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危機感

端木耀時常來片場找聞導，有時候群衆演員不夠了，就被拉來客串。丁柔站在臺上唱歌，目光一掠，看到臺下坐在男一號蘇穆剛身後的端木耀。

他帶着寬檐禮帽，手裏拿着個煙鬥，靜靜的看着她。周遭的繁華喧嚣仿佛都蒼白褪色，只有她一個鮮活如初，在他眼中綻放。

“卡！”

丁柔回神，看向聞導，有些歉意，“抱歉。”

鑒于丁柔一向良好的表現，聞導倒是沒發脾氣，揮了揮手讓重拍。

好容易戰戰兢兢的把這場戲拍完，丁柔剛坐下端木耀就跟了過來。

“恭喜得獎。”端木耀對她說。

茹姐立刻狗腿的給他遞了瓶水，丁柔忍不住白了茹姐一眼。

“謝謝。”丁柔客氣的說。兩個人早已熟知彼此的人如今總是刻意的疏離隔閡，有些怪異，但丁柔并不想打破這個距離。但是……丁柔猶豫了片刻看着他的眼睛說：“謝謝你的幫助與推薦。”

這些年他對她的幫助，一句謝謝又如何能報答。只是人浮于世，想要恩怨分明，太難。

“在頒獎禮上，不是感謝過了麽？”端木耀淡淡反問。

他的态度太過理所當然，丁柔低下頭，臉上有些發燒。一直支持她欣賞她保護她的人——無疑，他是很重要的一個。如果沒有他，威廉導演根本不可能知道她是誰。可是他如此坦然的說出口，仿佛她感謝的那些人，就是特指他。丁柔有些尴尬。

端木耀打開蓋子喝了口水，看着工作人員來去匆匆的跑來跑去，沒說話也沒走。

丁柔低頭看着劇本，卻有些心虛，端木耀找她要說什麽？總不至于是專程恭喜她獲獎的。不會是端木澤這麽沒節操，受了欺負找他告狀了吧？

端木耀醞釀了一會兒，終于開口，“你這些年一直獨身麽？”

丁柔愣了下才意識到，端木耀這是因為倪雙城結婚的消息來的。

“嗯。”丁柔點頭，若無其事的解釋了一句，“工作太忙。你呢？還不結婚？”

端木耀微微勾起唇角，眼裏帶了些許笑意看着她，“沒想好娶誰。”

丁柔有些晃神，想起多年前的除夕夜，兩個人在大雪裏出去放煙火，談論起嫁娶的事，他們彼此開玩笑說還沒想好嫁誰娶誰，仿佛有大把的俊男美女，等他們恣意挑選。

一轉眼，已經這麽多年。

那個晚上，她還一時沖動開口邀請他在結婚前都相互依偎在一起。

最終，卻是她違背了承諾。

端木耀似乎也想到了那些過往，表情變得溫柔而歉疚，“丁柔，那天是我不理智了。我很抱歉。其實你一直都是，堅強，獨立，輕易不求人。那時我被嫉妒沖昏了頭腦。也不願承認自己居然也會……失戀。”

他有些艱難的吐出“失戀”兩個字，承認自己當年的失敗，承認當初兩人的關系是“戀人”而不僅僅是“情人”。

在失敗之後，也願意承認當初自己确實動過心。

當初在一起，她一直甚少麻煩他。不得不說在動心之前，兩個人能在一起那麽久，與她一直讓他很省心不無關系。

可是在動心之後，他卻難以容忍她孤身犯險，把他排斥在她的世界之外，拒絕向他求援。因此而發怒，尤其是在分手之後，端木耀知道自己很沒有風度很糟糕。

他冷靜下來之後就一直很想對她說抱歉，言語的力量蒼白薄弱。他這些年所做，只是補償。

“我理解。”丁柔心底有些悵然難過。兩個人相處久了，熟悉了，對于彼此的想法不必用言語表述也能明白個七七八八。端木耀是什麽樣的人，她一直都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端木耀也知道。可是依然會被言語所傷，耿耿于懷，終成陌路。

端木耀看着丁柔平靜的面容，他知道她會原諒，她從來豁達，不會糾結于他幾年前一時的情緒崩潰。對于不相幹的人，她一貫大度。不愛，便不恨，這是丁柔的行為準則。

我們注定要失去我們所愛的人，要不然我們怎麽知道他們對我們有多麽的重要。——端木耀想起《本傑明巴頓奇事》裏的這句臺詞。前段時間他一個人在家看這部電影的時候，聽到這句臺詞，竟然潸然淚下。

“丁柔，我們是不是再無可能？”端木耀張嘴想問，卻知道問出口恐怕就真的再無可能。這個女人對于傷過她的人，從來小心翼翼，抗拒在安全距離以外。

邵承祥，便是個例子。當初邵家二少一片赤誠之心，圍追堵截逼婚，丁柔卻像炸毛的貓，寧願回到他身邊繼續暧昧，也不願選邵承祥。當初端木耀不懂，如今卻懂了。

端木耀剛想到邵承祥，邵承祥便立刻到了。他是這部劇的投資商之一，探班一貫的興師動衆，動辄請全劇組吃飯。劇組上上下下都很喜歡他。

端木耀看了一眼門口的喧嚣，此時不想正面沖突，對丁柔點了點頭便起身離開。

邵承祥看到端木耀的背影，快步走到丁柔面前，“丁柔。”

“來探班啊。”丁柔擡頭對他笑了笑，心底還沉浸在剛才的惆悵中，笑容便有些勉強。

邵承祥看着丁柔的表情，忽然有了一種深深的危機感。

從那天以後，他跑劇組探班便跑的勤了。

丁柔今時不如往日，走在邵家公子身邊，也不會再有人揣測他們是潛規則包養之類的關系潑髒水。

其實丁柔一直是丁柔，無論是蒙父母蔭蔽，對什麽都三分鐘熱度的丁柔還是國際巨星的丁柔，她不認為事業上的成功與否決定一個人的品格。

她始終靠自己養活自己，欠人情也盡力還，哪怕得到一些便利和機會，她也盡自己所能去珍惜。這麽多年始終如一。

世俗眼光終究讓人無奈。

雖然不再會有那些惡意中傷，但邵承祥來的勤了丁柔還是覺得煩，有一次她忍不住說：“承祥，以前我拍戲你也不怎麽來探班啊。”

邵承祥低頭不語。丁柔始終拒絕他，他知道丁柔這個人不能逼的太緊，所以一直克制着聯系她的頻率。可是同是前任，丁柔對端木耀的态度卻讓他覺得威脅。若說丁柔不在意端木耀了，她對端木耀刻意的疏離和眉梢眼角揮之不去的悵然是什麽意思？若說她在意，她對端木耀為什麽不像當初對他那般劍拔弩張？

“其實你是來看端木耀的吧？”丁柔也不在意他回不回答，淡淡的開玩笑說：“難道說你們兩個才是真愛？”

她最近被董越和餘克之間的關系刺激的不輕，快跟倪小琬一樣了。

邵承祥無語的看着她，“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有人說愛情就是荷爾蒙作祟，最多三年。”丁柔微微眯眼，意有所指，“之後的，要麽轉為親情，要麽變成一種習慣，也或者只是一種執念。”

她跟邵承祥，認識十年也不止了，分手也十年也不止了。邵承祥如今對她太好，平心而論，她真說不出太過傷人的絕交的話。可是他總在她身邊打轉，她也覺得不忍。

曾經她否定他們之間的過往，讓邵承祥很憤怒，可是現在也能平靜對待了。

邵公子很有風度的勾了勾唇角，問丁柔，“那麽，你跟端木耀之間的荷爾蒙，是不是也失效了呢？”

丁柔臉上的笑微微僵了下，濃睫低垂，猶豫了片刻才說：“我跟他之間，應該是理智多過愛情吧。”

她的語氣有些悵然，終究還是把她和端木耀之間的感情，稱為了愛情。

邵承祥覺得心裏震動了下，莫名的有些慌。

旁觀者清，默默守候的人，或許不只有他一個，甚至有人比他更沉得住氣。

丁柔曾經跟他說過，說：“我要嫁的人，一定是深愛我的，也是我深愛的。他從未放棄過我，也從未舍得讓我受傷過。不畏人言，堅如磐石，胸懷溫柔寬廣如大海。”

他清楚她說這話八成是為了讓他知難而退，他依然一直在朝這個方向努力。可是無論他多努力，有兩個條件，是他無能為力改變不了的，一個是他曾經選擇放棄過她，另一個，是她是否依然深愛他。

作者有話要說：這麽乖的作者，你們怎麽忍心不給她留言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