出了汗,整個人難以自制地顫抖起來。
她這般樣子,似乎更是坐實了心虛畏懼,那鬧事的漢子原本還有些迷茫,現在更是被身邊的人慫恿,往沈憐雪的攤位過來。
看着她的目光也逐漸兇惡起來。
沈憐雪只覺得有一雙隐形的手,死死地,絲毫不動搖地掐在她脖頸上。
她喘不過氣,胸口裏有一團壓抑的火,灼燒着她的神智,似乎也在欺淩着她的靈魂。
她微微彎下腰,雙手摸上脖頸,痛苦地艱難地喘着氣。
她恨、她怕、她痛苦不堪。
沈憐雪這個樣子,不僅吓到了等待煎餅的食客,也吓到了身邊的沈如意。
沈如意忙撲過去,用那雙柔軟的小手不停撫摸着母親的胳膊,用母親最熟悉的恬靜的童音呼喚她。
“娘,”沈如意眼睛一下子泛紅,她聲音都帶着哭腔,“娘,娘你別吓團團,娘你怎麽了?”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她從未見過母親這般模樣。
她似乎被看不見的蠶絲糾纏在蠶繭裏,她掙紮着,煎熬着,幾乎就要被捆覆沉淪其中,卻依舊在努力掙紮,似乎想要破繭而出。
“娘,”沈如意見自己呼喚不回母親,憋了半天的眼淚終于流出來,“嗚嗚嗚,娘,團團害怕,娘。”
她語無倫次地喊着,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麽。
沈憐雪當然聽到了女兒的呼喚,她越是說不出話,心裏越急,她呼吸越發急促起來,最後甚至變成了讓人聽了難受的幹嘔。
沈如意哭得臉都花了。
她那身剛穿的漂亮的紫藤蘿襖裙也變得黯然失色,沒有剛才那麽鮮亮奪目。
“娘,娘,娘你怎麽了。”她哭喊着。
母女倆這麽凄慘的樣子,讓圍觀的百姓都不敢靠近了,那鬧事的漢子甚至停在半路上,左看看右看看,竟是沒有立即上前逼迫。
他又茫然,甚至不知所措起來。
這一刻,仿佛一切都成了一幅安靜的畫卷。
圍觀的百姓、好事的流氓、鬧事的漢子都被不知名的符咒定在原地。不遠處,王氏夫婦還在幸災樂禍瞧看,臨近裏,衛月嬌正從竈臺後出來,焦急地往這邊走。
而畫卷的中央,那一對孤苦無依的母女,依舊在艱難地掙紮着。
沈憐雪甚至覺得自己已經靈魂升天,她整個人漂浮在半空之中,看着這一出讓人心寒的鬧劇,看着鬧劇中可憐的自己和女兒。
她的脊背那麽單薄,彎下的腰那麽纖細,似乎一陣風就能吹散。
她被舊日的夢魇糾纏,被自己心裏的恨意裹挾,被想要掙脫束縛,想要給女兒美好未來的期望催促,一直在艱難地,一步一個血印地往前走。
明明即将要有美好生活,明明她們已經可以豐衣足食,可以安然度過這個寒冷冬日,可為何竟又節外生枝?
她心裏很篤定,那煎餅必然不是出自她的手,可百口莫辯,她又當如何為自己辯駁?
她不想把這個營生讓出去,讓給那一對小偷,讓給那一對對食物沒有敬畏之心的壞人。
她更不想讓女兒想出來的美食冠上她人名諱。
沈憐雪掙紮着,掙紮着,掙紮到最後,她甚至想要放棄。
太痛了,她渾身都疼,太苦了,她心裏從來都是苦的。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清雅的嗓子突然響起:“當街鬧事,仗勢欺人,是以何為?”
————
這一道嗓音如同穿越黑暗的光,給雜亂吵鬧的街市帶來明媚的溫暖。
金烏依舊躲在家中安睡,星兒依舊還未休眠,天色沉沉,冷風凄凄,可那一句話,卻堅定無比,把衆人迷茫的神智直接拉扯回來。
這麽多人,現場這麽多人,大抵只有沈憐雪和沈如意沒有聽到這一道嗓音。
就連趕來的衛月嬌都聽見了,她回首張望,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遠遠而來。
他身上裹着鴉青的錦緞鬥篷,頭上戴着風帽,騎着一匹健壯的蒙古馬,顯得從容又淡然。
衛月嬌忙去拍了拍沈憐雪的背,疊聲告訴她:“雪妹子,有官爺來了,有官爺來了,你莫怕。”
“有官爺來了,他們不敢胡來。”
她對沈憐雪的過去無從所知,不知她為何會如此,但她也能明白沈憐雪跟沈如意孤兒寡母,突然面對這麽大的圍觀和惡意,根本不可能淡然處之。
尤其沈憐雪還是這般性子,自然更不可能。
若是她,她大抵也會緊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衛月嬌的話沈憐雪聽不進去,但沈如意卻聽到耳朵裏,她扭頭看過去,就只能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
來者騎着馬,身着錦緞,後面跟着親随,顯然并非普通出身。
沈如意知道,他一定是個“當官的”。
她回過頭來,大聲道:“娘,我們不怕,有官爺來了。”
也不知是緩過神來,還是終于聽到女兒的說話聲,沈憐雪竟緩緩擡起頭,把那張帶了淚痕汗珠的臉展露出來。
她面容慘白,神情凄惶,眼眸裏的苦悶難以言喻,卻能叫人一眼便看透。
她的目光緩緩在衆人面上掃過,她看着他們,看着嘲笑過、幸災樂禍的那些人,眼眸裏只有最深的委屈和不甘。
“我,”她張了張嘴,喉嚨幹澀,卻還是堅持繼續道,“我,我害過你們嗎?”
她似乎分外不解,她問:“若沒有,你們為何要來污蔑我?”
圍觀者嘩然。
誰都不知要如何回答她這個問題,甚至那幾個跟着起哄鬧事的流氓地痞也縮了頭,不敢讓她看到面容。
他們貫是欺軟怕硬,卻不敢惹這樣的“瘋子”。
沈憐雪這樣,實在同往日給人的印象相去甚遠,似乎被人逼瘋了一般,從她細瘦單薄的身體裏爆發出巨大的怨恨。
惹什麽樣的人,都不能惹瘋子,這是流氓們的共識。
因為瘋子要幹什麽,沒人可以預料。
就連其他的攤主,圍觀的人群,甚至匆匆路過的行人都無人應答,他們沉默着,沉默着,給不出任何答案。
就在這時,另一道聲音響起。
“不為什麽,”那人越走越近,高高在上俯視衆生,“只是因為你好欺負,他們便要欺辱,從旁人的痛苦中獲取快樂。”
“亦或者因為你太好,有他們沒有的東西,他們的心靈黑暗,嫉妒你罷了。”
沈憐雪倉皇地擡起頭,她直直看向高頭大馬上的男人,看着他如冰雪一般寒冷的眼。
被她如此糾纏怨恨的目光看過來,那人竟毫無反應,甚至冰冷眼眸依然平靜無波,毫不畏懼。
他淡淡掃了一眼沈憐雪,對她淩亂的頭發和布滿淚痕的眼眸視而不見,他只是看了看她身邊穿得極為精致幹淨的小女孩,眼眸裏多了幾分贊許。
“你家的囡囡,養得挺好,懂事也聽話,你的生意也好,他們就是因為這個,嫉妒你罷了。”
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卻把沈憐雪從仇恨、倉皇、痛苦的深淵裏拉扯出來,她微微一愣,有些遲疑地看向他。
高頭大馬上的男人不再看沈憐雪,他的目光往那幾個流氓身上掃去,道:“當街鬧事者,當押送開封府審問,輕則杖十,重則羁押,不可兒戲。”
他對身後的親随招了招手:“派人去東巡檢司,汴河沿岸早晨如此多百姓,居然沒有派巡警維護,是失職。”
這位年輕的官爺雷厲風行,果斷自持,不僅氣勢恢宏,且對東巡檢司這樣的衙門也毫不懼怕,竟可以随意指派,那幾個起哄鬧事的流氓吓得不行,當街就要跪下求饒。
誰能想到,不過是欺辱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寡婦,居然就碰到官爺路過管事。
這位把流氓吓得腿軟的官爺根本不理他們,他仰頭看了看天色,然後便低頭對沈憐雪道:“以後若有事,盡可尋東巡檢司,衙門不是擺設,大宋的律法更不是擺設。”
他說完這句,便縱馬前行,後面的親随已經安排好了跑腿,立即跟着他往前小跑。
親随跑了兩步,待路過沈憐雪攤位時,甚至安慰了一句哭得臉都花了的沈如意:“團團別怕,一會兒巡警就到了。”
巡警到來,看哪個還敢鬧事。
沈憐雪的心,在這位官爺一連串的舉動下,竟漸漸平靜下來。
她突然意識到:他說得對。
她為何要慌,為何要怕,她行得正坐得端,生來沒有做過一件壞事,蒼天會還她一個公道,巡檢司也不可能同這些烏合之衆般平白污蔑她。
沈憐雪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在邊上幫她拍撫後背的衛月嬌立即就發現,她情緒已經穩定下來。
“好些了?”她小聲問。
沈憐雪很感謝她在一群人過來質問時站在自己身邊,明明只是認識了幾天的陌生人,卻能在這種時候過來幫忙,安撫自己。
她又深深吸了口氣,扭頭對衛月嬌小聲說:“謝謝月嬌姐,我好些了。”
衛月嬌不去看她的臉,只看她眼睛,見她眼眸已經沉寂下來,再無剛才那般癫狂,這才算是放了心。
“那就好,那就好。我替你跟那些人說說?”
沈憐雪想了想,卻搖了搖頭:“我真好些了,不過我想自己說。”
見她願意同這些人溝通,衛月嬌便不再多嘴,她輕輕拍了拍沈憐雪的背,然後又去看沈如意。
這會兒沈如意正用帕子擦臉,她把自己的幹淨的小臉越擦越亂,成了個小花貓。
“團團,”沈憐雪看向女兒,她給了女兒一個擁抱,在她臉蛋上親了親,“娘給你擦幹淨。”
沈如意也踮起腳:“我要給娘擦。”
沈憐雪臉上終于有了笑意:“好,團團最貼心。”
母女兩個如此這般,那高大男人根本不敢催,他有些不知所措站在那,根本不知事情為何會如此。
他明明只是想為母親讨回公道而已。
有些流氓和借機鬧事的人趁着這空檔都悄無聲息溜走了,剩下的人其實是好奇沈憐雪想要怎麽辦。
看到一個人從崩潰到重新站起,也會讓人打心底裏覺得生命可貴,覺得沒有什麽能成為困難。
留下來的這些人,其實對沈憐雪竟還有幾分欣賞。
沈憐雪擦幹淨臉,又攏了攏頭發,這才擡頭平靜看向那個高大男人。
“我在此處擺攤半月,一直做煎餅,一直賣煎餅,無論是面糊、油果兒、鮮菜、雞蛋還是醬料,都是我自己嘗試許多回,最終拟定的口味。”
“除了油果兒,每一樣都是我自己做,面糊、油果兒和雞蛋從來不用隔夜,甚至鮮菜都是當日采買當日用,我可以摸着良心說,經過我所出的每一個煎餅,都是幹幹淨淨,新鮮好吃的。”
沈憐雪一字一頓地說,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似乎根本不在乎旁人聽了沒有。
沈憐雪道:“這麽久以來,沒有一個食客說我的煎餅有瑕,也沒有一個人說我的煎餅不好吃,我能在這汴河大街立足,靠的就是幹淨、新鮮和好吃。”
“我不管別人怎麽說,也不懼怕任何人來查,這位郎君,我可以肯定告訴你,我沈氏的煎餅一定沒有任何問題。”
她字字铿锵,每說一個字,似乎都有巨石落在那高大漢子肩頭。
他混沌的如同漿糊的腦袋終于清明過來,回頭狠狠瞪了一眼王家夫婦,再轉過頭來時,他只是悶悶說:“大妹子……這位娘子,我不是不是故意欺負你。”
沈憐雪平靜看着他,道:“我知道,郎君是個孝順人,因母親重病,所以氣急攻心,選擇了最錯誤的方式,我可以理解。”
“但我不能接受那些人說我的話,他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潑在我跟女兒身上的髒水,我堂堂正正做人,認認真真營生,不知道哪裏惹了那些人的仇恨。”
她如此說完,邊上有好心的行人便道:“不是你的錯,那幫流氓貫會欺辱人,平日裏沒少做壞事。”
有一個站出來說話,旁的就立即幫腔,現場氣氛瞬間扭轉。
就在這時,被小厮喊來的巡警也匆匆趕到。
來的是一整隊,足有十人,領頭的什長很是年輕,但身姿挺拔,一看便是個正派人士。
他過來便對沈憐雪道:“受裴大人命,前來肅清亂事,這位娘子,巡檢司會秉公執法,把那些胡亂散播謠言,借機鬧事的流氓秉公執法,你不用擔心。”
沈憐雪謝過他,目光掃過衆人,然後道:“這位軍爺,民女有個不情之請。”
什長道:“你說。”
沈憐雪清了清喉嚨,堅定道:“今日這位郎君道,昨日其母在此處買了煎餅,回去後上吐下瀉不止,定是食物不鮮所致,但老人家已經重病,說不清到底哪裏采買,因此這位漢子無處伸冤。”
她認真道:“我行正坐端,不怕盤查,且今日鬧了這麽一樁事,以致我的食客耽誤了工時,無法按時吃上熱乎早食,我心裏很是愧疚。”
“所以我想,請這位什長做個見證,今日我沈氏的煎餅免費,只要是老客來買,一個子都不收,也是感謝大家半個月來的支持。”
“若是他們有任何一人吃用了我沈氏的煎餅生病,我一人負責,就連這位郎君母親的醫藥費也會賠償。”
“軍爺,您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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