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救不活了

唐白怒道:“你剛才大叫都沒能引來……”

“是哦,小姐。”阿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恨自己沒腦子,從懷裏掏出火折子,往唐白所在地探去。

唐白努力将此人從身上翻過去,拍拍壓疼的腿,對阿竹道:“看他哪裏受傷了?”

阿竹只怕鬼,不怕人,過去仔細端詳了半天,回道:“後背有兩支箭,已經折斷了。胳膊上有三處刀傷,大腿也是,腹部還有一處,肩頭有一處……”她瞧向唐白:“流了好多血,救不活了吧。”

“那也要試試。”唐白喘着氣,這人有些重,壓得她胸悶:“見死不救,你不怕他變成鬼來找你?”

阿竹聞言又是一哆嗦,用細細的指尖挑起他的衣裳,發覺有幾處傷口還在流血,忙拿出帕子按住,又手忙腳亂翻包袱裏的傷藥。

唐白歇夠了過來幫手,舉着火折子照到那人臉上,卻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再細看幾眼,嘿,這不是那身份顯赫,連花子俊都老老實實答話的尊貴人麽?

猶豫了許久,才一咬牙伸手拉阿竹:“走吧,救不活了。”

阿竹狐疑地瞧着唐白前後不一的行徑,猶豫着道:“若是他死了,變成鬼來找咱們?”

話音未落,胳膊就被一只熱乎乎的手抓住,寂靜的黑夜裏聲音微弱卻清晰:“救……救我……”

阿竹帶着哀求看向唐白。

唐白到底不忍心,回身将他扶起靠在粗壯的樹幹上,拿出水壺裏的水往他嘴上沾了沾,又配合阿竹給他上了藥,在他耳邊問道:“能不能走?”

留在這裏,若是被殺手發現,他們三個都得死。

那人艱難地點點頭,阿竹和唐白便一左一右駕着,沿着官道,幾乎是拖着出了林子。

“往左……”分岔路口,那人低聲悶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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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白見跟自己路程一致,也不猶豫,與阿竹又拖了近一個時辰,才找到她預想的客棧。

兩個人都累得大汗淋漓,氣喘籲籲。

那人卻軟面條一般挂在她二人身上,離不得手。

唐白暗恨自己心軟,正要舉手敲客棧的門。

被那人一把握住,輕飄飄的沒有什麽力量,卻能感受到他的堅決:“……不……不能……”氣若游絲。

唐白也明白過來,跟阿竹圍着客棧繞了一圈,發覺後面是一道破敗的泥牆,靠牆的是柴房和馬廄,便一個擡一個拖,費盡力氣弄了他進去,扔在了柴火草堆裏。

又從包袱裏拿出幹淨衣裳,把身上現存的血跡衣裳裹得密不透風,這才去前面敲門。

客棧老板睡眼熊松,見是兩個身形削瘦,風塵仆仆的小哥,笑着迎了進來。

安排好客房,小二又送了熱水,唐白想了一下,要了一些筆墨紙硯。

兩個人這才解了一身乏,美美洗了一個澡,胡亂吃了東西。

阿竹賣力的用洗澡水洗帶血的衣裳,洗完後将唐白磨出的墨汁倒進水裏,淺紅色遇黑色,一下子就變得藍不藍綠不綠的。

唐白不放心,又加了墨汁進去,直到完全看不出來顏色,才放在屋內。

脫了鞋子倒頭就睡。

阿竹不敢同睡,在腳踏上鋪了地席,輾轉反側。

唐白嘟哝道:“睡不着就上來,我什麽時候跟你恪守過主仆之禮?”

阿竹期期艾艾:“奴婢是在想後院的那個人……”

“不許想。”唐白一骨碌翻身起來,沖着阿竹認真道:“我知道你心地良善,不忍心見死不救。可我明白告訴你,他身份不簡單,暗殺他的人更是不簡單,咱們千萬別趟這渾水。萬一被人抓住,別說咱們兩個,就是唐家,我爹我娘,都可能會受牽連。”

阿竹吓了一跳,沒想到是這個結果,忙将頭捂在被子裏,雙手合十念叨:“見怪莫怪,見怪莫怪。好漢,我們把你帶到這裏,已經仁至義盡,仁至義盡……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是個有造化的人……”

唐白聽她念得心煩意亂,瞪着眼睛望着床頂發呆。

她一沒有主意就會這麽做。

阿竹還在念:“菩薩保佑,冤有頭債有主,誰傷的你去找誰……”就聽耳邊唐白起身,一腳踢在她被子上:“起來!去問小二要點粥。”

冤有頭債有主。

那有恩也該報答。

天色已經蒙蒙亮。

主仆二人貓着腰繞到後院,那人氣息奄奄的倒在柴火堆裏。唐白端着油燈,看阿竹為他重新上藥包紮,又把粥喂了幾口。

有了食物就有了精神,那人吃了幾口後慢慢睜開雙眼,帶着警惕望着她二人,發覺不認識後,又閉上眼睛昏睡過去。

阿竹灌不進去,對唐白道:“不然我們帶他回客房?”

“然後把地上拖得滿是血跡?”唐白撇撇嘴,暗道阿竹真是個沒腦筋的沖動派。

她舉着油燈滿院子走了一圈,在獨輪車上發現幾個破麻袋,便取了下來将那人裹住,沖阿竹道:“去把包袱拿來,咱們這就走。”

阿竹領命。

兩個人艱難的将那人從後院破牆處挪出去,扔在牆根,用麻袋罩好。去前面找老板退房,多花了一百文錢,買了那輛獨輪車。

“今日本來要走到高郵縣。”唐白看了地圖,跟幾個趕早路的老鄉打聽行程,得出結論:“帶着他估計是不行了,只能先到這個田莊去投宿。”

阿竹推着獨輪車,上面躺着一個看起來氣息全無,身上蓋着麻袋的人,對詢問的人說家人病重,趕去高郵縣尋醫救治。

高郵縣自然要比這個小鎮子醫療條件好,路人不疑,紛紛退讓,還有幾個樸實的,見她二人身板太瘦,幫忙推了一段路。

有衙差騎馬從身後飛奔而過,唐白和阿竹推着車讓到兩旁的低溝裏,垂着頭。

中午的日頭很毒,唐白給那人喂了水,又給他扇涼風,檢查傷口——怕化膿。

一路走一路歇,傍晚已經趕到田鎮,找了一戶農家。

有了獨輪車和麻袋,傷口也不再滲血,用新衣服把人先蓋住,倒是很容易得了農戶信任,給了銀子住進了廂房。

“還是把這身血跡斑斑的衣服換下來吧。”唐白考慮了一下:“會方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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