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親人相見宛若陌生人

面對葉梁笙的指控，俆辰軒啞口無言，大概是被人戳中了心窩，他只覺得心一陣一陣的痛了起來。

回想這十幾年來，他多麽幼稚，因為嫉妒，嫉妒顧青言的存在，所以他做了蠢事。

因為嫉妒那個所謂的不認識的陌生男人，他出言傷害她。現在居然得知，自己就是那個男人。

而他到底還做了多少混賬事情，到底讓她傷了多少心呢？俆辰軒忽然不敢去回想那些過往，他頹廢地抱頭，滿目悲傷。

他無言反駁，因為葉梁笙說得對，可是他曾經去求證過，卻得到了不一樣的結果，到底是誰幕後搗鬼呢？

見他自責，葉梁笙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諷刺，只是冷哼了一聲，門外傳來敲門聲，兩長一短，是屬于南宇跟他之間的暗號，如過是重要客人來訪，并且跟他關系密切，南宇敲門就會如此，其餘情況就是正常的敲法。

他冷言，看了一眼俆辰軒，“該問的也問了，你對不起的不是我。去找你對不起的人解釋吧，至于其他的我不表态。你可以走了，我有客人拜訪。”

俆辰軒擡眸早已經是平日裏的面孔，面無表情，朝葉梁笙點了點頭，而後起身徑直離去了。

他一走，葉老跟溫邦在南宇的引領下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葉梁笙看向葉老，一如既往的淡定，并沒有表現出見到親人的激動，實際上他很葉老，一直恨他，恨他輕信了他的二叔三叔，害得他跟妹妹流落在外。

葉老知道這個孫子恨他，自然也沒吼他，忍住了心裏的激動，到底是大家族出來的人，鎮定又‘冷血無情’，對于十幾年沒見面的親孫子，他并沒有表現出一絲激動得無法控制情緒的地步，眼眶微微泛紅，朝葉梁笙笑了笑沒言語。

溫邦自葉梁笙小時候就跟他親密，他來到葉家時，葉梁笙的父親那時候還是個孩子，所以算是跟葉晨是‘青梅竹馬’，對葉梁笙也是好得不得了。

所以此刻看到溫邦，葉梁笙反而表現出了一絲見到了久違親人的激動，他朝溫邦笑了笑，“溫叔，好久不見了。沒想到你居然也老了……”

溫邦啞然，眼眶泛紅。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走了過去，他看了看坐在輪椅上的葉梁笙，眼眶更加紅了，眉緊鎖，俯身輕輕與葉梁笙擁抱，語氣怨念，“臭小子，既然在C城為什麽不找我呢？也不回家，難道害怕我們幫不了你嗎？”

他笑，看了一眼葉老，後者臉臉上明顯一陣失落。可他看過去時，又好像什麽都沒有似的。

葉梁笙回眸看向溫邦，扯了扯嘴角，“溫叔，其中緣由你大概知道了吧？剛才在宴會廳你也看到了吧？實際上當初把我買到大山裏的人便是葉家人，我哪裏還能回葉家？又如何去找你呢？”

溫邦閉了閉眼，一陣難受，瞧着他的腿立刻轉移了話題，可好像轉移的話題也十分戳人。

“你的腿還好嗎？”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我懶得杵拐杖，畢竟受傷也好幾個月了，過不了多久就可以跟從前一樣了。溫叔你不必擔憂，唉，溫叔你都要哭了，怎麽真如那話所言‘老小老小越老越笑’麽？哈哈……溫叔你別瞪我啊，我開玩笑呢，你高興點，沒那麽嚴重的，我年紀輕輕的，那裏禁不住這麽點傷吶。”葉梁笙哭笑不得，說起來溫邦這人以前也沒這麽感性，怎麽忽然就如此控制不住情緒了呢，六十好幾的人了，居然還差點在晚輩面前哭鼻子。

溫邦被他這麽說來說去，眼淚硬生生被逼了回去，這小子十幾年沒見，怎麽從溫文爾雅的樣子變得跟個痞子似的？

再一想，他受過那麽多苦難，又是黑幫大哥，自然性格跟從前完全不一樣了。可那樣子跟他爸爸當真是一模一樣啊！

“梁笙，這麽多年了，我們怎麽沒聽過你的消息呢？也不知道錦豪幫的老大居然是你，當初因為葉晨哥離世，種種跡象又表明王錦豪跟葉晨的脫不了幹系，所以那時候我們完全沒有想到你會被他所救，還一直呆在錦豪幫裏，這麽說來，王錦豪後來那事你也受到影響了？”

葉梁笙眼睛微眯，看了一眼那邊看似不動聲色的葉老，實際上他的手都在顫抖。

他苦笑，“溫叔，這些事以後慢慢跟你解釋。你大可以仔細想想，我為什麽不去找你們，又為什麽放棄與你們見面，那時候梁依也下落不明，我知道你們也有叫人尋找我們，可是都被人攔截了消息對吧？”

溫邦沉默，視線看向了葉老，微微嘆息一聲。

“你跟你爺爺說幾句話吧，別不理他，這麽多年來他內疚着呢，一直尋找你們姐妹倆，他也不容易。”

葉梁笙點點頭，擡眸看向葉老，目光柔和了不少，他輕聲喊，“爺爺，好多年不見了。”

葉老激動得嘴巴一張一翕，半天沒得應，好不容易緩和了起來才嗳了一聲，然後杵着拐杖走了過來，雖然八十幾了，卻依舊還算硬朗，就是腿腳有些不利索了。

他拍了拍孫子的肩膀，目光卻看向別處，“梁笙……”

“嗯。”不冷不熱的應聲，葉梁笙心中始終介意，若是葉老當初堅持一下，說不定他們兄妹倆不必遭受這麽多罪孽，也說不定父母的案子早就結下了，也不必成為了懸案。

“爺爺知道你記恨我，可當初我也無奈，那時候家裏突遭如此噩耗，公司也忽然遭遇了危機，還得借助你二叔三叔的人脈，爺爺畢竟老了不中用了，很多事插不上手，那時候也被他們軟禁在家裏。你大概是不知道，所以就以為我沒尋你對吧？”

老人帶着哭腔。

葉梁笙微微怔住，他确實并不知道這些事情，可依舊還是有些怨葉老，若非他當初過于溺愛自己的小兒子，而那小兒子偏偏是個不成器的東西，葉晨優秀，老二有野心，兄弟之間矛盾便很大，于是那兄弟倆聯合起來謀害了自己的大哥大嫂。

“梁笙，爺爺确實對不起你。這都是我的錯，當初……”

葉梁笙也不想讓一個八十歲的老人如此低聲下氣跟他說話，就忍不住打斷了他，“爺爺，你不必如此跟我說話。雖然我确實怨你，可也并不是你的錯，至于為爸媽報仇，我不希望你阻止我。”

“你……”葉老為難，蹙眉看向他，“可那畢竟是你二叔三叔，你莫非還要他們的命，而且那事還未完全确認他們是不是主謀不是？”

“夠了。”葉梁笙吼了起來，他沒想到葉老居然還為自己的兒子申辯，“證據我會拿出來，別跟我扯什麽冤冤相報何時了，要不是他們我的父母會死嗎？還有無辜的那兩個人。爺爺，他們都不顧手足之情，我難道還得顧及這所謂的親情嗎？當初他們可是恨不得把我跟梁依也弄死。”

“對不起……”

葉老赧然，他剛才不過是一時間接受不了。可這些事情追根究底是葉梁笙的錯嗎？不是。是那些害他生活在仇恨裏的人的錯。

“我們不說這事了，随你要如何。若想我幫你，我也會幫你的，梁笙，我想問你，為什麽你妹妹忽然……”葉老忽然問不出口了，他完全确定那個被徐家收養的女孩子就是他的孫女葉梁依，怎麽許久孫子居然認不出麽？那跟他媽媽長個得那麽相似……

可葉梁笙居然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說，那孩子……

葉梁笙笑，知道葉老誤會了，連忙不疾不徐解釋，“沒錯，她是妹妹。跟媽媽那麽相似，我怎麽可能不知道是妹妹？”

“那你們……那孩子……”葉老支支吾吾，半響不知道怎麽說出口。

‘噗呲’一聲，葉梁笙不顧形象地笑了起來，“景天确實是葉家的孩子啊！我那麽說不過是為了氣氣俆辰軒，那小子可把我家梁依傷害透底了，我可不能讓他好過。”

“這麽說，那孩子是徐家那小子的？”葉老蹙眉，一副很不喜歡的樣子，嘴角耷拉着，“那小子不是跟顧家那女兒一直糾纏不清麽？怎麽還跟梁依有關系？居然還敢傷害我的孫女，我可不答應他們在一起，徐青跟那事也脫不了幹系，他把你妹妹改頭換面帶回家，指定沒什麽好事，你妹妹眼角那痣也沒了，你說徐青是不是居心叵測？”

葉梁笙眯了眯眼，黑眸裏情緒複雜難懂，他确實不喜歡俆辰軒，也不希望妹妹跟他在一起，可是她喜歡那個人，喜歡了這麽多年，受過了那麽多苦難，以後肯定很難喜歡上別人了，自己忍心阻止嗎？會忍心看着妹妹繼續傷心難過嗎？

他忽然迷茫了，靜默了許久才說：“順其自然吧，我暫時還不知道徐青為什麽收養妹妹，說不定當初也是他把妹妹拐跑的，還給妹妹編了個亂七八糟的故事。”

葉老重重嘆息一聲，只覺得這命運未免太讓人難以接受了，當初若他反對一下葉晨跟徐青來往，說不定杜絕了好些事情，“以前我就覺得那徐青不是好人，怪你爸爸不識人，那時候結識你的父親，他對你媽媽就很奇怪，就好像時刻惦記你媽媽似的，畢竟徐青是個花花公子，你母親又特別地美，長得跟個仙人似的，可你爸爸那時候太信任他了，加上後來徐青收斂太多，也就沒放在心底。”

葉梁笙沒言語，靜靜聽着葉老回憶往事，越聽突然覺得其中有蹊跷。

可确定的事情便是，當年徐青、顧明還有陳威以及葉老二葉老三之所以想把葉晨趕盡殺絕，最主要的目的一定是因為葉晨發現了什麽他們見不得光的秘密，而徐青最大的目的，很有可能還跟他的母親梁辰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