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明珠，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站在桌邊的那個人赫然就是本該前往施家莊的花想容。

此時她看着眼前的無措少女，眼中滿是不解。

那少女沉默了半晌，才擡頭擠出一個笑容來道，“九兒，好久不見了。”

這句話，就已經承認了她便是擲杯山莊的大小姐左明珠！

花想容走上前去，拉起她的手，輕聲道，“明珠，你是不是遇到什麽難事了？”

左明珠搖搖頭道，“沒有，沒有什麽難事。”

左明珠将自己的手從花想容手裏抽了出來，默默地坐到了桌邊。

花想容看着桌邊那個看着就滿腹心事的身影，疾步走了過去，厲聲道，“明珠！事到如今，你還不願意和我說嗎？若非難事，你怎麽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居然連你爹都不顧了。他見你死了，傷心成那樣你難道沒看見嗎？”

左明珠聽了話怔怔了半晌，忽然就磕在桌上哭了起來。

花想容見左明珠哭得聲音雖不大，但是仍掩不住其中的悲涼，意識到自己說得話重了些，一時倒也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

待左明珠哭了半晌漸漸止住，花想容才坐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明珠，你還是和我說說吧，我是你的朋友，我會幫你。”

左明珠擡起頭來，淚眼朦胧地看着花想容道，“九兒，這件事你是幫不了我的。”

花想容拿着一條帕子給她邊擦眼淚邊道，“我幫不了的，還有他呢。”

左明珠道，“他？”

門口人影一閃，便是一人推門進來。

Advertisement

左明珠怔然道，“楚香帥？”

楚留香微微笑了笑，道，“明珠。”

左明珠凄然一笑道，“果然什麽事情都瞞不過香帥的法眼。”

楚留香走到桌邊坐了下來，正對着左明珠輕聲道，“這次不是我看出來的。”

左明珠疑惑了一下，道，“不是香帥？”

楚留香點點頭，眼光卻在看花想容。

左明珠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你，九兒？”

花想容抿唇道，“是我。”

左明珠道，“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花想容道，“因為你的一句話。”

左明珠奇道，“我的一句話？我說了哪句話？”

花想容道，“你說，‘拍了頭會長不高的’，你還記得嗎？”

左明珠啞然，花想容接着道，“這句話其實是我經常說的，因為我矮，你老是拍我的頭，我才會這麽對你說。剛剛我只是輕輕拍了一下，你就和我說了這一句，所以我心裏有點懷疑。”

左明珠露出一個淺笑來，“聽你說的多了，我也不自覺地會說這句，竟是連我自己都沒發現我說了。”

花想容點點頭道，“是，你沒有發現，所以你才會真的以為我們對你說的話是半信半疑的，我和楚留香也真是去施家莊查探了。所以你才會放松警惕，我一逼你，你便使出了飛花掌。”

飛花掌是左輕侯的獨門絕技，專門克制陰柔的功夫。花想容之前使得是一套拈花掌法，正是陰柔功夫中最平常也是最出名的一套。

左明珠凄然一笑道，“沒想到，我最後是毀在了我自己身上。”

左明珠雖然在笑，但是花想容倒寧可她還是哭了的好，因為她這會兒真是笑得比哭還難看。

“你們告訴爹爹了嗎？”

楚留香搖扇道，“沒有，我聽九兒說了她的猜測還是有些懷疑，所以便聽她的，準備先試試你到底是不是左明珠。”

左明珠冷聲道，“現在試出來了，你要去告訴爹爹了？”

楚留香搖頭道，“我還得聽完你說理由。”

言下之意，就是還沒決定究竟是否要告訴左輕侯。

左明珠望了望窗外道，“也許，這麽做最後會傷了爹爹的心，但是我并不後悔。因為只有跟他在一起，我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快樂。”

楚留香挑眉道，“他？他是誰？”

左明珠臉紅了一下，才道，“他是薛家莊的二少爺，薛斌。”

花想容瞪大了眼，道，“薛家莊？就是那個據說以前是天下第一劍客的薛衣人他們家？”

左明珠點了點頭。

楚留香嘆道，“薛衣人是你爹的死對頭，你難道不知道？”

*左二爺平生最得意的有三件事。

第一件令他得意的事，就是他有楚留香這種朋友，他常說寧可砍下自已的左手，也不願失去楚留香這個朋友。

第二件令他得意的事是他有個世上最可怕的仇敵、那就是號稱“天下第一劍客”的“血衣人”薛大俠。他和薛衣人做了三十年的冤家對頭，居然還能舒舒服服的活到現在，薛衣人雖然威震天下，卻也将他無可奈何。這件事左二爺每一提起，就忍不住要開懷大笑。*

但現在要是左輕侯知道了她女兒居然喜歡上了他死對頭的兒子，恐怕是再也笑不出來了。

左明珠又點了點頭，輕聲道，“我知道他是我爹爹對頭的兒子，他家和我家是勢同水火。但是我也知道，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得到的是從未有過的快樂。我以前以為的那些快樂的不得了的事，與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相比，竟是根本不值一提。”

楚留香道，“這是在愛情裏盲目的女孩通常會犯的錯。”

左明珠突然擡頭道，“這不是錯，這即使是錯我也甘願去犯。”

花想容柔聲道，“明珠，你怎麽會遇到那個薛斌的？”

左明珠臉上表情一柔，甚是羞澀但又滿是柔情道，“我是偶然遇見他的，那天我和丫鬟上街去玩，突然看見一塊酒樓的招牌要掉下來砸到一個老婆婆，我趕忙去救她，誰知有一個人跑得比我還快，搶在我前頭把老婆婆推開，自己卻砸了一頭的血。”

楚留香道，“那人便是薛斌？”

左明珠點點頭，道，“其實我也可以救老婆婆，而且不會傻得和他一樣被砸了一頭的血。所以我就數落了他兩句，他明明是生氣了，但是卻依舊捂着腦袋不說話。我看着他捂着腦袋的樣子甚是可憐，便拿了我的帕子給他，想讓他捂着傷口。他卻不拿，反而把它扔到了地上去。我也惱了，從小到大誰敢這麽對我，我便推了他一把。誰知道看着他挺大的一人，卻一點都不禁推，竟是被我推倒在了地上，半晌也沒站起來。我看他是真的摔疼了，才去把他扶起來，想送他醫館。他又不受，還奚落了我了兩句，我是真生氣了，準備不理他，卻不料他居然就這麽暈倒了，我只能把他送去了醫館。”

花想容也嘆了一聲道，“少男少女通常都是這麽發展起來的。”

這句話其實由楚留香說比較合适，由花想容說來有種莫名的別扭感，饒不得楚留香看了她一眼。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然後呢？”

左明珠道，“然後？然後我經常去醫館看他，他好了以後也經常約我出去游玩。直到後來的一天我才知道，他竟然是薛家莊的少爺，而且他早就訂了親，對方是施家莊的施大姑娘。而我，也從小被訂給了丁家的少爺。我們倆，是不能在一起的。可是薛斌說他不要娶施大姑娘，他說他一輩子只會愛我一個人。而且，施大姑娘也不願意嫁給他。”

花想容奇道，“施大姑娘為什麽不願意嫁給他？”

左明珠點點頭道，“因為施大姑娘喜歡的是京城裏的一個叫葉盛蘭的戲子。”

楚留香輕呵了一聲，“這樁婚事，竟是兩方都另有心上人。”

左明珠道，“正是因為他們倆人都另有所愛，不願就這麽栓在一起一輩子，所以我們便想出了一個主意。”

花想容道，“便是你假裝死了，活過來的時候成了施大姑娘施茵。施茵本來就是要嫁給薛斌的，你便可以替代她嫁到薛家去？”

楚留香笑道，“這倒真是一個好主意，*施茵‘借’了左明珠的軀殼，左明珠又‘借’了施茵的‘魂’，左明珠和施茵事實上已變成一個人，這個人嫁給薛斌後，那麽左爺就變成了薛公子的岳父大人，也就變成了薛大俠的兒女親家。*當真好極，薛大俠和二哥恐怕這輩子再難鬥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