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李令俞
曹印并沒有讓她回去, 而是帶着她回了官署,一路上都在說科考的事。
等回來辦公室,和她說:“把你的章程跟我細細講一講。”
李令俞想了想, 說:“大人等等。”,然後怒舉着燈,回倒座房拿了四五本冊子回來, 全都交給曹印。
曹印驚訝的看她,又看着冊子, 然後才接過去。
他打開最上面一冊,細細看起來,李令俞嫌燈太黑,就起身又點了幾盞燈。
曹印看了一本,問:“這都是你去年寫好的?”
李令俞舉着燈, 答:“不是,這是年後, 臣細細琢磨開始寫的。”
這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曹印長舒了口氣,囑咐她:“此事暫且不要聲張, 還有,先準備陛下交接的事。等到了二月,你就要去禮部任職。”
李令俞:“過兩日,我将手裏的工作交接清楚。”
曹印見她并無喜色, 一臉凝重, 寬慰說:“不必緊張,這是慢慢準備,不會出事。”
李令俞心裏并不怕出事, 幾千年的考試模式, 已經非常成熟。不可能在這裏還能出什麽差錯。
她在想, 若是其他人若是知道了,世家反撲怕是不是好事情。
最好在開考前幾日提出來。
“糊名并不難,在開考前幾日提出來,時機最好。”
曹印經她提醒,擡頭看她一眼,“陛下會定奪的。”
言下之意,他會提醒陛下。
李令俞将手冊交給他,也算完成了任務。
“那,下官就先告辭了。大人慢慢看吧。”
“你那樁婚事……”
曹印還在想,她若是尚了公主,以後怕是對前程有礙。
李令俞誠懇說:“這事,确實不合适,當真是聖人戲言,臣不好反駁。待會考結束,我會向聖人和陛下說明此事。”
曹印想提醒她,駁了聖人的面子,怕是沒有好果子吃。
但李令俞不在乎。
曹印見她心裏已經有了打算,也就沒再多說,只說:“那回去吧。”
李令俞出門時,又回頭提醒曹印:“大人也早些歇息。”
曹印看着她說完就走了,忍不住笑了聲。
李令俞回家已經晚了,家裏人也都休息了。
她一個人回了書房,又将這件事,前前後後琢磨了很久,才去睡了。
第二日,薛洋的小兒子遞了帖子來家裏拜訪。
李令俞一頭霧水,她和薛洋薛大人,并無甚交集,僅有的幾次見面,還都是因為公事。和薛家人唯一接觸,也不過是薛宓愛財。
薛宓的六哥,薛正岳,也是薛洋的第三子,生的并不像薛洋,人高馬大的,看起來十分粗壯。
進門盯着她就問:“你是李令俞?”
李令俞看着他,眼神在問‘有什麽不對嗎?’,又覺得他這态度有點問題。
薛正岳自己生的人高馬大,沒想到李令俞是這樣細瘦的樣子。
薛正岳是兄弟幾個唯一沒有給薛宓投資錢的人,因為他不喜歡書畫文人那套。
但是也是最疼薛宓的兄長,薛宓自收到李令俞尚公主的小道消息,又看到了上元節的那闕詞,真是腦補出的大戲,讓自己哭的不能自已。薛正岳又心疼妹妹,
就有心想找李令俞收拾一頓。
顯然,這個李令俞還挨不住他兩拳的。
讓他一時間,有點懵了。
李令俞并不知道這人是來打她的,還非常有禮貌邀請:“請進來。”
又沖阿竺說:“泡茶來。”
薛正岳被她彬彬有禮弄的不好意思了,幾句進了書房,只覺局促,問:“你與我家宓娘……”
李令俞笑了下,問:“你是來取畫的?別誤會,是舍妹和薛家娘子有些買賣在做。你且等等,我讓人去內院拿。”,說完就讓桃姜去找李姝取畫了。
薛正岳一時間措手不及,說:“我找你。”
李令俞以為他不知情,就解釋:“我的畫不賣。薛娘子知道規矩。我也不缺這點買賣,不過是讓舍妹幾個有點事做。”
她越是有禮,薛正岳越張不開嘴,以至于最後說:“你和宓娘到底怎麽回事?”
李令俞茫然問:“什麽怎麽回事?”
她這幾天全心撲在組織考試上,做夢夢見的都是考試。
薛正岳:“你總得給我們家宓娘一個說法吧?不能因為你攀高枝了,就棄了宓娘!”
李姝正到窗外,聽見這話,一時間驚住了,也不敢進來。
李令俞也是納悶了,問:“什麽說法?什麽攀高枝?我總共就見過你妹妹三次,第一次,她舍了我五十金,第二次我還了她一幅畫扯平了。第三次,她又訛了我一幅畫。這麽算來,怎麽也是我吃虧,怎麽還成了我給個說法?那我的說法是,她要是覺得虧了,只管将畫給我還回來!”
薛正岳根本說不過她,“反正,是你對不起她!惹得她日日在家哭!”
李令俞好奇問:“我人都沒見,我怎麽惹她了?”
“你是不是和公主定親了?”
“尚且不是。”
“你別狡辯!你騙我妹妹的感情,這會兒還不敢承認!”
李令俞一時間才明白了。
簡直啼笑皆非。
她開了門:“姝娘,你進來!”
李姝怯怯的進去,李令俞問:“我和薛宓可有私情?你只管說!”
李姝見她并不像作僞,又在外人面前不能胡說,只好答:“不曾有。”
薛正岳這魯莽的暴性格一時間爆了,龇眉怒目道:“你個小人!你妹妹自然護着你!”
李令俞嫌他鬧事,立刻喊:“段功!進來,将這位郎君送到薛洋薛大人身邊去,就說我讓送的,有事讓薛洋來找我!”
段功是個硬茬子,一把将薛正岳扣住,薛正岳死活掙紮不開。
頓時破口大罵李令俞是賊子,是小人!
李令俞氣瘋了,“把他嘴堵上,直接送到薛家去!”
李姝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吓懵了,李令俞:“進來!”
李姝見她動氣了,進去後乖乖不敢說話。
“誰和你們說,我看上薛宓了?誰和你們說,我要娶公主?知道這是什麽話嗎?非議貴人,到時候有你們好果子吃!管不住嘴,以後哪都別去!薛宓那個禍事頭子,以後也少和她玩!”
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
李令俞被這幫小孩搞得頭大。
李姝這次是真的知道錯了,乖乖說:“我這就給宓娘寫信。讓她不要誤會。”
李令俞又說:“她要是嫌賺錢無聊,就把畫還回來!早點找個人嫁了。”
李姝萬萬不敢把這話說給宓娘聽。灰溜溜的回房間了。
李令俞發了通火,心裏才痛快了。
讓一個鬧事的直接進門,走到了她跟前,這個畢竟還沒那麽暴躁,那要是遇上直接上來殺人的,她這會兒就沒命了。
都是閑的,慣出來的毛病。
等她不發火了,薛家可是鬼哭狼嚎了,薛正岳被段功的擒龍手,押的一動不能動,直到薛家。
還趕上薛洋正在家。
薛正岳的下場可想而知。
薛正岳也是個直腸子,被打的嗷嗷叫,沖薛宓喊:“人家根本就不知道這回事!也和你沒有私情,你們總共就見了三次,你哪看出來人家李令俞喜歡你了?”
薛宓一聽就炸了。
當着薛家所有人的面,被薛正岳下了面子,薛宓立刻喊不活了……
李令俞打發了薛正岳,就去了官署,這幾日她要把手裏的文帖整理出來,交接給其他同事。
她剛到官署,就見蔡真來宣她進宮。
院子裏進來了神策軍,一時間屋子裏的人都探出腦袋來看。
李令俞和蔡真說:“你且出去等等,我交代一聲。”
就将手裏寫的帖子進去放在曹印辦公桌上,這才出來。
她今日穿的随意,路上蔡真小聲問:“大人當真要娶永康公主?”
李令俞否認:“沒有的事。你聽誰說的?”
蔡真:“那幹爹說,是聖人指婚。”
蔡荃的原話是,李令俞有些不知好歹了,聖人指婚,又是陛下最寵愛的公主。她竟然推三阻四。
李令俞沒好氣說:“聖人放個屁,你幹爹都說是香的,他的話你也能信?”
蔡真一時間沒繃住,噗嗤笑出聲,笑完又覺得這非常不妥。
李令俞問:“聖人,今日沒什麽事吧?”
蔡真:“看幹爹的樣子,不像是心情不好。”
李令俞進了北宮,原來是北三州來信。
嚴平駿大贊了她,營州之圍也解了,斬殺契丹人,将人殺出去了,不會耽誤春耕。
蕭雍心情很好,因為嚴平駿在信中給她請了功,所以叫她進來聽賞的。
北三州的學子已經進了上都城,嚴平駿也贊了她科考的章程。
蕭雍正和蘇繹和陳侯說這事。
見她來,不冷不熱問:“嚴平駿為你請功,你想要什麽賞賜。”
“臣不敢居功,此事奉聖人命,督導北境三州科考,功勞不在臣。”
蕭雍見她這樣子,有些臭石頭的脾性,就沒來由生氣。
蘇繹和氣說:“這事是你辦的,嚴平駿謝你,也是有理有據。不必推辭。”
蕭雍卻說:“那正好,今日永康來看我,你們見一見。”
李令俞的火氣,真是總會被他一秒點燃。
她不吭聲,陳侯就說:“年輕人,不必拘謹。”
蕭雍擺擺手,讓她出去了,蔡荃見蕭雍不痛快,就說:“她終究年少。”
蕭雍卻說:“她是天生反骨,不服人管教。”
李令俞從殿內出來,就見永康帶着人朝這邊來了。
李令俞轉身避入東明殿去了。
結果一柱香的時間,聽見外面院門打開,內官宣:永康公主到。
李令俞隔着窗,只說:“北宮內,不必通傳,殿下直接進來就可以了。”
東明殿的書房她并不用,這裏只留着些衣物。
永康一身奢華,見她坐在窗前,身後的宮娥進來替她鋪好,她進來坐在正堂,李令俞恭敬行禮:“臣李令俞,見過殿下。”
永康心裏瞧不起他,可又不甘心,她那樣的人,竟然寫出那樣的詞,寫盡了心思。把上都城的萬千才子都比下去了。
“起來吧。”
李令俞就順勢坐在下首的椅子上。
永康問:“我問你,婚事,是你提出來的,還是……”
“殿下誤會了,婚事确實因聖人一句戲言。臣父親仍是戴罪之身,我也無意高攀任何高門世族。”
永康看着她不卑不亢,心裏想,她怎麽就那麽不知好歹?
她轉了心思:“你無意就好。做人就該知道自己的本分。”
“這事并無根據,殿下也不必煩擾。”
永康今天是替後宮去華林園看太後,被太後打發過來,特意是看李令俞的。
“那闕詞,你是寫給誰的?”
李令俞意外擡眼看她一眼,失笑:“不過是應景,殿下不必在意。”
永康卻固執問:“你敢寫,卻不敢認。”
李令俞問:“這有何不敢的?不過是一闕詞,也是趕巧了而已,為何都覺得我是抱憾,亦或者是寫給誰?我就不能是寫給自己的嗎?”
永康不喜歡她的善辯,“你認不認都沒關系,本宮就是瞧不上你。”
李令俞冷笑:“那若是我寫的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那我不成了負心漢?殿下只管瞧不上,這詞我也不是寫給你們的,你們随便怎麽說,都不要緊。”
“你!”
永康想着這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從前當真是小瞧了她,怪不得二哥喜歡她。
李令俞見她不走,便說:“殿下若是無事,臣就先告退了。官署中還有些公事要處理。”
“李令俞,不是我要尋你,是聖人命我來尋你!”
李令俞置若罔聞,起身說:“臣這就向聖人去告罪。”
永康是真想砍了她腦袋,拔了她的舌頭。
李令俞撇下永康,又在紫宸殿外求見,但內官出來禀報:“聖人正在議事,李大人就在此等候。”
李令俞無法,只好站在殿外等着,蕭雍這樣折騰她,無非就是心裏不痛快,也不讓她好過。
永康帶着人施施然過來,瞥她一眼,然後進殿向聖人告辭去了。
良久,聽見召她進去。
永康就坐在蕭雍下首,李令俞進去站在堂中,蕭雍問:“你又何事?急着告退?”
李令俞斟酌片刻:“只是官署中有些文帖,還沒有抄送完。”
蕭雍盯着她,又問:“你如今跟在誰誰身邊做事?”
“中書令曹大人。”
蕭雍:“曹印?”
“是。”
蕭雍又問:“曹印做事有股狠勁,确實不錯。那你呢?”
李令俞一時間沒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就沒說話。
蕭雍問:“李令俞,你又是什麽角色?”
他這話問的有些過了。
李令俞鄭重答:“臣求學十幾載,一介白身,有幸得貴人青眼,而今依然時時生恐,唯恐稍行踏錯,萬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蕭雍見她用詞謙卑至極,确實毫無風骨,實在配不上她的文采。
一時間覺得,十分無趣。
蘇繹卻聽得隐隐有些心酸。只是他最近太忙,毫無時間和李令俞單獨說話。
陳侯順着說:“年少氣盛,是應該的。”
永康冷眼看着她,卻想,她明明才情出衆,明明有顆玲珑心,卻不肯在聖人面前賣弄,非要受一通教訓,當真不識好歹。
遂出口說:“你剛才不是這麽講的。”
李令俞肅然:“殿下說笑了。”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你寫的出這等情詩,卻在聖人面前不敢認。”
一時間殿中的人都看着李令俞。
這已經不是偶然寫詞能解釋的了。
李令俞見蕭雍又開始盯着她,心煩至極,索性說:“臣不貪那等虛名,只想本本分分做臣子,無意高攀,也不自輕賤。”
她這話說的很不知好歹,仿佛是只想窩在某一個官署裏,兢兢業業做個小官。而今被人落在這裏示衆。
蕭雍冷笑:“你若非要不識擡舉,大可滾出孤的北宮去!”
蘇繹忍不住喊了聲:“聖人息怒。”
蘇繹回頭皺着眉呵斥李令俞:“李令俞,你想忤逆不成!”
李令俞也知道自己口不擇言了,不言不語跪下,說:“臣知錯。”
蕭雍不領情:“滾出去!”
李令俞跪在那裏一動不動。
蔡荃也跪着給她求情,平時見着她倒也沒這麽貼心過。
李令俞被蕭雍折騰的徹底沒脾氣了。
她後知後覺,覺察到了,蕭雍忌憚她參政。
她品出味來,只覺得好笑,蕭誦都不忌憚她,蕭雍卻防着她。
她參政,又不會讓他們父子反目,蕭雍何必防着她?
蕭雍因着她服軟,和身邊幾人求情,冷聲說:“你們倒是向着她,且看她的德性!仗着有幾分才情,這是不想要腦袋了。”
正罵得起勁,聽見門外的內官報,廬陽王和幼子蕭誠來了。
父子二人進來,就見李令俞跪在那裏。
蕭澈進來溫聲問:“這是怎麽了?”
蕭誠扶着他坐下後,就站在他身後。
其他兩人誰接話都不合适,只有陳侯說:“鬧性子,惹惱了聖人。這會兒知道錯了。”
李令俞垂首聽的心裏冷笑。
永康一時間,又覺得她可憐,在座的都能訓斥她,她就那麽跪着一句不争辯。
她見過太子哥哥,小時候每每父皇訓斥,他有八百句辯解,她自己也是。
可李令俞完全不同,誰訓斥她,都不吭聲,只說自己的理由,不論有沒有人聽。不高呼,也不求饒。
這是她第一次見這種人,她和其他人都不同。
蕭澈就說:“聖人不必為年輕人不聽話,氣大傷身。年輕也有年輕的好處,不懼生死,一身傲骨。”
蕭澈身體很不好,說話總是慢慢的。
蕭雍看了眼蕭澈,幾句見坡下驢:“既然都為你求情,就起來吧!再敢大放厥詞,就滾出這裏,自尋你的前程去!”
李令俞跪的兩腿發麻,“是,謹遵聖人教誨。”
起身時,一時間使不上力去,又跪跌在地上,然後兩手扶地,才再次站起來。
蘇繹看不見她的臉,只見她始終低着頭,不曾看任何人。
蔡荃忍不住:“蔡真,扶大人下去休息。”
李令俞擡頭,沖蔡荃笑笑,“謝蔡督事,不用了。”
說完才說:“臣告退。”
這才退出了殿內。
蘇繹想,蕭雍倒是罵了一通,發了通脾氣,終究是沒舍得真的罰她。
盡管後來,她都是無召不入北宮,但架不住蕭雍的隔三差五的召見。她需要盡快在二月裏坐穩禮部侍郎這個位置。
等他出北宮路上,剛進了城臺道,守軍給她行禮,她擺擺手就聽見後面有人來了,她也不回頭只管走着,直到車辇追上她,她才停下行禮:“見過殿下。”
永康隔着遠遠的,就見她一個人走的慢吞吞的,大概是先前傷了膝蓋。
永康有心與她說一句,李令俞卻并不領情。
永康問:“你沒事吧?不如……”
“不敢勞煩殿下。”
永康一時氣急:“你這人……”
李令俞問;“殿下不記得,上次在這裏遇見的情形了嗎?”
上次在這裏,李令俞遇見她和太子,被罰跪了幾個時辰,被人背回了北宮。
永康那時候不覺得跪個把時辰有什麽,今日卻因為她跪在殿中,心中生出了不忍。
永康一時語塞,看着她怔怔,一時間忘了回話。
李令俞卻低頭恭送她啓程。
永康最後看她一眼,這才走了。
李令俞路上慢慢走着,一路考慮要不要給宋彥光去一封信。
二月會考,讓他別那麽急着邀功名,等糊名考試後,才是祝賀的時候。
這樣裴虞等一衆世家,定然會令想他法。
她要守住每一個關口,不能讓人攻進來。
等回了官署,曹印也回來了,好奇問:“你去哪了?”
她白跑了一趟北宮,賞沒有收到,倒是收了一通罵。
“聖人有召。”
曹印也不問,只說:“今日議政,定下了閱卷的人。”
呂匡淵也在內。
李令俞聽了,不敢妄加評論,只說:“那就等二月考試了。也不知裴大人什麽時候回來。”
曹印:“最遲二月二。再晚就趕不上了。”
李令俞不由想起裴虞來,原本上都城就傳聞他和永康公主相好,她也以為,永康嫁給裴虞,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可惜她暫時給攪黃了。
他大概是大半年的心血,如今也被她輕易就毀了。
李令俞心想,裴虞最後若是知道,她害他空奔忙一場,會不會想殺了她,他慣會使軟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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