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他是帝君

許老頭只嚴肅了一瞬, 又變得沒了正形:“況且,老頭子我一把年紀了,無兒無女, 早想享受含饴弄孫的樂趣了, 将來你若嫌孩子煩, 我給你帶也行。”

明睐小聲嘟囔:“您這樣子, 得把小孩帶歪了。”

許老頭聲音一下拔高八個度:“我什麽樣子?!”

明睐一言難盡地看着他。

“……”

許老頭清咳一聲,正了正衣領:“老夫是個正經人。”

端了沒一刻鐘, 又垮了。

他給自己倒了杯茶,道:“不過你若真決定要留下他,帝君那邊, 想好怎麽辦了嗎?”

“我也不知道。”明睐幽幽嘆了口氣,“最好的辦法,當然是瞞着他, 趕緊離開這裏, 可我如今的境況……”

許老頭的動作頓了頓, 突然湊近他, 小聲迅速問:“這附近可有人監視你的動向?你我的對話,不會被聽了去吧!”

“有人, 但離得遠,應該只是看我是不是在這, 聽不到我說什麽。”

“你确定?”

明睐點點頭:“确定吧, 我之前罵他, 那些人都沒反應的。”

“……行吧。”許老頭松了口氣。

他喝口茶, 味道還不錯, 咂咂嘴又倒了一杯:“其實看得出來,帝君挺緊張你的, 雖然很生氣,到底也沒有真的傷害你,你們的矛盾,真就沒辦法調和了嗎?”

“沒有。”明睐看着窗外明淨的天,聲音輕輕的,“于我而言,我與他之間,就是一場夢,如今夢醒了,我不會再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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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您也看到了,他根本就是個瘋子,還關着我不讓出去,□□又霸道。”明睐回過頭來,悶悶道,“總歸我與他之前是不可能的,我不知他對孩子怎麽看,我既怕将來他容不下他,也怕他會搶走他。”

“這确實有些難辦。”許老頭說着,拉起明睐,帶他往院子裏走去,“不過這個可以慢慢想,如今最重要的,是你得曬曬太陽,好好養養身體了。”

想起自己前些日子要死要活的模樣,明睐眼框酸澀,覺得挺對不起崽子的,還在肚子裏就要忍饑挨餓。

他揚起臉,輕輕道:“以後不會了。”

帝宮問道峰。

千音雙臂交疊靠在樹上,不太高興地道:“帝君,為何不讓我去見明睐,現在他的注意力全被那只小貓崽吸引去了,我去也可以哄他好好吃東西的!”

陸徵鳴随手從一旁法器架子上拎起一把劍,甩了甩道:“你是我放進去的,他看得出來,不會再讓你接近。”

而且,連他都不能靠近阿睐,憑什麽這只狐貍就可以。

“唉。”沒想到自己會被帝君牽連的千音耷拉下眼,道,“所以您到底查清楚他是從哪裏來的了嗎,若他的心不在這裏,還想跑的話,您也不可能關他一輩子啊。”

陸徵鳴十分篤定:“不會。”

千音愣住:“為何?”

“我的确不知他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陸徵鳴沒有用靈氣,一道劍氣掠過千音的揮過去,斬斷了那顆巨樹,“但只要我對他還有用,他就不會一直跟我怄氣,我等着他想通的那一日。”

這幾日陸徵鳴冷靜下來,也想清楚了,明睐來這裏的目的還沒有達到,絕不會真的離開。

千音頓時覺得脖子一涼,感覺自己離身首分離就差那麽一步。

她趕緊躲開,內心腹诽,反正她看着明睐這次氣的不輕,不會輕易原諒帝君的。

“那帝君您有沒有想過,萬一,我是說萬一啊,他并非是誰派來的呢?他……”

千音話音未落,就見徵鳴提劍,轉眼将對面的山頭削去一塊。

她後退一步,聲音徒然變小,但還是倔強地說完了:“他的出現,或許只是個意外,并不帶有任何目的呢?”

若是那樣的話,帝君可就慘了。

陸徵鳴立即沉聲反駁:“不可能。”

若他并非哪方勢力派來的,那三生石上為何會查不出他的來歷,天道又何須抹去他從前的蹤跡?

天道可不是任人指使的性子,除非是對祂有利的事情。

況且,他與魔尊的牽扯,絕不止表面查到的那點東西,什麽救命恩人,心悅于他,若真有此事,月芽早将他抓去魔域了,為何還要等到他來了帝宮之後再來攪和。

反駁的理由十分充分,但不知怎麽回事,聽到千音那句話時,陸徵鳴還是覺得心裏一沉。

是一種做了錯事之後的心虛感。

一定是錯覺。

陸徵鳴按了按眉心,将那股煩躁感壓下去,又重複了一遍:“絕無可能。”

千音嘆口氣,她不知帝君為何如此篤定,但在她看來,人大美人自來了這裏之後一直未曾害過帝君,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況且……

千音終于想起最重要的一點,倏然直起身體道:“況且,若是他早知您的身份,在發現您的身份後,不可能有那麽大的反應啊,那日無人知曉他也在鬥獸場,他完全可以假裝不知,将這戲演下去。”

陸徵鳴眉心跳了跳。

這個問題他自然想過,阿睐明知自己在騙他,那他就肯定知道,自己并不信任他,他想要得到自己的信任,就必須鬧一鬧,置之死地而後生。

他從前以為阿睐是來刺殺他,或者引他出去讓別人來刺殺他,但從三生石那裏可以看出,或許,這些都不是他的目的。

天道還不想讓他死。

至于目的,他一時也理不清頭緒。

千音看帝君的臉色變來變去,又悄悄往後退了退。

她倒是樂意看帝君在大美人手裏吃癟,可她不想受牽連,不能被大美人親親抱抱舉高高的日子好難捱。

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陸徵鳴轉身冷冷看她一眼,在千音吓得後退一步時,嗤笑一聲,将劍扔給她。

千音這頭腦,他怎麽就被她帶溝裏去了。

陸徵鳴擦了擦手,又問:“月芽呢,找到他了嗎?”

他這幾日一直尋找魔尊月芽的蹤跡,可對方不知去了哪裏,怎麽也找不到人影。

當初若非月芽橫插一扛,如今他還在和阿睐在一起,何須生出這許多事端來,幸好他的求偶期已經提前結束了,否則更加麻煩。

而且月芽這般行事,肯定是還知道些什麽。

“未曾找到。”千音抱着劍搖頭,自從那日之後,魔尊的蹤跡幾乎消失了,唯有偶爾聽到風聲,他似乎在召集人手,密謀什麽大事。”

陸徵鳴颔首:“時刻關注他的動向,若是出現,立即來報。”

“是。”

千音應下,正要再提一提去日月山的事,就見有侍從來報。

侍從道:“明公子方才出了屋子,在院子裏散步曬太陽,方才還叫了好些吃食,看上去心情不錯。”

陸徵鳴吩咐過,明睐一旦有什麽動靜,就立即來報他,是以侍從在看到明睐出屋後,第一是時間趕來了。

陸徵鳴聞言,立即回首,上前一步道:“他想通了?”

侍從被吓得抖了下,立即回:“這,奴、奴也不知道。”

陸徵鳴占有欲太強,讓人時刻關注明睐的動靜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但是他讓那些侍從都離得很遠,只能大概看清明睐的動向,不能聽到他在說什麽,以免冒犯到他。

想清這一點,陸徵鳴揮手讓侍從下去,自己則立即飛去了日月山。

“诶,帝君,等等我啊!”千音立即跟上。

小木屋的院子裏的石桌上,擺了滿滿一桌的佳肴,色香味俱全,明睐挑揀着用了些,感覺舒服了很多。

他吃飽喝足躺在仰椅上曬太陽,全身都暖洋洋的,這些日子積攢的郁氣散了不少。

他挑了個喜歡的小果子,邊吃邊好奇地問:“許老頭,其實我不太明白,為何我需要吃東西,明明我是棵草,而且已經辟谷了。”

許老頭看他吃的津津有味,也拿了一個,咬一口發現味道太奇怪,立即吐了:“你不用吃,小崽子得吃啊。”

明睐:“可我吃了食物也需要用化食丹,那就說明根本未曾吸收進去啊。”

許老頭認真教導:“你雖是棵草,但現在是人軀,人有的你都有,所以會和人一樣餓,有了小崽子,便需要和人一樣進補。至于化食丹,未曾辟谷的人需要以特定的方式排去體內食物的殘渣,化食丹就是這個作用了,實際上食物的營養,你也是吸收了的。”

明睐嘴角抽了抽,還“以特定的方式排去體內食物的殘渣”,他差點沒反應過來。

“好吧,所以是小崽子需要食物的營養啊。”

明睐低頭,用手指輕輕點了下肚子,覺得好奇又有趣,這裏面竟然住着一個小生命,真是奇妙。

他看着肚子,又開始憂心,該如何逃出去。

為今之計,只有先麻痹陸徵鳴,讓他放松警惕,才有逃出去的一線可能。

“唉。”明睐嘆了口氣。

上次他逃出去,陸徵鳴那麽快就找到了,再來一次,怕就怕跑出去了,也會被抓回來。

“年紀輕輕的,別總嘆氣。”許老頭看出他的憂慮,道,“總有辦法的。”

“嗯。”

為了小崽子,他也得振作起來。

明睐不去想了,輕聲問:“他現在多大了?”

“三四個月,大概……”許老頭比了個手掌的大小,“應當就這麽大。”

他頓了頓,又道:“而且有可能不是他,是他們。”

“他們?!”明睐驚了,“有、有倆啊?”

“對,別害怕。”許老頭笑笑,“要是怕帶不過來可以給我一個。”

“……”真是時刻都不忘拐帶小崽子啊。

明睐睜大眼睛盯着自己的肚子,手腳都不知該如何動了,這麽小個肚子,裏面竟然裝着兩個小寶寶?

他也太厲害了!

将來會有兩個小寶寶抱着他喊爹,想想就很神奇。

明睐樂着樂着,突然想到一個嚴肅的問題:“那我這,是胎生還是卵生,或者,你知道草是怎麽生的?”

“這個沒準。”許老頭沉思道,“據我所知,草木類與獸類結合生的崽,有胎生也有卵生。”

還卵生,難道他一棵草還會生個蛋不成?

你們修真界真是奇奇怪怪的。

算了,管他怎麽生的呢,左右都是他的崽。

這麽想着,明睐又高興了些。

他的崽,他也要有寶寶了。

即便是現在,他還是有種不真實感。

為了寶寶,他也得振作,快點想辦法離開這裏,最好是讓陸徵鳴以為他死了,再也不會去找他。

假死脫身,不失為一個妙計。

不遠處,陸徵鳴剛到小木屋前,卻沒有立即進去。

千音疑惑:“帝君?”

陸徵鳴看着裏面明顯不再怄氣的明睐,理了理衣裳,沒說話。

他不能這般上趕着,顯得他太急切,也容易讓他恃寵而驕。

明睐不知在想什麽,冷了好些日子的面容終于化開,陸徵鳴視力極好,在明睐側頭時瞧見他耳垂上豔麗的小痣,以及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忽然手癢的厲害。

他知道,他是喜歡這個人的,喜歡到想和他相伴餘生,一輩子都不分開。

他突然開口問:“似玉山的宮殿打理的如何了?”

千音有點急,但不敢催,聞言回道:“那個宮殿本來就無人居住,嶄新嶄新的,裏頭用具一應俱全,稍微地打掃一下就能住人,早就收拾好了。”

她撓頭,不解道:“您着急打掃那裏做什麽?”

随着明睐的笑,陸徵鳴唇角也微微勾起一個弧度,但是沒有回答。

他那麽漂亮,就應該住最漂亮的宮殿裏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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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陸徵鳴春風得意:“媳婦終于想通了,該收拾婚房了。”

明睐:“ 我得趕緊帶着崽子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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