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與貓論道
日頭已經開始西斜了,暖融融的金色陽光斜斜的照在波光粼粼的南河上,船夫開始慢悠悠的撐着船回家了,河邊不時能聽見有女人喚孩子回家吃飯的聲音,河邊錯錯落落的吊腳樓裏飄出了藹藹的炊煙。
程濤屈着一條腿倚坐在南河邊的石欄上,他望着金光閃閃的南河兀自發着呆。他已經在這兒坐了快一個下午了,其實還有很多事在等着他去做,辦公室裏的工作還沒整理完,泉鏡花和陰長生至今下落不明,葉牧天和羅百山也沒有按他預想的那樣待在警齤察局裏,而他明天早上六點就要坐渡輪前往重慶了,等他回來,這裏還是他熟悉的那個成都嗎?又或者他還回的來嗎?
程濤來了成都以後他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即何為對,何為錯,盡管今天在和葉牧天的對話中他始終立場堅定,但其實在他心裏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對的,自從他被卷進這次的事件後,在不同利益集團的夾縫中他幾次差點迷失自己的方向,每當這時他都簡單粗暴的告訴自己,做自己該做的。但他從未思考過什麽才是自己該做的,其實他所做的不過是自己習慣做的,他喜歡梁九鳳,但最後還不是騙了她,他只是習慣了欺騙,他所學習的東西告訴他這叫兵不厭詐。
想到梁九鳳,程濤的心中暗暗喟嘆了一聲,自從他聽到梁九鳳那句“我們終歸不是一路人”,他就知道他們再也回不去當初了,那個她在南河邊天真熱烈的叫住他的當初。他一廂情願的想娶她,但是如今仔細想想,他們的世界那麽格格不入,他們要怎麽攜手到老,他願意為了她放棄自己習慣的生活嗎?他想他是不願意的,軍隊的生活已經刻進他的骨子裏,離開這裏他覺得自己會發瘋。梁九鳳的世界誠然吸引着他,但今天和葉皮影一席話談下來,他才發現他僅僅是了解他們的世界,但他從來沒有“懂”過。
他們,終歸不是一路人。
程濤有些痛苦的閉上眼睛換了個坐姿,他一身的傷随便動一下就會疼,胸前那個瘡口也跟襯衫磨得他很不舒服,從昨晚到現在他一口飯都沒吃過,腹中空空如也,但他卻一點都不想吃東西,不是不餓,是沒胃口,尤其對面還坐着個大嚼特嚼的肥貓。
就在程濤對面,那只大肥貓四仰八叉極其不雅的坐在石欄上,他周圍扔了一地的瓜子皮、花生殼,此時他正往嘴裏一把一把的送着五香花生,這已經是他這個下午消滅的第五包零食了。他圓圓的肚皮上沾滿了碎屑,兩個腮幫子吃的鼓鼓的,即便如此他還在拼命往嘴裏塞着花生,程濤看着他不由皺起了眉頭。
肥貓注意到程濤的眼神,他大發慈悲的用自己髒兮兮的爪子遞了半顆花生給程濤說道:“看啥子,別客氣,吃噻。”
程濤看了看他那滿是泥垢的爪子,嘴角的肌肉抽動了一下別過頭去說:“算了。 ”
大肥貓立刻把那半顆花生丢進了嘴裏,他一邊嚼一邊含糊不清的說:“我曉得你餓了,你再忍忍,等天黑了到鼠員外的喜宴上有你吃的。”
程濤皺着眉說:“你今天讓我買了一堆的瓜子花生,說要晚上帶到喜宴上當賀禮,現在都被你吃光了,我晚上難道空着手去嗎?”
“沒得事,沒得事,”肥貓一邊嚼着花生一邊說,“你以為鼠員外在乎你這兩個破瓜子破花生哦,老子早就備下大禮了,到時候算你一份噻。”
程濤窩火的看着南河水,心想自己真是瘋了才坐在這裏跟一只畜生講話,而他晚上竟要去參加另一個畜生的喜宴。他轉過頭看着肥貓說:“我說,那個鼠員外真是老鼠嗎?”
肥貓點了點頭,他嘴裏忙着吃東西,連話都顧不上說。程濤好笑的說:“老鼠結婚怎麽會請貓?他不怕你把他們都吃了?”
“我齤日!你惡不惡心!”大肥貓嘴裏喊着花生張牙舞爪的喊着,“你才吃老鼠呢!你們全家都吃老鼠!”
程濤挑了下眉毛把雙手交叉在胸前說:“你最好管好你那張嘴,我可沒興趣和一只貓理論,你再口不擇言我就直接淹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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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肥貓聽了他的話不由縮了縮脖子,他一邊往嘴裏送着花生一邊解釋道:“十二生肖鼠排第一,風虎雲龍也得當他的小弟,老鼠嫁女是玉帝欽點的盛事,這一天即便是人也得靜悄悄的不能驚擾了喜事,一般地方的老鼠都在正月裏嫁女兒,不過我成都的這位鼠員外是個高雅之士,他最愛成都繁花似錦,每年都選在最茂盛的夏天嫁女子,迎親的隊伍一路敲敲打打要從青羊宮送到浣花溪去,喜宴就擺在浣花溪,今天成都的飛禽走獸狐仙貍怪都要去賀喜,俗人是根本沒資格去的,葉公這個人好耍的很,鼠員外和他格外談得來,他才每年有幸參加喜宴,你娃能替葉公給鼠員外賀壽,是交了天大的好運哦。鼠員外這個女子本來前年就該嫁了,結果一直耽擱到今年,差點就嫁不出去了,今晚上肯定格外熱鬧。”
“為什麽前年沒出嫁?”程濤問道。
“你還好意思問,”肥貓哼了聲說道,“前年劉湘和劉文輝在成都打巷戰炸死了她未婚夫,去年二十九軍和二十四軍打巷戰又炸死她一個未婚夫,你讓人家咋個嫁?”
雖然程濤是今年才來的四川,但是這兩起巷戰他都聽說過。成都這個地方自打張自忠屠城後雖然一直不太平,但三百年間城牆不沾人血,空氣裏沒有硝煙味,這座城的八字确實很好。可是進入民國以來,由于軍閥混戰這裏進行了整整三次巷戰,搞的是民不聊生,從這個意義上來講程濤認為劉湘能統一川內的軍政不得不說是一件大好事。劉湘沒上齤臺那幾年,他聽說成都人的日子并不好過,人都活不下去了,誰還顧得上老鼠。程濤看着河面說道:“老鼠嫁女,貓當侯爺,我在成都還真是開了眼了。”
“咋個?你娃看不起耗兒?”肥貓把最後一顆花生送進嘴裏操着川普說道,“老子以為耗兒起碼永遠是耗兒,而人有時候卻不一定是人。”
程濤聽了肥貓的話心裏突然咯噔一聲,他沒有搭腔,沉默的望着逐漸沉落的黃昏。肥貓坐起身子開始舔身上的碎渣,他簡單收拾了一下後就蹲坐在橋欄上眯眼看着眼前的風景,程濤偏着頭看了看他說:“你在看什麽?”
“吾在看吾家的山川風月。”肥貓文绉绉酸不拉幾的回答。
程濤好笑的說:“山川風月什麽時候都成你家的了。”
“山川風月,本無常主,閑者便是主人。”肥貓答道。
“哦?”程濤挑了下眉毛說,“那要這麽說我也是山川風月的主人,吾有目有足,山川風月,吾所能到,吾便是山川風月主人,大丈夫當雄飛,安能等閑一生。 ”
“非也非也,”肥貓說道,“天下萬物皆由水養,天下之水盡歸蜀人,爾非我蜀中之人,有何臉面稱自己為山川風月主人?”
“你憑什麽說天下之水盡歸蜀人?”程濤問道。
肥貓眯着眼回答:“長江、黃河,萬水之源,詠黃河者,無人能及李太白‘黃河之水天上來’句,詠長江者,無人能比蘇東坡‘大江東起,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者,這二人皆是我蜀人,一距龍門,一領赤壁,你說這天上水是不是都是我蜀人的?”
程濤笑了下說:“你們蜀人獨霸天下之水,好歹也該分我一些,不然豈不是心胸太狹窄?”
肥貓舔着爪子說:“吾非馬桶,心胸難與之媲美。”
程濤挑了下眉毛問道:“為何馬桶心胸就大?願聞其詳。”
肥貓答道:“吾以為天上心胸之廣闊者無人能出馬桶之右,吾蹭賦詩吟詠馬桶:張口從不辨是非,屎尿都往腹中吞,堅韌不拔真英雄,能容佛祖不容物。”
程濤愣了片刻仰起頭哈哈大笑道:“妙!妙!好個能容佛祖不容物!”
肥貓轉頭望着江面上平鋪的夕陽說:“葉公肯讓你替他參加這麽難得的喜宴,想來也是有他的用心的,吾看你一只眉頭緊鎖必定是有心事,你有啥子不開心的事不妨講出來,讓老子開心開心噻。”
“我。。。”程濤微微猶豫了一下,他一直習慣獨斷專行的處理事情,從沒跟任何人講過自己的境遇,即便是梁九鳳他也從來不講,可是此時此刻,他突然有一種傾吐的欲望,這些事情他真的一個人憋了太久了。程濤斷斷續續的講着,不知不覺他一股腦把所有的事情都講給了這只肥貓。
肥貓聽完後點點頭說:“吾聽爾一席話只覺得你這人,一很俗,不過還稍微有些雅興,二你很聰明,只不過聰明過頭反成了癡,三你很瓜,瓜的老子都他媽的傷心。”
程濤笑了下說:“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麽評價我。”
肥貓眯着眼看着他說:“程濤,吾看不起我蜀人生活方式,然也?”
程濤沉默了一下說道:“我不是看不起,我只是不理解,古人雲,君子有三惜,此生不學,此日閑過,此身一敗,志不可一日墜,心不可一日放,整日喝茶聊天,此生豈不全都虛度了?”
“非也非也,”肥貓答道,“天地有萬古,此身不再得,人生只百年,此日最易過,幸生其間者,不可不知有生之樂,爾生天地之間卻不感天地之樂,爾活着豈不是他媽的浪費空氣?”
程濤反駁道:“天地寂然不動,但天地之氣息卻一刻不停,君子就是閑時也要有吃緊的心思。”
肥貓不慌不忙的開口道:“日月晝夜奔馳,光輝卻萬古不變,所以老子忙時也要有悠閑的趣味。”
“這。。。”程濤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肥貓笑了下繼續說道:“程濤,吾看不起梁九鳳敬畏鬼神,然也?”
程濤坦白的說道:“确實如此,鬼神不足懼,祖宗不足法,現在都已經是民國了,我就不信死人比活人還重要。”
肥貓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說:“程濤,對于你而言,這世界上只有活人而已,而活人裏只有跟你想法一樣的人而已,其他萬物就都無存在的理由,但你可知花也有喜怒,禽也懂悲歡,月若無恨為何月不常圓?每日清晨井神要照鏡子,竈神要巡視全家,床工床母要喝茶吃酒,門神二将要捉鬼降妖,舉頭三尺有神明,你怎敢說世間只有活人而已,就不怕遭雷劈?”
“你說的我看不到,我也不信。”程濤冷淡的答道。
肥貓不慌不忙的說:“鬼神你是看不見,但這天地之氣你總看得見吧?”
“天地之氣?”程濤疑惑的問道。
肥貓眺望着遠處的江面說:“鬼神即天地之氣,你看,蟄蟲始振,始電,桐始華,虹始見,萍始生,桃始發,天子始乘舟,如此美景你竟視而不見,真是俗不可耐,可惜生了副好皮囊。”
程濤随着他一起眺望着遠處的江面,美麗的晚霞在天空中變幻莫測,晚歸的候鳥飛過璀璨的霞光,寂靜的黃昏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悄無聲息卻迅速的生長着,他似乎感受到了肥貓所言的天地之氣,他突然想到大大咧咧的梁九鳳無論對哪個小鬼野貓都恭恭敬敬的樣子,他有點明白了,她那不是畏,而是信,是敬。
肥貓似乎看穿他的心思般說道:“梁老六那個女子比你可明白多了。”
程濤望着晚霞嘆了口氣說:“你說的沒錯,我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還是相忘江湖吧。”
肥貓哈哈笑着說:“雖說老子被閹已經很多年了,但老子就不信你能忘的了她,這世上痛能忍,但癢不能忍,苦能耐,但酸不能耐,程濤,他撓癢了你的心,泡酸了你的牙,你咋個能忘得了她?”
程濤聽了他的話心裏結結實實的顫了一下,他說的沒錯,那感覺就是癢就是酸,滲到他的骨子裏讓他夜夜都睡不踏實,他恨不得一把捏碎她,又巴不得想着法的寵她,那感覺說難受不難受,說舒服不舒服,讓他一刻不停的想着她。
程濤坐正了身子看着那只肥貓問道:“我到底該怎麽辦?”
肥貓哈哈大笑着說道:“老子咋個曉得,人生原是一傀儡,只要根蒂在手,一線不亂,卷舒自由,行止在我,一毫不受他人提掇,便超出此場中矣。”
程濤低下頭沉默了片刻後擡起頭笑了笑說:“謝謝。”
藍色的夜幕漸漸覆蓋了大地,光線漸漸随着太陽落入了地平線後,突然在河東響起一聲巨響,程濤扭頭一看,只見天空中綻開一朵巨大的煙花,煙花如同剪紙一樣精巧美麗,城裏突然遠遠近近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貓叫狐鳴。
肥貓仰起頭發出一聲□一樣高亢的叫聲,他扯着尖細的嗓子大叫道:“恭賀鼠員外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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