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蕭誦

袁兆宗喝的爛醉, 說了個盡興。李令俞也喝了不少,有些昏昏欲睡,春天濕冷, 李令俞怕他冷了,就讓阿符将他背進院子裏,住她隔壁。

第二日等她起來, 袁兆宗已經起來了,坐在院子裏, 看着青槐發芽,一邊發呆,聽見她出門問:“我昨晚喝了多少?”

李令俞笑說:“你不大适合喝酒,以後記得別喝那麽多。”

袁兆宗大醉一場,心裏很松快, 如夢初醒。

“今日上巳節,幼文不出門嗎?”

李令俞開玩笑問:“出門去看謝家娶親嗎?”

袁兆宗也被逗笑了, 謝家娶親的聲勢确實太大了。

李令俞完成了科考的事宜,就有些怠政, 連官署也不想去了。禮部如今被圍成各鐵桶,直通阊阖門。

第二日一早,就有人上門找她。

禮部的閱卷殿中,有人尋她。

她這才換了身衣服, 去了一趟, 等她去了,正值午飯時候,閱卷的十幾人已經看了一上午了, 這也是最後一日。

曹印就在殿中回複公文, 時不時和閱卷的幾個人說一句。

曹印見她來, 問:“後面的宴會準備好了嗎?”

李令俞心說,這也要我準備嗎?我還要給蕭誦辦一臺晚會不成?

“方大人已經在準備了。”

曹印見她不上心,也就是提個醒,見李令俞并不把這個當回事,也就沒再提起。

鹿鳴宴要和宮中人打交道,她不喜歡和那些個貴人有交集。

所以由着方從晔積極的進宮安排。

正值午飯時間,李令俞也見大家沒工夫出去,她自己呢,其實也幫不了什麽忙。就做好後勤保障,讓阿符去街口的羊湯店,讓老板打包些熟食和羊湯,讓各位大人們應個急。

曹印知道她細心,沒想到這麽細心,本來是準備,将帶來的幹糧随便應付一口。

李令俞見各位學士們也一點都不扭捏,吃肉喝湯十分迅速,有種想在官署裏搞一個食堂的想法,當然也就是一想。她現在是真的沒工夫幹這些。

吃飯的空檔,呂匡淵見她始終不言不語,問:“上元節的燈會……”

“先生,我沒去燈會。”

呂匡淵見她心虛,哼了聲大概是嫌棄她白白浪費了才情。

李令俞也不好解釋,只管領着人給閱卷的大爺們服侍到位了。

最後兩日,晚上很晚,幾乎要通宵,李令俞被曹印叫出來,老大爺們不回去,她也不好回去。而且她服侍的到位,幾位大爺們對她還挺滿意的。

她在官署裏陪着,就在殿中給他們端茶倒水,落第的文章堆了一摞,她和文書兩個人就在一旁整理,反正也沒有姓名,閱卷卻十分方便,也少了避諱,大家倒是讨論的挺有興致,也不怕舞弊。

看到好文章,時不時能聽到叫好聲。然後大家都湊過去看一眼。

李令俞則看着被剔除出來的文章,大多是言之無物,又或者是語句不通,有些是跑題了。

等她整理着,其中一位老學士取笑她:“小李大人今年被奉為詩文魁首,不知這幾天可有什麽新詩?”

李令俞遲疑擡頭,見不乏有幾個善意的老家夥等着她回答,這誤會鬧的。

她失笑:“大人謬贊了,自開考之後,我一心撲在會考上,連夢中都不敢松懈,怎麽可能有心思還想什麽詩文。”

幾個學士都笑起來。

這話是真話,都知道她也辛苦,勤快嘴甜的年輕人,沒有人不喜歡。

李令俞存心讨好人的時候,也是做的滴水不漏。春日夜深還挺冷,午後她就讓阿符将家裏的幾個鐵皮爐子搬來,就放在院子裏煮了熱茶,燙了熱飲。也給外面值夜的人煮熱水喝。

曹印見她辦事十分讓人舒心,一時間感慨萬分。

閱卷最後一天。

待當晚全部閱卷結束,将卷宗整理好,曹印動手将卷宗裝箱密封了,待到第二日在太極殿中,當着陛下和大家的面,會再打開。

待曹印密封後,大家一時間都松懈了,沒日沒夜的幾天,算是忙完了。

李令俞溫的酒也好了,還有一壇葡萄酒,燙的梅子茶也好了。

老家夥們也不嫌晚,就坐在堂中,開始談詩作賦,喝酒暢聊。

一時間殿內十分熱鬧,少了白日裏為政事互相攻陷的小心思,只有意趣相投的知音之感。

連曹印也放松了,和呂匡淵靠在一起,聊起李令俞的那闕詞,曹印說:“她這詞,寫的未必就是情意。”

這話點到了呂匡淵,等他再默念了一遍詞,繁華熱鬧中,孤獨之感油然而生,一時間讓他和曹印生出知己之感。

天興朝的舊臣,他們自己心中都有種‘衆人皆醉我獨醒’之感,所以才心中越發孤獨。

可曹印一提醒,呂匡淵再讀詞,就有種返璞歸真之感。

嘗了口葡萄酒,贊了句:“此子,果真非同凡響。”

曹印看着李令俞給禦史臺的一位老學士講這葡萄酒的釀造過程,從這裏看過去,她的樣子,當真和梓潼很像。

當晚聊到很晚,只是些果酒,并不醉人,但微醺的狀态極好。老大人們都喝的十分暢快,等快子時才散場。

李令俞遣人将老學士們,一一送回家。

最後留下曹印要回官署歇一歇,天一亮,他就要進宮,将卷宗呈給陛下過目。

李令俞是真佩服他們的赤忱。

第二天午時,她在家就聽見街上敲鑼打鼓和爆竹聲。

看來黃榜已經張榜了。

她站在院子裏一笑,此事也算如了蕭誦的願,讓他接觸到了年輕的學子們。

不多時,聽見李姝匆匆進來,和她說:“孔章先生高中,二甲第十名。”

李令俞聽得笑起來,孔章果然有才學,就說:“他肯定能中。”

李姝見她淡定,問:“哥哥就這麽篤定?”

她也不答,問:“陳潤意昨天不是邀你們去踏青嗎?怎麽沒去?”

李姝白她一眼,扭頭就走了。

如今家裏的人都了解她了,也知道她的可惡之處,凡是她不想回答的問題,她就戳對方的痛楚,讓對方先跳腳。

李令俞換了衣服,正式去官署,名次已經出來,禮部應該有了名單。

她進了官署,就見院子裏亂糟糟的,所有人度喜氣洋洋的,大概是準備明晚的鹿鳴宴,今天一整天都會歡呼熱鬧。

這種氛圍,只要經歷過考試的人才能懂吧。

上都城上千的學子,有人得意,有人失意,有人高中從此前程似錦,有人自此歸鄉,等待卷土重來,也有人因為結交好友,謀得養家糊口的營生,總之,每個人的命運,自此開始轉變。

進了辦公室,文書将這幾日的帖子交給她,方從晔今日一早就進宮去安排鹿鳴宴了,宴請的學士、大臣們,還要聽陛下教誨。

李令俞躲在辦公室裏,将堆積的公文看了一遍,頭名狀元傅潘,來自江南。

第二名李肅,來自營州。

這大大出乎李令俞的意料。

蕭誦終究還是對九邊之鎮的軍權有野心,也沒有放棄,對北方有了招攬之意。

她看了眼名冊,見文書坐在對面看着她,問:“怎麽了?”

文書不好意思問:“咱們禮部,要為學子們在上都城設宴,接下來的宴怎麽安排?”

李令俞好奇,問:“方大人怎麽說?”

“方大人不曾過問此事。這幾日都在宮中。”

禮部要組織一些文藝性的宴會,算是文化活動吧,方從晔當然看不上,他這幾日忙着鹿鳴宴,怎麽可能管得了城中的小宴。

李令俞:“那就讓前院的人,先拟個章程,最後給我過目就可以了。”

文書起身應聲,這才走了。

看來這場科考,潛移默化改變了很多人。

下午她就被召回太極殿,她進宮了才知道陳留王剛走,大概揭曉名次時,陳留王就在蕭誦身側。從去年開始至今都沒露面的陳留王,竟然今日出了華林園。

之前議政,太子總是躍躍欲試,時不時來太極殿,蕭誦也對他多有放松,并不避諱。但科考之事,蕭誦始終沒有松口,讓太子沾手。

而今出榜,卻讓陳留王陪在側。

可見蕭誦的心思,是真的變了。

殿中還有其他大臣,李令俞行完禮,蕭誦和顏悅色道:“起身吧。”

可見他對前十名,由自己欽點名次的做法,十分滿意。

裴虞見她站在下首十分規矩,眼睛裏也少了從前的活潑,一時間感慨萬千。

蕭誦講話主要就是口頭感謝這幾個人對這次科考做出的努力,而今,圓滿成功,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所以請各位進來陪他高興高興。

“聽聞若日,閱卷結束後,你們把酒言歡,十分開懷。”蕭誦說完,看着她興致盎然地問。

也不知道哪個多嘴鬼說的。

禦史臺的老學士笑說:“小李大人的葡萄酒當真是佳釀。我們幾個老家夥好些年沒有開懷暢飲了。”

蕭誦就說:“是嗎?改日朕也嘗一嘗。”

李令俞忙說:“不過是粗陋的法子,定然送陛下一壇。只是喝酒傷身,陛下淺嘗即可。”

蕭誦很滿意她的識情識趣,十分開懷的笑起來。

“明日鹿鳴宴,朕宴請你們,大家一同暢飲。”

君臣相歡,十分熱鬧。

李令俞心裏不像這些老臣,對皇帝那麽敬畏。

所以覺得他們實在是真誠的可愛。

君臣開懷,暢談一番,今夜注定有人無眠。

太子聽聞蕭鋆在太極殿,見證了父皇定下科考頭名狀元。

一時氣憤砸了一個淨瓶,可還是心中激憤難忍。

兩儀殿中,太子質問謝惠蔭,“母後如今只想管好自己,就不管我了嗎?”

謝惠蔭看着失了理智的太子,一時間心中又痛又恨。

“太子,這是你該說的話嗎?閉門思過那麽久,你為何還是如此沒有長進!”

蕭祁沒想到父皇疏遠他,連母後也瞧不起他。

“是,我沒有長進,因為我的母後不是出自曹家!不是豪門望族!因為我的舅舅辦事不力!被陛下當朝罷黜,而今更是無人支持我,我才落得如此下場!”

謝惠蔭氣的發瘋,心中失望更甚。

她到此刻,心裏那點幻想,和心裏的懷疑,才慢慢開始變得清晰,陛下不是無緣無故疏遠太子,是真的對太子失望了。

固然有曹家的緣故,有太後的緣故。

她從前能榮寵不斷,是因為陛下厭惡曹家權勢過大,只要她在,太子正宮所出。曹太後就越不過她去。

可如今不一樣了,陛下病了一場,一切都不一樣了。

謝惠蔭問:“你難道不知道,你舅舅為什麽會被陛下厭棄嗎?到如今,太子竟然覺得,是謝家拖了你的後腿。”

太子不想癡纏這個,問:“難道母後不知,今日老二進太極殿,和父皇一起為頭名狀元朱筆紅封。那我在父皇眼裏,算什麽?”

謝惠蔭冷聲說:“若是你做得少一些,說得少一些,那今日在太極殿中的就是你。”

太子不服:“我為父皇做過那麽多……”

“你住嘴!”

謝惠蔭再也沒了平日裏的端莊,指着他訓斥:“你若是再敢妄言,非議陛下,不止你舅舅,我也一樣會被陛下厭棄,到時候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

蕭祁一時間被謝皇後的怒意吓住了。

“從小到大,你父皇專寵你一個,你難道不知嗎?你太理所當然了,名儒先生,你不要,非要自己去尋。呂匡淵難道教不了你?他辭了太傅,人家轉身就成了閱卷大臣,照樣恩寵不斷。那你呢?你有為你的先生們說過一句好話嗎?”

太子被她罵得怔怔。

謝惠蔭閉了閉眼,失望說:“難不成我們謝家出身草莽,就少了根骨,終究比不上曹家百年望族,詩書傳家,所以人家的兒子才十分聰慧,是嗎?”,謝惠蔭一時間有些灰心說。

太子被她教訓的只敢喘氣,雖不說話,但眼神裏都是不服氣。

謝惠蔭問:“你做過什麽?值得百官為你相慶,你父皇為你加冕的事?你但凡做一丁點,就要功名賞賜,華林園那個呢,他為你父皇平定兩州書生之亂,生死一線,你聽到他叫一聲屈了嗎!”

她終究沒提,蕭誦日日遣劉琨往華林園一趟,三個月來,風雨無阻。

她這個皇後二十幾年來服低做小,因為上有曹太後,有聖人,有陛下,謝家沒有出過出類拔萃的子弟,她苦苦拖着謝家,連一點都不敢走錯。

終究是她不長記性,妄自動手,壞了規矩,落到這個地步。

蕭祁見母後兩手垂下,失魂落魄的樣子,一時間心慌至極,遂安慰母後:“母後不必如此灰心,謝才人,身懷龍嗣,父皇不會對母後……”

“呵呵呵呵……”,謝皇後落寞的笑起來。

二月裏,就提了兩個才人,這宮裏最不缺美人,而她這個皇後才是那個時時刻刻提心吊膽的人。

蕭祁從沒見過謝惠蔭這樣,一時間心慌安慰:“母後不要灰心,母後是堂堂皇後,我是正宮所出,名正言順,就是父皇也不能輕易……”

“你為何覺得,這些都是你應得的?你父皇太明白什麽是名正言順了,若不然,當年的豫章太也不會……”,她說到一半,自覺失言,不肯再說。

太子卻沒聽出來。

只管說:“國有法度,自由祖訓,父皇不會這麽對我的。”

謝惠蔭收起眼淚,才說:“你回東宮去吧,什麽都不要說,只作不知道。科考之事,只管由他們去忙。你且記住,不要和你父皇發牢騷。還有,不要苛待太子妃!”

太子不甘心說:“裴家背信棄義……”

謝惠蔭問:“裴家背信棄義?你莫不是忘了裴家本就忠君,為陛下辦事,理所當然。回去吧。”

她已經沒了教訓太子的心思。

太子心中本就不忿裴虞棄他,而去幫陳留王。

謝惠蔭看着太子遠去的背影,輕聲說,他日,我們母子若是還能得償所願,定要謝衛國公父子今日的忠君之舉。

因為他們舉重若輕的位置,陛下才不敢動我們母子。

衛國公不可能不看護太子妃,當年才情冠絕的曹文延,上都城裏數一數二的人物,不也到最後,為了妹妹橫死阊阖門外嗎。

父母、兄弟姐弟,都會護着自己人的。

當晚城中格外熱鬧,酒肆入夜不停歇,一直到天明,今夜書生們傾巢出動,在酒肆茶樓中,飲酒放縱。

李令俞和阿符也不坐馬車,就那麽在街上行走,看着燈火照耀的街頭。阿符小聲說:“後面來人了。”

她回頭看了眼,是裴虞從宮裏出來。

裴虞追上來,見她在街上散步,問:“師弟好興致。”

李令俞舒了口氣:“青春之氣,裴大人不覺得今晚的空氣裏都是熾熱嗎?”

裴虞答:“我只聞到了酒氣。”

李令俞也不說不好,只說:“裴大人好走。”

“我帶師弟一程吧,明日一早又要進宮。還是早些歇息為好。”

李令俞擺擺手:“裴大人先回去吧,我還要在街上走走。”

裴虞見她執着,竟然也一跳下了馬車,深吸了口氣,和她并肩而行,李令俞也不過問。

裴虞問:“師弟和永康的婚事……”

“裴大人,我無意,橫刀奪愛。”,她故意壞心地說。

裴虞見她承認,心裏一緊,嘴裏卻說:“倒也不必。我也公主并無任何交集。”

李令俞見他臉色不好,心中十分舒爽,嘴裏不承認,心裏怕是恨死我了吧?

但是,再沒有比奪人所愛,更讓人覺得贏得過瘾的事了。

她傲慢極了,大搖大擺的走,一邊說:“上次在北宮遇見永康公主,性情倒是收斂了一些。”

裴虞見她說的十分開懷,看起來是真的喜歡永康。

默不作聲的跟着,他不是沒有辦法。新科之後,才是分流的開始,有的是法子,讓高中地學子們拜碼頭。可是到底失了先機,她贏得太漂亮,所以讓他的哪些手段就顯得有些上不得臺面。

可其實真正的政治,就是在臺面之下的。

裴虞已經舍不得對她耍手段了。

李令俞路過酒肆的時候,還買了一壇酒,拎在手裏,不是什麽好酒,但是她心情好。所以十分悠哉。

等到街口,她和裴虞告別:“那,裴大人,就此別過。”

裴虞兩手背後,比她高出一截,靜靜的望着她。

“李令俞,若是他日你能得償所願,我們一醉方休。”

李令俞心說,裴虞,你可別心軟,我也信不過你。

“好說好說。”

兩人就此分別。

第二日鹿鳴宴,從大清早就開始忙碌,方從晔指揮禮部的人進宮,在西游園裏一切準備就緒,就等人入場了。

午時過後,就要開始入宮,李令俞大清早就聽見院子裏的年輕人讨論,聽說今日陳留王、永康公主、皇後娘娘、都會去……

李令俞其實并不想參加這種政治性的聚會。這不像是做生意,要參加聚會增加社交。

但是午時過後,宮中內官來召,朝中大臣和負責此次科考的人員一并入宮,聽賞。

李令俞拖了拖時間,去的晚所以在宮門口遇見上次的老學士,兩人正好作伴。一行人進去後,去太極殿給蕭誦行禮。

聽說将封賞放在了鹿鳴宴上,蕭誦之後還要見群臣,所以互相恭維一番後他們一行人辭了陛下,才浩浩蕩蕩去了西游園。

此時已經是卯時,學子們已經陸陸續續進來了,李令俞并不争先,就混在人群裏,和那位老學士坐在一起聽着他講文學,還挺有意思的。

沒多久,聽到內官唱名:“陳留王殿下、永康公主到!”

兄妹兩人相攜而來。

此時學子們都已經進場了,嗡嗡嗡的聲音立刻停了,一時間都伸長脖子探看,前面幾排的大人們端坐,李令俞則縮着脖子,湊在老大人身邊。

連位置在蕭誦下首的薛洋,還隔着人群撇了她一眼。

永康進場,目光就開始尋找李令俞,這大半個月,二哥對她誇了又誇,連祖母也說,她有大才。

可惜永康看了一圈,也沒找到人。

陳留王倒是了解她,在群人後面一瞥,就看到她縮在人群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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