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你可以葬進我家祖墳

“餓得死的。”唐白摸摸癟得貼後背的肚子。

“真餓死了算我的,讓你葬進我家祖墳!”顧少鈞沒轍了。

“你家祖墳在哪裏?”

“在……不記得了。”小妮子,差點上了她的當。

“我知道你沒失憶。你是瞧着我銀子多,想好吃好喝跟着我?還是說見我貌美如花,想日久生情一親香澤?或者說,你是看上了阿竹?她又勤快又善良,是個好媳婦的人選。”唐白餓得委實難受,不停說話轉移注意力:“不要騙我哦。本小姐看人很準的。”

“你歇會吧,省點兒力氣。”顧少鈞真心勸告。

多休息才能把傷口養好。

“餓得睡不着啊,顧公子!”唐白無謂的喟嘆,食指繞着臉上垂下來的發絲,怏怏的歪躺着:“說話雖疼,但是不餓。不說話的話,又疼又餓。”

顧少鈞有些恨自己無能。

身為北方人,他十足十的旱鴨子。

這輩子沒坐過船。

“叫我不說話也可以,你給我講個故事吧。啊?”唐白躺下來,閉上眼睛:“我難受的時候,我哥就給我講故事。”

講什麽?他沒講過,也從沒聽過。

對面已經沒有了聲音。

顧少鈞發覺她臉色煞白,額頭發間全是汗,連後背心也濕透了。

疼暈過去的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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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少鈞心裏一緊,隐約有利器劃破了什麽,微微的抽疼。

他貓腰出了艙,用一塊破布把艙門蓋上,避免風吹進來。

找了個繩子系緊在腰上,他小心從船尾墜下,雙手扒在船舷上,下半身落在水裏,雙腿前後擺動。

小船輕飄飄得朝前面慢慢動起來。

累了就爬上來歇歇,歇夠了再下水。

清晨的河水,刺骨的寒。

太陽升到半空中的時候,他看見了岸。那一窪水草,比肉還親,比美人還多姿。

晌午,船靠岸。

唐白中間醒過來,感覺船身往前移動,又沉沉睡去。

眼睛被照進船艙裏的光刺醒,唐白起身四顧,發覺地上小顧的包袱裏,露出一抹鵝黃色的娟麗布料。

是她那件被搶去的長裙。

燈會那晚,她說這小子幹嘛去了呢。

唐白撿起裙子來,長裙裏面“哐當”一聲,掉出一塊令牌。

她眯起眼睛,某些人,僞裝的夠深啊。

顧少鈞進來,将一尾燒的黑乎乎的魚伸到她面前,魚身用她匕首穿插着,刀心被燒的黑乎乎。

唐白忍不住心疼,将魚一下扔掉,奪過匕首,小心用衣裳擦着。

好在黑的不過是煙熏,擦擦就亮了。

唐白這才眉開眼笑将匕首插進靴筒裏。

這麽一用力,後背的傷口立刻疼得她龇牙咧嘴。

顧少鈞看着船板上被無情抛棄的烤魚,面有怒容——他費了多大的力氣。

“不知好歹!”他惡狠狠的瞧唐白一眼,欲拂袖出船艙——忙活了近一個時辰,他沒舍得吃呢。

袖子被人拉住,對上唐白抽氣的紅唇,含淚的眉眼:“我疼。”

傷口又開始沁血。

雖說只是皮外傷,但一沒食物二沒傷藥,唐白身子骨較弱,愈合的很慢。這會子,紅血珠順着破衣裳流出來,讓顧少鈞微微有些心疼。

腳步就頓下來,坐在艙裏,對受了傷就從女潑婦變身為嬌小姐的唐白道:“你且忍着,傷口不要緊。船已經靠岸了,我們去尋戶人家……”

“不好。”唐白眼淚停在框裏:“我還沒換衣裳。”

“換什麽衣裳!”顧少鈞不耐煩。

唐白小嘴撅起來,可憐兮兮:“這衣裳破了,我的肌膚是不是露在外面?”

是。所以顧少鈞沒敢看,更不敢動手給她包紮。

後背的傷口,沒有大片幹淨的布條包不起來。

也對。經唐白提醒,顧少鈞這才想起來,便拎起那件鵝黃色衣衫:“給你裹上。”

“這衣裳不是這麽穿的。”裹在傷口上?裏面是黑乎乎的男裝,外面是精美雅致的女裝?暴殄天物啊不是。

“你待如何?”顧少鈞一臉黑線,忍耐到了極致。

“換上。”唐白揚起小臉看他:“你閉上眼睛,幫幫我。”反正肚兜外面還有中衣,只要脫掉外衫即可。

“不行!”男女大妨,成何體統!她傷又不重,沒到罔顧禮儀人倫的時候。

“你說過要讓我葬入你家祖墳的。”唐白嬌滴滴的控訴。

“我記得!”顧少鈞悶哼,沒想到她倒是記得清楚。

“我不能這麽醜死了去你家祖墳呀。”唐白一臉認真和嚴肅:“那多對不起你家列祖列宗!”

我去,什麽說辭都能有。顧少鈞正要出言反駁,唐白哀痛決絕的看着他:“我寧願疼死,也不要醜死……這身衣裳,實在拉低了我的顏值。”

她去扯顧少鈞的胳膊:“你幫我換上,我就告訴你你是誰……我們以前就見過的……”

這個誘惑夠大!

顧少鈞:……我不想知道。

可是不能穿幫啊。

一個失憶的人,按照常理來說,最迫切的願望不就是知道自己是誰?從哪裏來?往哪裏去?

雙眼蒙上破布條,顧少鈞聽唐白在耳邊一句一句提醒:“哎呀,這邊我能解開,你解那邊。對。扯我袖子……”

“好了,很好。幫我扯領口,對,扯,往上拉……”

“好……停。現在把衣襟往中間合……”

“诶,好的……你幫我拉住這邊,系上腰帶……”

“你可以睜眼了。”顧少鈞不敢。

“不睜眼怎麽打結?”

顧少鈞睜開。

不敢擡頭,低着頭伸出兩個手,在她腰間把五彩色帶勾在一起。

“好了,扶……扶……本小姐出……出去吧。”唐白本就虛弱,方才将攢的一絲力氣都用來換衣裳了,此刻有些氣息不足。

顧少鈞扶她到船板上,兩個人這才能站直了身子。

擡眼的剎那,他微微有些失神。

阿竹說,等我們小姐穿上那套裙子,才好看呢。

唐白說,這衣裳拉低了我的顏值。

她們都沒有說謊,是真的。

此刻,唐白迎風而立,細腰不堪一握,鵝黃色衣裙底下繡着大片大片的水紅色海棠花,衣袂飄飄,她像是花中仙子,盈然綻放。

只是,蒼白羸弱的氣色,略微有些不合景。

他想,若是她好了,粉嫩面頰,黛眉紅唇,翡翠珠光,言笑晏晏,該是何等驚豔模樣?

他突然有些舍不得她太辛苦。

小顧将包袱裏剩下的東西收好,打橫将她抱起,唐白微微失驚,掙紮片刻,口中怒斥:“登徒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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