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二合一99-100】……

今日是個大晴天,天上金烏燦燦,但冬日的寒冷卻并未減輕許多。

即便如此,公主府內外也站滿了宮人。

沈憐雪牽起女兒的手,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這人也太多了。

站在公主府門外的,是府中的外管家和公主臣屬,而守在府內,立在大門兩側的則是府中的小厮和宮女。

趙令妧是個多少有點挑剔的人,她府中的宮女小厮,乃至臣屬一個個都是面容清秀,長相端正。

但即便長得再賞心悅目,被這麽多雙眼睛期盼地看着,沈憐雪和沈如意還是有些不适。

李思靜卻是最淡定的。

她往前走了兩步,微微躬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恭迎小小姐回府,恭迎沈娘子回府。”

她特地用了回府兩個字,大門內外,便又異口同聲:“恭迎小小姐回府,恭迎沈娘子回府。”

沈如意:“……”

沈憐雪:“……”

屋檐上的鳥雀都被驚起飛走了。

沈憐雪心中微嘆,面上卻一直是淡定自持的,她捏了捏女兒的手,同李思靜颔首見禮。

“謝公主殿下相邀。”

沈如意也跟着道:“謝謝奶奶請團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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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靜這才領着母女兩人從正門直入公主府。

公主府的外管家瞧着很年輕,不過三十幾許的年紀,同裴安面容有幾分相仿。

他面容平和,面帶笑意,待到兩人進了公主府,才上前朗聲道:“沈娘子,小小姐,我是公主府中的外管家,國公爺恩賜裴姓,名裴信。”

李思靜道:“他是裴安的長兄。”

沈如意眼睛一亮,她仰頭看着裴信,道:“哦,信叔,你跟安叔好像,不愧是兄弟。”

這小囡囡一開口,誰聽了都要高興。

裴信那張略顯平凡的面容上,幾乎要藏不住笑,卻還是輕咳一聲:“小小姐擡舉下臣了。”

公主府的內管家也是屬臣,自可自稱為下臣。

沈如意沒有在意這些,她跟着李思靜和母親往公主府裏走,仰着頭看兩側安靜笑看她的宮女們。

“李奶奶,”沈如意拽了拽李思靜的衣袖,“小姐姐們都好漂亮,我喜歡這裏。”

李思靜笑道:“你喜歡就好。”

李思靜的職責似乎就是迎接她們,待進了公主府,那些宮人們熱烈地迎接了沈如意母女,宮人們便都散去。

李思靜先給她們介紹了一下前堂和客院,然後便腳步不停,直接穿過垂花門,往正院行去。

“這後面便是公主府的內院,”李思靜在前面領路,“這是公主殿下和驸馬的桃源居,這邊是侯爺的落日齋,如今侯爺不在家,大多時候都是小少爺住在這裏。”

李思靜頓了頓,沖沈如意道:“小少爺就是小小姐的堂兄。”

沈如意點頭:“好噠,那就是大哥哥。”

李思靜笑了:“對,是大哥哥。”

李思靜往後邊走,指了指隐藏在竹林之後的另一棟屋舍:“這裏是二少爺住的清風苑,跟狀元巷裴府是一樣的名字。”

“後面還有幾棟屋舍院落暫時都空着,臨近住處的是小花園和明月潭,後面的桃花山略有些遠,今日便不去了,”李思靜領着她們一路進了小花園,道,“待以後天氣暖和,便讓小少爺帶小小姐去山裏玩,有很多花果的,桃李梨杏都好吃。”

沈如意眼睛都發光:“好呀,有好吃的最好了。”

李思靜還沒來得及禀報,就聽到花園中傳來一道清朗的女音:“怎麽還沒來呀,我都等不及了。”

另一道熟悉的男聲響起:“母親,路途遙遠,馬車不宜過快,且要等一等。”

那女聲就問:“你不着急?我看你都喝了五六杯茶了。”

裴明昉:“……”

裴明昉真是回答不上來。

他能不着急嗎?自從除夕前一日揮別,至今日已經四日未見,裴明昉簡直是茶飯不思,總是在想今日會是什麽境況。

然而天資聰穎的宰執大人,最能洞悉同窗朝臣的門下侍郎,卻在這裏犯了難。

對于未來,對于同女兒、同沈憐雪的未來,他光靠想是如何也想不出的。

只有一點他可以篤定,那就是無論結局如何,主導的人都不會是他。

但他并不覺得如何喪氣,亦或者傷心絕望,在他的人生裏,就沒有退縮兩個字。

他所堅持的東西,總會堅持到底。

裴明昉正在安慰母親,轉頭就聽到沈如意清脆的聲音:“奶奶,爹爹,我來啦。”

母子兩個齊刷刷轉頭,目光炯炯看向站在花園門口的一行人。

沈如意穿着趙令妧特地做給她的白狐裘大氅,整個人跟個雪團子一樣,她臉蛋紅彤彤的,漂亮的杏圓眼睛裏滿滿都是笑意。

“新年好呀,恭喜發財,萬事如意!”

趙令妧真是再也顧不上什麽公主的儀态,她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飛奔一樣跑到沈如意面前。

她彎下腰,專注地看着沈如意。

沈如意也不害怕,她仰頭沖趙令妧笑:“奶奶,新年好。”

趙令妧眨巴眨巴眼睛,豆大的眼淚從她眼角滾落。

她一把抱住沈如意,把臉埋在她肩膀,無聲地哭泣着。

“團團,團團。”

趙令妧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反複只會說團團兩個字,她如此傷心和難過,就連沈憐雪都看得不是滋味。

“殿下,這是喜事,莫要哭了,仔細吓着小小姐。”李思靜上前安慰趙令妧。

趙令妧卻不理她,只抱着小孫女哭。

沈如意特別無奈地看了看趕來的父親和不知道要說什麽的母親,最終伸出小手,在趙令妧的背上輕輕拍了幾下。

“不哭不哭,奶奶要乖,不要哭,”沈如意咧嘴笑了,“過年我們要高高興興的。”

這一次,趙令妧倒是能聽進去了。

她嗚咽一聲,再擡頭時,臉上還有斑駁的淚痕。

要強了一輩子的大長公主,大抵也就在親人面前才會落淚,才會失去所有的體面和風度。

上一次是為了兒子,這一次是為了孫女。

趙令妧低頭用袖子胡亂擦臉,手忙腳亂地說:“好好好,奶奶不哭了,團團莫怕。”

沈如意從袖子裏掏出帕子,給她擦臉:“奶奶,你成花貓了,但花貓也好看。”

趙令妧又是心酸,又是好笑,一時間心裏是五味雜陳。

這孩子,這孩子真的體貼懂事。

可她們卻偏偏錯過了這孩子,讓她跟她的母親流落在外多年,吃了那麽多苦。

無論是作為母親還是祖母,趙令妧心中都是難過異常的。

如此想着,她又想哭了。

就在這時,裴明昉過來把她攙扶起來:“娘,外面冷,咱們去暖閣裏坐下說話吧,一會兒團團和沈娘子要凍壞了。”

裴明昉一把沈如意娘倆擡出來,趙令妧立即就收回了眼淚。

她忙道:“對對對,憐雪,團團,咱們去閣樓說話。”

裴明昉無奈地嘆了口氣,他下意識擡頭看向沈憐雪,猝不及防同她眼眸對視,立即便顫了顫睫毛。

裴明昉很君子地挪開眼眸,不敢再去看沈憐雪。

趙令妧如此說着話,就要把沈如意抱起來。

“奶奶,你抱不動我的,”沈如意笑得特別得意,“我長高啦,很重的,團團是大姑娘啦。”

裴明昉适時上前,彎腰站在沈如意面前,聲音柔得跟漿糊一般。

“團團,我……我抱你可以嗎?”

沈如意擡頭,便看到他眼睛裏的緊張。

就連那日同她說真相時,裴明昉都沒有如此小心翼翼過,似乎生怕她不想理他那般,聲音輕得都要聽不清了。

沈如意倒是很大方,她沖裴明昉伸出手:“好的呀,爹爹,咱們走。”

裴明昉這才松了口氣,彎腰把女兒抱起來。

不過剛把人抱起來,他就一個趔趄。

“……”裴明昉抿了抿嘴唇,輕咳一聲,“沒站穩,莫怕。”

沈如意:“……”

沈如意扭頭看向母親:“團團已經胖成這樣了?”

她是長高也結實了,但沒胖到爹爹抱不動吧?

沈憐雪是所有人裏看着最淡定自然的,她甚至都沒什麽過多的表情,只一直安靜陪在女兒身邊,溫柔看着她。

裴家的人雖然都圍着沈如意,但餘光卻一直落在她身上,似乎也生怕她生氣一般,那種小心翼翼是沈憐雪沒想到。

這會兒聽到女兒的話,沈憐雪略思索一番,這才開口。

“沒有,只是裴大人剛才沒站穩罷了,”沈憐雪眉宇舒朗,沉靜平和,聲音裏甚至還帶着笑意,“你乖乖的,不要亂動。”

她難得在外面讓沈如意乖,沈如意立即得令,響亮地哦了一聲。

一行人于是快速回到坐落在花園內的暖閣中。

暖閣裏燒着火牆,即便四周都是明亮的隔窗,卻一點都不寒冷,反而暖得讓人眼皮下垂。

暖閣裏擺着圓桌和點心,邊上也放了茶桌,裴明昉把女兒放到羅漢床上,讓她坐在了趙令妧身邊。

然後他便恭謹地請沈憐雪坐在邊上的椅子上:“沈娘子,請坐。”

沈憐雪也彬彬有禮:“裴大人,你也請。”

兩個人你客氣一句,我回應一句,好半天才在邊上的椅子上落座。

趙令妧一直在跟沈如意說話,倒是沒注意兒子這邊的境況,她只是問沈如意:“團團中午想吃什麽?今日是公主府的大廚操刀,不知你喜歡吃什麽,還沒出菜單。”

沈如意仰頭看向母親,見她點頭,這才歪着頭對趙令妧說:“團團喜歡吃酸甜口的,其他的都不挑,哦對了,團團也喜歡吃魚。”

這個要求一說出口,不光趙令妧,就連裴明昉也愣住了。

趙令妧好半天才嘆了口氣:“跟你爹的口味一模一樣。”

沈如意眨眨眼睛,她笑容恬淡:“是的呀,好有緣分哦。”

趙令妧心裏酸澀極了,她忙讓李思靜去廚房通傳,然後才看向沈憐雪:“那日匆忙,未同沈娘子好好詳談,實在失了禮數。”

她态度非常認真,眼眸裏滿滿都是誠懇,讓沈憐雪所有退拒的話都沒說出口。

趙令妧深吸口氣,道:“我知道,對于你們母女說對不起,其實是最多餘的,但我們也希望真誠地說一句。”

“對不起,非常對不起,讓你因為我們裴府的事,人生徹底改變。”

————

趙令妧話音落下,暖閣裏一片安靜。

其實這些話,當日裴明昉已經說了一遍,但由作為長輩的明懿公主再說一遍,給沈憐雪的感受又有些不同。

她一時間有些五味雜陳,卻并未如何委屈或者不甘。

她還在斟酌如何措辭時,就聽趙令妧繼續說:“我知道,你是個相當優秀的廚娘,你可以做好廚娘,也可以做好母親,甚至以後或許還能開大店,成為汴京食肆的行老,這些,都是因你本身優秀而應得的。”

“我也知道,團團很愛你這個母親,她離不開你,你也離開不開她,你們兩個可以相互照料陪伴,過得幸福又安康。”

“這些我都知道,也很明白,對于你們來說,其實是不需要我們出現的,甚至我們的出現,可能還對你們造成了困擾。”

趙令妧沒講大道理,沒說什麽珠玑言辭,甚至只用最粗淺的話語,準确說出了沈憐雪的心聲。

“對于你們而言,根本不需要我們的補償,這種補償,對于你們來說,或許還有些累贅。”

趙令妧一邊說,眼淚又緩緩流下來。

裴明昉剛要起身,卻被她攔了下來:“你閉嘴,我說。”

裴明昉只得沉默地取出帕子給她,讓她擦一擦眼角的淚痕。

趙令妧不好意思地看着沈憐雪笑了笑:“唉,年紀大了,就是容易激動,本來我不想哭的,怕你們也跟着難受。”

待到此時,沈憐雪卻開了口:“公主殿下,我也曾經哭過,有些時候還是要哭出來的。”

“你說的這些,都說到我心坎裏,我也知道你們……心裏也很難受,甚至可能比我更難受。”

裴家背負的是良心債,是對另一個人傷害之後無法挽回的痛苦。

這種痛,很難走出,也似乎根本就無法釋懷。

趙令妧聽到沈憐雪的話,哭得更傷心了:“我……我不知道要怎麽辦,我想親近你,親近團團,想多跟你們說說話,卻又不敢出現在你面前。”

所以在過年的時候,是李思靜登門拜訪,所以她一而再再而三小心試探,就是想問一問沈憐雪母女願不願意登門。

對于明懿來說,就連對自己曾經的弟弟,對當今的官家,她都沒低過頭。

現在,她卻發自內心的,不敢直視沈憐雪的目光。

“你能來,”趙令妧低頭在臉上擦眼淚,“你能帶着團團一起來,真是太好了,真是……唉……我也說不清了。”

她難得說話都說不利落了。

沈憐雪雖也是安靜地看着她,聽她訴說,眼眶也漸漸泛紅,卻始終沒有落下淚來。

她的眼淚都留在了過去,以後的她是不需要眼淚的。

沈憐雪沒有說話,只等趙令妧說下一句。

然而趙令妧或許是太過悲傷,哽咽良久,還是一個字都沒說出口。

就連沈如意都感受到了趙令妧的悲傷,伸出小手,輕輕擦了擦趙令妧的臉:“奶奶,不要哭了,我們能相認不是好事嗎?”

趙令妧擡起頭,看向了小孫女。

沈如意這會兒臉上倒是沒有以往單純的笑,她看起來難得有點嚴肅,嚴肅到趙令妧跟裴明昉都有些緊張。

繃着臉的沈如意,越發肖似裴明昉。

沈如意回頭看了看母親,見她鼓勵自己,便道:“奶奶,爹爹,若是母親不想讓我認你們,今日就不會領我來,也不會讓我如此稱呼你們,對不對呀?”

小孩子奶聲奶氣的稚嫩嗓音,是最管用的良藥,安撫了趙令妧心中難以排解的悲傷。

沈如意繼續道:“我跟母親商量過的,你們都很喜歡團團,對團團很好,也是團團的親人,所以團團願意認你們的。”

“不要再哭了,過年哭鼻子不好的。”沈如意一字一頓道。

這些話,比趙令妧想象中的要好得多。

“原本,我以為……”裴明昉此時才開口,“以後大抵會形同陌路。”

“我已經做好準備,無論團團認不認我,但我都是她的父親,我理應養育孩子,給她最好的一切,哪怕她不認我,這也是我應該做的。”

“這是一個父親應盡的責任。”

逃避永遠也解決不了問題,他從來也不是逃避的人,所以他選擇同沈憐雪和沈如意把話說清楚,先明确母女二人對自己、對裴家的态度,再做打算。

除夕前一日發生的一切都太過倉促,倉促到他們每個人都是震驚的,沒有辦法坐下來好好說話,把事情放到明面上來談。

今日,他們由衷感謝沈憐雪和沈如意,願意來到公主府,大家坐下來談一談,商議一下未來。

屬于這裏的,每個人的未來。

沈如意聽完裴明昉的話,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求助地看向母親,希望母親可以替她回答這個問題。

當然,她心底裏,是認同裴明昉的話的。

在知道裴明昉是她父親之前,她就很喜歡他,他面對自己的時候,總是溫柔而又慈愛的,他對他細心又體貼,即便是才認識不久的人,也是一個合格的長輩。

大抵是父女天性,親緣關系,沈如意很喜歡裴明昉,她也很喜歡趙令妧。

所以聽聞他們是自己的親人後,沈如意其實并沒有特別多的震驚,她前世雖然活到十二歲,但大多數時候都是跟随師父游歷,許多事,她是看不清也聽不懂的。

沈如意是個很矛盾的孩子,她天真而又世故,單純卻又聰慧,有時候她比大人還要清明,也有時候,她幼稚而可愛。

這麽矛盾的沈如意,卻是大家最喜歡的團團。

每一個認識沈如意的人,都恨不得把自己最好的一切都給她,舍不得看她難過。

不過沈如意從來不難過,除了剛重生回來,在母親面前哭過,她就再也沒有難過過。

只要母親好好的,她也好好的,她就永遠開心。

沈憐雪看到女兒的目光,這才擡起眼眸,看向緊張地望着女兒的裴明昉。

待到此刻,她大抵是這個暖閣裏最平靜的人。

一切的一切,都在那日從沈家出來的時候,随着落日的餘晖而逝去,現在的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受氣包了。

她的人生裏,有更廣闊的未來,有更重要的事情,也有更在乎的人。

沈憐雪深吸口氣,她定定看着裴明昉,目光既沒有怨恨,也沒有躲閃,甚至一絲波瀾都無:“裴大人,你可以關心團團,照顧團團,可以是她的父親。”

“公主殿下,你也是團團的奶奶,”沈憐雪如此說着,脊背挺直,脖頸如同天鵝一般美麗,“你們都是團團的親人,之前在團團的人生裏錯失七年,我知道你們很遺憾,所以你們想盡全力對團團好。”

“無論對于我,還是對于團團,都是接受的。團團很喜歡你們,也願意認你們,所以你們以後就是團團的親人了。”

“對于我而言,有人喜歡我女兒,願意寵着她,我自然也是高興的。”

“如此,可好?”

沈憐雪的态度似乎很柔軟,她替女兒答應了這一門親緣,也接受他們對女兒的寵愛和喜歡,但從頭到尾,她都沒說自己。

她不說自己接不接受,讨不讨厭,甚至似乎把這件事淡忘了,她沒有給出一個明确的态度。

裴明昉猛地回過頭,看向沈憐雪平靜地直視他的目光。

她目光裏,有着雪落後春回大地的生機,如同涓涓細流般,溫暖流淌人心。

她不恨、不怨亦不喜。

裴明昉第一次從一個人的眼睛裏,清晰明白她的情緒。

她在告訴他:“這些事情對我來說,都不值得在意。”

裴明昉的心剛因女兒的接受而欣喜,轉瞬之間,卻因沈憐雪的冷漠而難過。

他的心在千瘡百孔之後,又被冷風呼嘯,已是痛徹心扉。

原來一個人可以這麽疼。

但裴明昉卻很快收回自己滿身的疼痛,他只是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起身對沈憐雪長長一躬。

“沈娘子,多謝你。”

前一次是對不起,這一次是多謝你。

千言萬語,都抵不上這六個字。

沈憐雪垂下眼眸,她微微松了口氣,知道裴明昉看懂也聽懂了她的話。

“好了,”沈如意拍了一下手,打斷了暖閣裏沉悶的氣氛,“過年啦,大家都要開心哦。”

沈如意的笑顏,感染了暖閣裏的每一個人。

趙令妧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她的臉:“好,團團說要開心,奶奶就開心。”

她話音剛落,外面便傳來一道晴朗的年輕嗓音。

“今日怎麽都在家裏?”說話的人大步而來,一把推開門扉,“咦家裏來了客?怎麽不叫我也來?”

沈如意擡起頭,同剛進門的俊秀少年對視一眼。

少年大約十六七歲的年紀,還未弱冠,面容肖似裴明昉,卻因年紀要稚嫩得多。

他那雙鳳目微微眯着,瞧着便很是風流倜傥,沒有裴明昉穩重而冷漠。

他也不知道怎麽的,剛一進暖閣,一眼就看到了沈如意。

沈如意坐在趙令妧身邊,仰着頭沖他甜甜一笑,頗為自來熟地打招呼:“漂亮哥哥,你是誰啊?”

裴少卿兩三步來到沈如意面前,蹲下身平時她。

“嗚呼哀哉,你又是哪裏來的小仙女?”

沈如意咯咯笑起來。

“你是大哥哥吧,我是叫沈如意,你也可以叫我團團,團圓的團。”

裴少卿在外面是少年天才,是汴京有名的文人,在家裏,卻是個玩世不恭的少年郎。

“對啊,我是大哥哥,團團你好。”

“以後,你的課業我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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